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6000）

“小姐！”近身丫鬟惊呼，一个没留神还没抱住冯玉燕，就见她扑通一声往后倒地，好在还算是幸运，后脑勺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草丛，轻磕了一下倒是醒了，可免不得又是一阵哀嚎妲。

        “二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苗吟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担心的道，“幸好你的头往草丛里倒了，要是磕在青石砖上面，说不定就脑震荡了！哦！脑震荡你是听不懂的，我给你说详细一些，脑震荡最坏的后果就是有可能变成痴傻，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苗吟舒，你个贱人，一定是你咒我的！”吓傻了的冯玉燕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地上爬起来，还一边不肯认输的大骂道。

        “啧啧！二小姐，你家好歹也是世代文官出声，怎么你的性子倒是像极了鲁莽的武人？”苗吟舒退后一点，在安全距离，啧啧叹息道。

        “咳咳！苗姑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朝中武将可是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你怎么能拿她跟那些英豪们相提并论呢？”琉璃轻咳两声，抗议道。

        她这一抗议可不单单是在为武官们打抱不平，同时那意思还是，冯玉燕连这些人都是不如的。

        “好！好！苗吟舒，你等着，你等着，我会告诉王爷去，告诉王爷你仗势欺人！”被贬得一文不值的冯玉燕气的一边吐血一边跳脚。

        “咦？仗势欺人不是指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欺负贫民百姓的吗？”琉璃凉凉的问道。

        “哦！大约是二小姐并没有学过这个词吧！”仗势欺人这四个字，菊花还是知道的，煞有介事的为琉璃解惑道。

        冯玉燕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胸口急剧的起伏着，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快要再次晕过去的感觉。

        心有戚戚然的云洮怜悯的看着快要被苗吟舒主仆气死的冯玉燕，赶紧挥手让丫鬟将人先送回去，免得真要气出个好歹来，自己也不好跟冯家人和皇家人交代了窀。

        丫鬟会意，也觉得自家小姐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不然没有摔成痴傻，倒是要被气疯了。遂也不管气的七窍生烟的冯玉燕挣扎着不肯离开，与云洮的侍女一起合力将人给扶走了。

        回头，云洮看了看跟没事人一样的苗吟舒，心下微惶：她是天性如此，不畏惧权势，还是依仗着王爷的喜爱而为呢？

        她问不出口这样的话，苗吟舒自然也不会回答她，两人便就此别过了。

        看着她主仆三人施然离开的背影，云洮抬头看着天际的几颗星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确实是一心想要嫁给五王爷，亦是知道冯玉燕的心思，更加的明白五王爷与苗吟舒之间的暧昧关系。

        但她从第一眼看见回京的五王爷，一颗芳心就系在了他的身上。皇太后和皇上的赐婚旨意传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是又惊讶又欢喜，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正妃。

        可是，在知道了冯玉燕和苗吟舒同为侧妃时，心里亦是有些酸楚的。

        她性子绵软，恐怕不会争，所以每日空闲必会与姐姐云妃一起闲聊，请教姐姐为妻之道，为主母之道和主持中馈之道，就怕嫁进王府之后，得不到王爷的关爱，最终连正妃的位置都保不住。

        她今夜与苗吟舒巧遇，或者是有心要打听叶斐然的喜好，实则却是想要与苗吟舒拉好关系，至少要让她知道，她喜欢王爷的心意不会比她少，往后在王府中能够相互谦让，尊敬。

        可冯玉燕的捣乱，却让她本就惶惶的心更加的紧张了起来，自己以后在王府能不能主持好中馈，能不能压制住苗、冯二人，都将是她是否能在王府长久立足的关键。

        哀哀一叹，玉手紧捏成拳，算是给自己一个鼓励，也是坚定自己的决心。就像是姐姐说的，她是正妃，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是皇太后皇上亲笔御赐的一品诰命，她的身份地位远在冯玉燕和苗吟舒之上，她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情，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妃位是否能保！

