第12章 计划开始

837年4月30日，蒂娅迎来了她在墙内的第一场大雪。

        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登上了墙内各大报刊，最开始是《皇家晨报》，毕竟它由皇室刊办，有着国内顶尖的记者、收录、写作、刊报等工作人员。很快，《弗罗赛晨报》《希纳晨报》《蒂利克特商会特报》等等也紧随其后，每刊晨报都在描述这场四月末的大雪。要知道，往年至少要到五月中旬才会飘起雪花，而837年的大雪，来的如此匆忙又盛大。

        尽管室外已经银装素裹，但温度却没有那般寒冷，加之施耐德家的仆人们往往会比主人早起一个小时生壁炉，所以当蒂娅醒来时，室内温度依旧恰到好处的温暖。蒂娅专属的女佣此刻已经等候着为蒂娅洗漱更衣，半小时后，蒂娅穿戴整齐的下楼就餐。

        楼下餐厅内，施耐德先生已经在饭桌上看着熨好的《皇家晨报》，威廉在旁边为他倒茶。看到蒂娅下来，他适时的在施耐德先生翻报纸的间隙告诉他：“老爷，小姐下来了。”

        蒂娅在施耐德先生旁边落座：“父亲，早安。”

        施耐德先生并未回话。

        仆人已经准备好蒂娅的餐点，蒂娅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始吃饭。虽然施耐德家在自家就餐期间从来不闲谈，但今早的气氛还是安静的古怪。威廉站在施耐德先生的斜后侧，看着自家老爷和小姐这般模样，再想想还在楼上的夫人，在心里暗自埋怨昨晚维多利亚小姐的鲁莽。

        不久前，施耐德先生被国王再次提升爵位，成为国内爵位最高的贵族之一。为了表达谢意，施耐德先生邀请国王光临寒舍参加昨晚的封爵聚会，国王欣然答应。就在聚会的前半段，一切如常，国王和其他受邀而来的贵族很满意。

        直到舞会开始不久后，克罗斯家族的少爷凯撒·克罗斯，在国王面前恳切的表达了自己想要为国献上心脏，成为一名士兵，守护国家的心愿。蒂娅也捉住时机，在施耐德夫妇震惊的目光下，和凯撒并肩跪地，向国王宣告了自己与未婚夫凯撒·斯克罗在感情和志向上的双重契合，她愿意同未婚夫一起，为国王守护这个国家。

        斯克罗家族和施耐德家族的联姻原本就是王都内一场盛大的商政联姻，这个联姻最开始定下时，国王还不是现任的这位，两方家族也没有现在这般辉煌，如今凯撒和蒂娅正是捉住了这个机会，他们的父母都没有想到凯撒和蒂娅这段时间的情投意合会直接投到兵团里，而国王则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请示。

        倒不如说，国王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计划如凯撒和蒂娅想象的一样顺利，而聚会结束后，自家父母亲的训斥也来的比想象中更猛烈。在国王面前的强颜欢笑在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立刻消失，施耐德先生转身就将自己的手扬起，在距离蒂娅的脸还有一厘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而施耐德夫人则气晕过去。与方才宴会厅里的气氛天差地别，此刻每一个佣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喘，他们从未见过自家老爷如此动怒。

        往日施耐德先生虽然不苟言笑，却也是沉默的和善，而此刻他就像是暴怒的狮子，下一秒就能将蒂娅吞入腹中。蒂娅预料到了自家父亲会生气，但事实上她和凯撒依旧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施耐德先生的怒气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在心里暗暗怀疑她是否漏掉了什么关键。

        施耐德先生甩下一句“不要以为翅膀硬了一点就能飞了！”便回到书房，“嘭”的一声摔闭了门。蒂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真正的维多利亚，这是个在庄园里每个人都知道，但都不准被提及的“秘密”。蒂娅如今能够在贵族圈里成为“王都的红玫瑰”，证明庄园里的人，上至施耐德夫妇下至洗衣服的女仆，都将这个秘密严严实实的压在心底。

        为什么施耐德先生如此暴怒？蒂娅看着二楼被紧紧关闭的书房门，在心里思索，这五年期间，她似乎还从未听说过一点，为什么家里会换一位冒牌大小姐的原因。

        蒂娅敛下眼眸，施耐德家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沉默的早餐时间过后，意料之中的，蒂娅收到了来自国王的邀请。她在女仆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参见国王的装束，在宫殿门口遇到了同样刚下马车的凯撒。大雪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下的越来越大，凯撒简单的朝蒂娅行了一个吻手礼，便同她一起步入殿内。

        虽然大雪来的意外，但宫殿里的人还是相当迅速的整理完花园小径上的雪，蒂娅举着伞，踏着高跟鞋稳稳地朝着宫殿前进，同时与凯撒聊着昨晚聚会结束的后续。像后来蒂娅猜测的一样，凯撒的父母同样对凯撒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生气，但也和施耐德夫妇一样，他们无法再挣扎，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凯撒同样举着伞，无奈的感叹：“我没想到他们会发这么大的火，小时候我把国王的鞋子偷走都没有这么严重。”

        蒂娅挑眉：“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偷国王的鞋子。”

        “没办法，当时国王在躺椅上和我父母谈事情，我在偏殿玩，但钢球不小心蹦到了他的鞋子里。”

        “你觉得让国王发现自己的鞋子丢了也比穿鞋时硌脚要好？”

