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记忆往事

巫惑圈过他的头，手指在他鬓角摩挲着，可当他凑近想要吻他的时候，姜与眠却又一次别过了头。自他酒醒后，便一直躲避着巫惑的唇。

        巫惑冷冷看着他：“怎么？酒醒了，便翻脸不认人了？”

        脚边毛茸茸的，姜与眠用脚轻拨开了脚边的猫。床上温暖，那几只猫一个个都爬了上来。

        他侧着头，脑中千头万绪，乱得像麻，他想起那日答应堂庭的话，日后不见巫惑，紧接着又想起他朝自己打来的绝情。冷不丁的，就说出了一句：“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那是事实！他与巫惑是对立，他迟早要与天庭联手除掉巫惑。

        巫惑大笑着翻身躺到一旁，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在他眼里，姜与眠远远没有与他决战的资格。

        “只要你乖乖留在这，我们便能一起活。”

        “不。”姜与眠拒绝得果断，“你害过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做过那么多恶事，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你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我都二十二了。”姜与眠的声音有些低，自己这点年纪怕是连巫惑的零头都不及。

        巫惑忽然看向了他的眼：“我是妖，与人不属同类。我杀人，与人杀畜牲没什么区别。你没有吃过动物的肉？没有披过它们的皮吗？”

        姜与眠有些哑然，他在家时，冬日里的毛领都是动物皮毛做成的，肉便更不必说了。

        “那……那不一样。人有情感，人感知痛苦的能力，远远超过动物。”

        巫惑仍旧看着他，神色像是在拷问：“你我皆是动物成精，你感知不到痛苦吗？我此刻就在你眼前，我的喜怒哀乐都不算什么吗？”

        姜与眠躲闪着他的目光，一面觉得他说的是歪理，一面又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巫惑又躺回了一旁，眼神空空地看着上方：“我也曾有过孩子的。”

        姜与眠愣愣转过了头，他从未听说过这些，他向来以为巫惑是孤零零一个人，以为他生来冰冷孤独。

        “那时我还未修炼，早上出去寻食，天黑透时才叼了一只野兔回来……”

        巫惑停了许久。

        “路上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待我跑回去，一窝四个，都已死了……”

        “我那时并未有灵智，只觉得那种感觉是一种疼，夜里便去了村子，将村里的人都咬死了。”

        “后来我渐渐懂了，我若没有保护至亲的能力，就算日后再有孩子，仍会遭人屠戮。”

        巫惑静了下来，那天他走时，几只小狼正蜷缩在母狼身旁，最小的那只还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他常听到人类说忘记，可他做了妖后，从前的事却一日比一日清晰。

        姜与眠撑起身体，安慰的话到嘴边，又似卡在了喉咙处，怎都发不出声。犹豫许久，才说出了一句：“我……我想洗澡。”

        姜与眠泡在浴桶里，温水齐胸高。他回头看向床上，巫惑正侧身背对着他。许是仍沉溺在那些回忆中，又或是因为自己那番人更能感知痛苦的蠢话，而不想理自己。

        姜与眠从水中站起身，尽量放轻声音，从柜中拿出身衣服，穿到了身上。巫惑自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姜与眠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留在这了，于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日堂庭来时，自己想要攻他伤处的恶念，强光冲来时，他推开自己的瞬间，那些一次次在脑中闪现，姜与眠的愧疚与日俱增，渐渐的，他竟想要找些借口去巫惑房中。

        约莫三日后，山中下起了雪，阴沉的天空配上遍地的雪色，天地间一片沉闷的青白。豹妖恭敬地站到巫惑门前，身后是正被两个小妖押着的姜与眠。

        “主子。”豹妖隔门叫道，“这小子在洞口鬼鬼祟祟的，像是想要逃走。”

        巫惑放下手中的笔，随手拨了一下，桌上纸张尽数飞起，落进了一个隐秘的抽屉里。做完这些，他才说了一句：“带他进来。”

        姜与眠被推进了门，巫惑与他对视一眼，赶了旁人出去。

        “我没想逃。”姜与眠坐到桌旁，“外面下了雪，我想出去看看而已。”

        他抬起眼睛，望着巫惑的脸，那张脸上的冰冷与平日不大一样了，似乎掺进了些许忧郁，想是仍滞留在那日的伤感中，回不过神吧！

        “你是我的人质，不是来这作客的，非要逼我把你关起来吗？”

        这话显然吓不到姜与眠，他自顾自说道：“还想吃汤圆。”

        巫惑怒目瞪着他：“我说了……”

        “黑芝麻馅的，我不吃别的馅。”

        “……”巫惑白他一眼，朝着门外叫道。“来人！去山下找碗汤圆上来，要芝麻的！”

        “黑芝麻。”姜与眠纠正道。

        巫惑只好又补上了一句：“黑芝麻！”

        门外脚步声渐远，姜与眠看看一旁砚台里的墨汁，随口问道：“你又在画那些符咒？是用来对付我的？”

        巫惑想要逗猫的手顿了一顿，姜与眠的目光被那只手引去，不知怎的，脑中就想起了这只手掐住他腰，抚过他背的画面。

        “只是提前备下，许也用不到。”巫惑倒也坦白。

        两人再无言，虽身处一间屋子，却似被隔成了两个空间。汤圆端来时，热气已散了大半。姜与眠舀起一颗放入口中，这汤圆虽不比秋迟做的甜，可却多了几分芝麻的醇香。整整一碗，不到片刻便吃完了。

        碗筷摆好，姜与眠无声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只是拉开门时，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桌旁的人，双目对视，姜与眠强装镇定拉开门走了出去。回头那一刻，巫惑也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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