        苗吟舒！冯玉燕！你们若是过分了，欺负到我头上，我亦不会退让的！

        ————

        回到雅园，苗吟舒刚要进房，院子门口就有人唤她的名字，并急匆匆的跑上近前：“苗姑娘，请留步！”

        苗吟舒一听这声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慌忙转过身，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芝兰姑娘，你怎么来了？”

        不敢问，是不是皇后怎么了，苗吟舒只能挑一个最安全的问话方式。

        芝兰的脸色有些奇怪，不似担忧，也不似轻松，显得有些复杂，看了看琉璃和菊花，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问奴婢可以和姑娘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苗吟舒不明白她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既以皇后当说辞，自然是为了皇后传达某种意思来的，便让琉璃和菊花回避，自己将芝兰让进了屋里。

        关上房门，苗吟舒为她倒了杯水，问道：“娘娘有何吩咐，姑娘直说无妨！”

        芝兰视线微垂，喝了一口凉茶之后，这才凑在苗吟舒的耳边这样那样的一番言语。

        “你——确定？”果然是不好的预感，苗吟舒苦笑了一声，“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我觉得娘娘应该与皇上说明实情才是正理，这样做，万一不成的话……”

        “娘娘亦是深思熟虑了之后才决定这般做的，只求姑娘看在娘娘爱子心切的份上，帮这一次吧！”芝兰忽然离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芝兰姑娘，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早就知道接受照顾皇后的饮食并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即便是想要明哲保身，恐怕也是不行的。

        “姑娘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芝兰倔强的抬眼看着苗吟舒，相反于方才的犹豫和复杂，此时眼中却是一片坚定。

        “芝兰姑娘，你回去回禀一下娘娘，此事太过危险，容我考虑一下可以吗？”脱不开身，是不是就要为自己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自己恐怕就会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弃子了。

        弃车保帅的策略不正是这些皇家人惯常用的手段吗？

        “娘娘说，姑娘有三天可以考虑，成败与否，都在姑娘一念之间了！”芝兰说道。

        苗吟舒苦笑，说的是好听，可以有三天的时间考虑，但这样重大的事情，她让贴身的宫女来跟自己说，岂不是已经给自己下了套，告诉她，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件事是必须要办的吗？

        呵呵！原以为皇后是深宫里的一个可怜人，如今看来，温婉大方不过是她没有依仗之前的保护色，而一旦有了希望，她也会长出獠牙，为了保护自己和骨血，势必会染上鲜血。

        “我知道了！芝兰姑娘先请回吧！”不答应又能如何，谁叫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商女呢！

        “那奴婢和娘娘静等姑娘的好消息！”芝兰这才起身，给苗吟舒行了一个大礼之后离去。

        芝兰一走，不放心的琉璃和菊花就走了进来。

        “小姐！那位芝兰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过分的事情拜托你啊？”菊花年纪虽然不大，但见苗吟舒的脸色凝重，便如此猜想道。

        琉璃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芝兰离去的方向道：“是否需要我跟过去暗中打探一下？”

        “你们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只不过是皇后近日害羞害得厉害，芝兰看不得主子受苦，想要问问我是否有什么好法子让皇后多吃些东西而已！”芝兰拜托的事情兹事体大，成与不成便是她们的造化了，自己已经淌入了这趟浑水已是不能抽身，但至少可以保全她们。

        “小姐已经尽力变着法子给皇后娘娘做吃的了，芝兰姐姐怎么还要来劳烦你呢！”菊花撇了撇嘴道，“小姐不日后也是王爷侧妃了，奴婢怎么觉得她们就将你当成了使唤人一样呢？”

        “她是一国之母，身份地位高高在上，愿意吃我做的点心，可算是看得起我了呢！”苗吟舒心不在焉的淡淡笑着，但明显是不想与菊花多说什么，便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

        琉璃眉心微微一蹙，看了看她，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对菊花道：“是啊！打水给苗姑娘洗漱吧，明儿一早同样还要早起给皇后准备早点呢！”