        凯撒耸耸肩，谁小时候还没有点蠢事情呢。

        气氛显然比在家时轻松很多，蒂娅和凯撒已经成为了“革命死党”，这还是在夏恩家里时诞生的“革命友谊”。凯撒很意外蒂娅竟然也了解墙外的东西，并对此和他一样向往。没有什么比在这个对墙外事情噤若寒蝉的时代，还能遇上另一个贵族小姐——还是自己的未婚妻——与自己是志同道合的人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凯撒相当支持蒂娅和他一样追求自己的梦想，两人的友情迅速升温，虽然不谈及爱情，但在外人面前，表演的亲密一点无可厚非。就这样，两人跪在殿内，受到了来自国王和他身边来做客的雷伊思家族的罗德·雷伊思的夸赞，并破例授予凯撒男爵的爵位，让凯撒成为了王都历史上最年轻的男爵。身为未婚妻的蒂娅，虽然没有爵位，但她相信不久后，继“王都的红玫瑰”，“未来最年轻的男爵夫人”会成为她新的名号。

        离开宫殿后，蒂娅让施耐德家的车夫先回家，自己将与凯撒一同乘坐克罗斯家的马车去吃午餐，等下午凯撒会将她送回家。另一边，凯撒同样应付过了自家的车夫。两人在约定好的地点相视一笑，一同召了一辆新的马车前往地下街，夏恩此刻正为他们准备着美味的庆祝餐。

        “干杯——”

        三只酒杯在餐桌上碰撞出些许酒沫，但在夏恩家，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夏恩端着满满一杯金黄色的啤酒，蓝色的眼眸看着凯撒和蒂娅，开口：“我的朋友，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令我高兴的了。你们将去实现你们的梦想，墙外大好的世界正等着你们，我没有什么能够为你们做的，只有在墙后为你们祈祷，保证你们平安归来。”

        语罢，他仰头干掉了整整一杯啤酒，酒沫附在他棕色的胡子上，他豪爽的擦掉，朝着凯撒和蒂娅“哈哈哈哈”的笑出来。

        凯撒也跟着哈哈大笑，他将手拍在夏恩的肩膀上，说道：“夏恩，别着急，还有三年呢，三年后你再祈祷吧。那时我一定会保护好维多利亚的，我们保证回来之后就来找你，对不对？”

        说着，凯撒朝蒂娅眨眨眼，蒂娅拿酒瓶为夏恩添上酒，然后拿起酒杯再次碰了一下两个人的酒杯：“凯撒，夏恩，谢谢你们。”

        尽管我骗了你们，但这一刻，我不能道歉，唯有感激。

        饭后，按照惯例，凯撒和夏恩又跑进了他们的“秘密地下室”，而蒂娅则去利威尔家探望他、伊莎贝尔和法兰。近来频繁的到访让伊莎贝尔和法兰对蒂娅越来越熟悉，蒂娅时不时会带点小礼物送给他们，虽然不贵重，但胜在心意，伊莎贝尔和法兰也都知道蒂娅是真正拿他们当作伙伴，尽管这可能是因为利威尔。

        此刻蒂娅正提着一份红茶、一瓶牛奶和一份小蛋糕前往利威尔家，远远她就看到了利威尔正在开门，她大声叫住了利威尔，并匆匆跑过去。

        “利威尔先生——”

        “喂，有没有巨人在后面追着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利威尔习惯性的吐槽了蒂娅毫无淑女样子的行为，但边说着边帮她提起牛奶和红茶，只给她留了一份小蛋糕。两人一同进门，伊莎贝尔对红茶和牛奶没什么大兴趣，看到蒂娅手里的蛋糕，她百米冲刺般的跑过来抱住蒂娅：“蒂娅——你简直就是天使！！！”

        为了防止蛋糕被压碎，蒂娅早早将它举到头顶，伊莎贝尔飞奔过来搂住蒂娅的脖子，力道让蒂娅往后一个趔趄。

        利威尔轻轻扶住了蒂娅的后背，朝伊莎贝尔开口：“伊莎贝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蒂娅这弱小的身板可承受不住你的袭击。”

        “嘿嘿嘿，”伊莎贝尔这才慢慢从蒂娅身上下来，法兰在旁边贴心的接过蛋糕，放在桌子上。利威尔也放下手，进到厨房泡红茶。几日不见，伊莎贝尔向蒂娅询问了很多地上的事情，得知今天有大雪，伊莎贝尔惊呼出声，连法兰都有些震惊。

        大家都没想到，今年的雪来的如此的快。

        等到利威尔端着茶从厨房出来，蒂娅正在为大家准备餐具，红茶配上小蛋糕可以成为不错的下午茶，虽然时间尚早了一点。蒂娅总是带些小甜点来，利威尔嗜甜，伊莎贝尔则和其他女生一样，完全无法抵抗甜食的诱惑，几经锻炼，法兰也对甜食渐渐表现出了兴趣。

        四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下午茶闲聊，利威尔其实比蒂娅刚开始以为的要健谈的多，这几次闲谈下来，氛围都非常和谐。蒂娅看着三人，放下叉子，她有一个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大家，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们。”

        三人安静下来，蒂娅清清嗓，将视线依次划过他们，随后与利威尔灰蓝色的眼眸相撞。

        “我成功的申请了训练兵团，过两天，我就会去报到，在训练后加入调查兵团。”

        伊莎贝尔最先惊叫出声，法兰也张大了嘴，唯独利威尔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蒂娅看着他的眼眸，她看出了利威尔眼睛里藏着的感情，震惊、疑惑、欣慰交织在一起，化为无声的祝福。

        “臭小鬼，最终还是踏出这一步了啊。”利威尔放下茶杯，揉了揉蒂娅的脑袋，这个行为早已成为习惯，“只要你不被那巨人吓尿裤子，回来后我勉为其难的愿意再给你泡杯茶。”

        蒂娅眼带笑意，她听得懂利威尔的意思。

        以后一定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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