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官

死了好几个人，且死状凄惨，把督刑人们都吓坏了。

        这些人前些日子还是平头百姓，每天所操心的只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突然被戚幼鱼选中摇身一变成了督刑人，已经是不敢想象的事，可谁知道当上督刑人没两天，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太过考验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们干什么，要……要造反了！”

        督刑人们都有长刀，虽然没人会耍，但抽出来是不费力气的。几百督刑人情绪紧张，在其中几个的带领下抽出长刀，把杨羽等人团团围住。

        眼见事态要滑向不可控的边缘，杨羽赶紧站出来制止了还沉浸在杀人所带来的震撼中的阿狗和三柱等人。

        “金运……周阿狗，你们……你们杀人了！”一个认得阿狗几个的督刑人惊恐的大喊。

        “王老汉，这是哪个你不认识了，你老娘怎么死的，就是这个踏破天把她砍了头的！”周阿狗大声叫喊着，“我们是报仇，他们想杀了杨大侠。我们不像你们，都是白眼狼，装作不认识杨真人。我们是有良心的，踏破天想杀杨真人，要先问过我们！”

        听见这话，姓王的那个老汉忍不住有些脸红，他拙于口舌，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半天也说不出来。同他一样的还有不少人，此刻见杨羽的目光扫过来都忍不住垂下眼帘。

        “好了阿狗，王大叔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冤枉的，事情发生得这么古怪，谁又想得到呢？这里的各位许多我都见过，大家过去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就像王大叔和阿狗你……”杨羽站在囚徒和督刑人的中间，镇定自若的说，“前些日子大家都还没想过会在这里碰面，邻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有些甚至知根知底，有谁想过不过转眼之间，一方就成了兵，一方就成了贼呢？”

        杨羽的话引起一阵议论，众人都对这件事心存疑虑，只不过前些日子，两拨人相互防备，都不曾有机会面对面的交谈过。

        金运胆子最大，和姓周的老汉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于是开口便问：“周老汉，你是咋进的天机门，穿上了仙官的衣服？”

        周老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旁边的人就代他开口：“当然是城主大人看中了我们。”

        “哦，这就奇怪了，”金运说，“对了，我记得你是下家村的一个牛倌，你一个牛倌城主能看中你什么？”

        “我们不知道，”那牛倌的粗声粗气的说，很有几分不开心，“反正城主选中了我们，自然有他的用意。城主的仙官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把你们看好，把山里的骨头清干净了就能真正的当仙官！”

        “是啊，城主是活神仙，他老人家说话办的事自然有他的用意！”

        “就是！说不定是城主看我们本分肯干，所以才特意提拔的。而你们……说不定就是做了什么坏事……”

        “你放屁，老子清清白白，啥也没干过！”

        “就是，城主凭啥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我们！”

        两边越说越气吵了起来，督刑人们重新又紧张起来，有些忍不住开始拿刀柄砸人。

        “凭什么关着我们，你还打人……”

        “放我们回去……我爹病了，还等着我抓药回去呢！”

        “我媳妇儿要生了，我是冤枉的！”

        冲突越演越烈，眼见不好，杨羽赶紧把最激动的几个按下来。好在他说话还是有人听的，这场冲突最终消弭于无形。

        山顶上多了几座茅草房，是督刑人们自己给自己修建的，他们夜里留下一半的人守夜，剩下的一百多人就能进屋休息一番。杨羽等罪囚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们白天要干活，通常累个半死，还只能捡些枯草铺在地上睡。

        入夜之后，罪囚们的情绪依旧不稳定，不知道谁先开始哭，一会就呜呜咽咽的响起了一大片。杨羽正在给白天受伤的几个人上草药，周阿狗就在其中。他听见哭声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些仙官天官都不拿我们当人看，这两年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又把我们全抓起来干什么，地里头粮食熟了，也不知道我弟他们收了没？”

        杨羽拍拍他的肩：“我记得你们那边有个小调挺好听的，以前听人唱过。”

        “是阿娘盼儿归那个吗？我们那里的人都会唱。”

        “就是这个……”杨羽掏出了一支竹笛，这是他这些天自己做的，“我还记得调子，你唱吧，我给你伴曲。”

        周阿狗不明白杨羽的用意，可看着对方鼓励的眼神，也忍不住低声唱了起来。

        笛声悠扬野曲低沉，伴随着笛声周围的许多人也忍不住跟着周阿狗唱了起来。乡音如此熟悉，曲也如此熟悉，慢慢的，就连看守他们的督刑人们也忍不住低声唱和起来。

        “我走的时候说两三天就回去，这都十几天了，不知道城主让那些仙官们给家里带信没有。”

        “是啊，我不在屋，猪没人喂怎么办呢，不知道我们村长会不会帮忙喂下。”

        熟悉的乡曲中，无论是蒙冤的罪囚还是一朝得志的督刑人们都柔软了下来。杨羽见时机已到，便开始引导督刑人们说一些他们知道的消息。

        “不知道，突然就来了仙官把我带走了，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拉去砍头……”

        …

        “不清楚，仙官们只说要我们把你们看好，把山上的洞清理干净，其他的没说。”

        “其实也没说你们犯了罪，但你们都套着锁……或许就是抓人来做苦力，以前几个城主不也常常这么干嘛，我看这回也差不多。”

        “是啊，干完了应该就能回去了。”

        杨羽在督刑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陷入了沉思。罪囚们的经历他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督刑人们虽然知道的也有限，却给杨羽补足了许多缺失的消息。

        这显然是一场针对他和燕飞的报复，只是迟来了几年。而眼前的这些人，不过是这场报复游戏的陪衬罢了。

        戚幼鱼究竟想要什么，杨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却又不敢肯定。这孤峰之上，与世隔绝，除了这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其他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戚幼鱼派来的爪牙。杨羽看着这两拨人，分明是一样的出身，却被督刑人和罪囚这两个身份在中间划下了一道深壑，让他们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些督刑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戚幼鱼究竟要他们干什么。若要报复折磨，有一百种办法，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城主总是没错的，等这件事完了，我也是天官了，从此就一步登天，子子孙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啊，你别说，我祖上八辈没人当过官，原来当官是这样的……”

        “咱们算什么，真正的天官都是说一不二的，说杀谁就杀谁，要什么有什么！”

        一道灵光闪过，杨羽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说这话的人。那人瘦巴巴的，腰背被长年累月的劳作给压弯了，可是他换上了督刑人的衣服，一下变得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脸上的神色尽是得意。杨羽环顾四周，许多督刑人都是这样的神色，形形色色的脸突然变成了一张。

        杨羽明白了，却又不明白。

        “那李大哥，你得照看我们，我是下家村的，离你们村就几里地。”

        “看你们表现了，要是好好听话干活，哥哥们虽然都是天官了，也不会看不起你，但你们要是不听劝，还像今天这样乱打乱杀，坏了城主的大事，也坏了我们当天官的事，我可不管你是哪个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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