        “哦！”菊花无奈的应着，转身出去打水去了。

        “琉璃！”苗吟舒叫住也抬步往外走的琉璃，但见她止步回头，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的避过她的视线。

        “苗姑娘你放心，公子既然留下我照顾姑娘，我自会全力以赴！”琉璃也没有追问她想要说什么，只是这样表态道。

        “谢谢你，琉璃！”苗吟舒闻言，忽然就释然了，遂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要先安抚好菊花，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免得她冲动之下反而办错事情！”

        “嗯！好！”琉璃毫不犹豫的点头，但转身时，面上的却又沉重了几分。

        ————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外面很是嘈杂，隐隐还夹带着“有刺客”“捉拿刺客”等呼喊和兵刃相交的声音。

        苗吟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是在空间里。

        “看来是做梦了！”她自嘲的低笑了一声，出了空间，才听到捉拿刺客的喊声愈发清晰了起来，同时，自己的房门也被拍响，菊花在外面焦急的呼唤道：“小姐！小姐！”

        “小姐在房中反而安全，咱们……”琉璃似在劝说菊花不要打扰了苗吟舒，但话音未落，苗吟舒已经披着外衫打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门一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这让苗吟舒不由的想起了在途中行宫发生的事情，“难不成又有刺客入袭？”

        “听声音约莫是的！”黑暗中，琉璃的眼眸看着传来声音的方向，似有着浓浓的担心。

        “小姐！你还是呆在屋里头不要随意出来！”菊花将苗吟舒推回了房中，见琉璃还看着火光冲天的方向发呆，忙又回头拉她，“琉璃姑娘，你也快进……”

        欸？欸——火光冲天？

        “走水啦！走水啦……”忽然，着火的方向又传来嘈杂的呼叫救火的声音。

        苗吟舒怔了怔，忽然，迈开脚步就要往外走。

        菊花大急，一把拉住她道：“小姐，小姐，你可不能去！那边又是刺客又是走水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睛的伤了你可怎么办？”

        “是啊！苗姑娘，那边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过去了！”琉璃也阻止道，但视线却没有从着火的方向收回来。

        主子，你还是在意苗姑娘的吧，不然，不会这么贸然行动，且还放了一把火。

        “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那个方向应该不是皇后住的寝宫就是——冯贵妃住的！”是皇后等不及自己的回答就动手了吗？苗吟舒按压着心里的慌乱猜测着。

        可是，皇后能在后宫因为没有子嗣而隐忍了四五年，断不可能这一两日都忍不得。

        一个多时辰前才让贴身的宫女来提出让她诱冯贵妃出手的计策，不应该这时候就换了一种方式。

        或者，这是她玩的声东击西的计谋，但是行宫里也出现过的刺客让她不得不往多方面想。

        “小姐，那又如何，她们身边有的是大把的侍卫和宫女，一定不会让她们伤着的！可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回去跟大家交代！”菊花坚决不让。

        “我不会近前看，只要远远的看看究竟是哪里走了水而已！”再这么猜测，她会没有底，没有底的时候，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如今她身在局中，断然不可能让自己处于茫然无知的被动状态下：“而且，有琉璃陪着我，她会保护我的！”

        琉璃也想要知道，除了刺客的事情，那一把火究竟是不是她所知道的人放的，此时见苗吟舒态度坚决，便应声道：“菊花，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苗姑娘出事的！”

        “那、那……”想要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又怕多了自己一个拖累，反而会让小姐陷入危险，菊花只有僵着舌头转换道，“那你们离得远些，看一眼就回来！”

        “放心吧，咱们不会有事的！”苗吟舒劝慰了她一句，已经拂开她的手，与琉璃快步的往嘈杂的方向走去。

        人才走到半路，已经能闻到随风飘散过来的焦臭味，人声也越发的嘈杂。经过的好几处院子，里面亦是一团慌乱，仆人们簇拥着主子站在院门口，有的甚至还拎着包裹，大有火势万一蔓延，他们随时都要逃跑的准备。

