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同的天赋，跟踪大哥

失踪？

        叶晚晴不由怔住，视线从鹅黄色的小裙子移到了母亲萧妍的脸上。

        母亲的脸并未染上悲伤的情绪，依旧平静安详，只是，她眼中那抹淡淡的惆怅之情，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母亲的姐姐，按辈分论，她该叫一声大姨。对这个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的至亲，她突然生出几许期冀和渴望，若是能够找到她，那么，母亲一家便可团圆，这世上，她便多了一名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

        她小心翼翼，又异常好奇地问道，“妈，大姨是怎么失踪的？你们一直都没找到她吗？”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萧妍安静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叶晚晴，望见了自己儿时的年代，“你也大了，也该告诉你一些家里的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或许能帮上忙。”

        萧妍想了想，还是决定长话短说。

        “那年，正值我和你大姨都放暑假，你姥姥和姥爷决定带我们回云南老家，走走那里的亲戚。谁都没想到，你大姨上午还在院子门口，和村里的几个伙伴玩耍，中午就不见了人影，我们挨家挨户地问了遍，谁都没看到她。后来，全村人都出动了，漫山遍野地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她。直到我开学，你姥姥和姥爷不得不带我回了J市，但他们从来都没有中断寻找你大姨，可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

        “四十年过去了，你姥姥和姥爷虽然没有放弃希望，但我们都觉得，你大姨，或许是没了，不然，我们不会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我和你爸凡是能利用上的关系，都问过了，也都查过了，所有的档案和记录里，都没有你大姨的资料。就连全国各大医院的血库，我们都调取了数据，根本没有你大姨的线索。”

        从母亲轻缓的语气中，叶晚晴能感受到母亲的无助与焦虑。

        在母亲那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会生养两个以上的孩子，像母亲这样是家中独女的情况十分罕见，原来，背后竟隐藏着一段悲伤的往事。

        “妈，我大姨叫什么名字？”她想转移话题，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她的话音一落，母亲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叫萧雅。”萧妍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眸，有些失神，继而笑道，“小晴，你还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咱全家人聚在一起，想着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我曾经提议，给你起名叶小雅，就是为了和我姐姐的名字谐音。可是，你爸当场就跳起来了，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啊，一向什么事都顺着我，唯独这件事，他坚决反对。”

        萧妍回首往事，脸上浮出幸福之色，“后来你爸倒是后悔了，说叶小雅这名字多好啊，多文静，一听就是个乖女孩，要是真给你起这个名字，说不定还能束束你的疯野性子，你也不至于像个假小子似的上蹿下跳。”

        叶晚晴噗地一笑，“妈，我爸说我什么？上蹿下跳？那是猴子好不好？”

        萧妍笑着落下手臂，把小裙子搁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铁皮桌子上，突然问道，“小晴，妈问你一件事。”

        “妈，有什么事您说吧。”叶晚晴立刻警觉。

        “咱家住家属区的军官楼那会儿，地下室可不比这里宽敞，你没有钥匙，是怎么进去的？”

        “妈，你怎么知道我进去过？”

        “我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碰过，我还能没数？你说，你是不是从通风口进去的？”

        叶晚晴的心咯噔一下，母亲变得严肃的脸，让她忽然紧张起来。她有种极不妙的预感，像是自己深藏的秘密被人发现，大曝天下而引来人们的恐惧与排斥。

        小的时候，她的确是从仅有三十公分宽的通风口钻进去，然后跳进自家的地下室，满足自己年幼时的好奇心。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可以柔韧自如地缩放，竟可以将骨头都收缩紧固，轻松穿过那个狭小的通风口。

        为此，她吓得晚上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很怕被朋友发现自己的异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想通了，只要她平时多加注意，只要她不告诉任何人，就没人会知道，也就没人会把她当成异类。

        现在，母亲突然在这里问起，定是早就有所发现，只是一直在替她隐瞒。

        “妈，”她有些委屈，但仍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我是从那个通风口爬进去的，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女莫若母，你还想瞒我？”

        萧妍表面保持着冷静，内心却是无比震荡。她的姐姐萧雅就具备这种天赋，小时候时常在她的面前炫耀，而她却没有。她不知道这种天赋遗传于谁，但至少，她的父母也做不到。

        天赋异禀，有时并非好事，尤其是，当你具备了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本领，那就成了灾祸，而且，是灭顶之灾。

        “女儿，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明白吗？”她谨慎地提醒，希望叶晚晴能听得懂。

        女儿弯起的眉眼，像只调皮的小猫。

        “妈，我明白了，谢谢妈！”

        叶晚晴舒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不会再继续，她了解母亲，母亲是个睿智的女人，有些话，只要提一句，母女便心灵相通，不需多言。