        “苗姑娘~”混杂的人声中，有人叫着苗吟舒的名字。

        苗吟舒听出那是云洮的声音，但她一心想要去看看究竟是那个院子着火，不想与人闲话而耽搁了时间，便只当没有听见的直直超前走去。

        原是凉爽的夏夜里，此时因为着火而显得燠热了许多。不管是随行的火龙队的人，还是宫女太监们，一桶桶的但着水灭火，来来去去，步履匆忙。

        果然是皇后的寝院！

        远远的看见火舌还在往上蹿，苗吟舒却在云妃的院落门前停住了脚步：这真的是皇后提前策划的吗？虽然与芝兰所说的计谋并不一样？

        而着火的皇后寝院旁另一处最大的院落，正是宣德帝的住所，那边虽然没有烟火，却是兵刃相撞的声音频频传来，避暑行宫的武将们都在那一处与刺客缠斗。

        “苗姑娘！”琉璃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苗吟舒，轻唤了一声，“咱们还是退远一点吧！如今气候比较干燥，这火一时间怕是灭不了！”

        天干物燥，房屋建筑又都是木制结构，遇上明火就如同得了神助一般的疯狂燃烧，就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不能幸免的烤成了焦炭。

        “你去看看皇后在哪里！”若是她自己做的，应该会有所准备逃过这一劫的吧，苗吟舒这样想着。

        “苗姑娘，皇后怎样无关紧要，琉璃的任务是护姑娘周全！”琉璃却屹立在她身边不动。

        “她……”她什么？她如今身怀有孕，受不得惊吓吗？可若是此事是她自己策划，自己担心不反而多此一举了吗？

        苗吟舒捏了捏拳头，回头就要往后退一些，身后却被人顶住。

        她回头一看，却见是云妃正一脸担忧的也向着宣德帝寝院和皇后的寝院看去。

        “云妃娘娘！三小姐！”还有云洮也在，她会是跟着自己过来的吗？

        “苗姑娘，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有事？她好不容易才怀了龙胎，胎像还不大稳定，这一场火，就算是……”就算是没有伤到人，但恐怕也会因为担心受怕而影响了腹中龙胎吧！

        云妃没敢将话讲明，但是那意思却是非常的明显的。而且，她的担忧也是真的，没有半分作假。

        她肚子不争气，好不容易先冯贵妃有孕，却只生了一位公主。虽然，自己的公主也很得皇上喜欢，但终究不是皇子。

        去年，冯妃一举得男，皇上龙心大悦，立即升了她的位份，荣登仅次于皇后之下的贵妃之位，得意之情自然是不予言表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皇后也传出了喜讯，她以为就可以让冯贵妃收敛一些，忌惮一些，却没有想到皇上遇刺，皇后遇火，这是又要助冯贵妃一臂之力吗？

        助？

        云妃忽然一个激灵，为自己忽然冒出的一个可怕的想法而打了个冷颤，并招呼了身边的人快速离去。

        对于云妃乍来乍往的突然，苗吟舒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是看着并没有随着云妃一起离去的云洮。

        “我、我是担心王爷！”云洮被苗吟舒看得有些赧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会好好的！”苗吟舒低声说了一句，重又转回头看着嘈乱的方向。

        她虽然不懂武功，也不知道叶斐然的工夫究竟有多高，但是，她知道他会保重自己，就像当初义无反顾的去南方的时候。他若是主动去迎击刺客的话，也会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折腾了近一个半时辰，大火终于被扑灭！

        不，也不算是被扑灭，只不过是烧光了易燃的物体，烧无可烧了而已。

        此时，天已经放光，烧焦的废墟中黑烟袅袅升向天空，几乎同一时候，宣德帝寝院中的打斗声也停止了，貌似刺客都已经全身而退。

        没有了刺客，没有了大火，行宫里忽然就热闹了起来，各院的人都涌了出来，将最前面的苗吟舒和云洮等人齐齐的推向了皇太后的寝院之外，但被拒之了门外。

        里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还伴着几声女子的痛苦哀嚎，那声音太过撕心裂肺，叫人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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