        “妈，我大姨长什么样，您不是说有照片吗？在哪儿？”

        她的眼睛往箱子里瞄，手却不敢动。

        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分门别类，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放在最上面的一个透明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盒子里，安放着一条项链，做工十分精细。很难想象，这条项链已经被放在箱子里几十年不曾动过，链子和链坠并没有因为年代久远而黯淡无光，相反，金灿灿的光芒，直刺人眼。

        链坠是个十字架，造型朴素刚劲，体型也比较大，像是男款，这让叶晚晴有些疑惑。

        “妈，那条项链是谁的？”

        萧妍笑了笑，并没作答。她伸手拿起盒子，把项链直接递到了女儿的面前，“你自己看看。”

        叶晚晴狐疑地接过来，项链落在掌心里沉甸甸的，带着丝丝凉气。

        她把十字架凑在眼前仔细观察，片刻，她发现，十字架背面，十字交叉的位置刻了一个小字：妍。

        “妈，这条项链是您的？”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萧妍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笑道，“这是我满周岁时，你姥姥送给我的，你大姨也有一条，她那条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雅。”

        叶晚晴见母亲不难过了，不禁抿唇一笑，调侃道，“妈，您这怎么像是情侣链似的？对了，看这分量，是纯金的吧？”

        “可不就是金的，你姥把自己的金首饰都熔了，才给我们姐俩一人打了一条金链子。你也知道，你姥是信徒，她当时是期望着，我和你大姨能得到赐福，能平平安安地生活。”

        叶晚晴很怕母亲又想起悲伤往事，急忙问道，“妈，我大姨长什么样？您不是说有照片？”

        一本深棕色的影集被萧妍搁在了桌子上，她轻轻翻开扉页，六张照片立刻呈现眼前。

        叶晚晴盯着中间那张黑白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妈，她就是我大姨？”向来镇定的叶晚晴，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妍也望着那张照片，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了抚照片中姐姐的脸。

        “你们长得很像，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们长得太像，我才很少带你去你姥姥家串门。每次看到你，你姥都会想起你大姨，然后就会难过好一阵子。”

        整个下午，母女二人一直待在地下室里，回忆着萧妍与姐姐幼年时的经历，以及后来寻找萧雅所经历的重重困难。

        叶晚晴不忍见母亲伤心，决定回A市后，着手调查萧雅的下落，不管死活，总要有个结果。

        待她们母女出来，陈云逸和叶子皓已经到家了。

        两人并没在家中多待，随即又一同出去，会见战友去了。

        临走前，陈云逸在小院里告诉叶晚晴一个坏消息，他已经接到上官旭的电话，抓捕蝎子的行动失败了。

        他们人赶到的时候，蝎子已经不见踪影！

        上官旭猜测，公安内部有奸细。

        保密工作万无一失，消息却被泄露出去，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给蝎子通风报信。这人，藏得极深，竟还是上层人物，否则他不会了解这次秘密抓捕行动的细节，也就不可能及时通知蝎子逃跑。

        这人是谁？

        类似的情况让叶晚晴联想到张琪父亲的案子，或许，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或许，会是同一个人。

        晚上，査欣打来电话，她带来的倒是个好消息。

        张琪醒了。

        医生说，再观察三天，如果没什么事，她便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去普通病房了。

        对于没能抓到蝎子这件事，叶晚晴对査欣如实相告，并让她转告张琪，也好提早商量对策。同时，她也告诉査欣，一定要劝张琪注意休息，尽快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早日去部队报到，早日查明她父亲死因的真相。

        在家的日子，即使再多也是短暂的，一转眼，五天的时间过去了，叶子皓休假期满，明天也该回部队了。

        幸而，他所在的军区就在J市，与父亲叶建国倒是能经常见面。

        这天中午吃了饭，收拾完厨房，叶晚晴和母亲正准备午休，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来的人竟是刘燕和赵敏。

        自从那天卫明的事情发生后，叶建国和萧妍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不去卫家看望张老太太。毕竟，卫淑芬说的那些话谁都没忘，她们对叶晚晴和叶家的敌视，也都摆在了桌面上，这要是见了面，只怕双方的脸面都过不去。夫妻二人原想着，等两家人的情绪都稳定了，或者是等卫淑芬一家离开了，他们再去看望也不迟，否则，去得早了，只怕适得其反。

        没想到，他们还没去，人家倒是先来了。

        不过，今天不是周末，叶建国没在家。

        刘燕本就是个淳朴善良的女人，她一直以为是叶晚晴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是叶家间接导致了儿子的意外身亡。但结果大出她的意料，真正的凶手，竟是自己丈夫的情人，是卫明一手铸成了这个家的悲剧。

        卫家与叶家向来交好，叶建国和萧妍一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品，她也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叶晚晴，她是从小看着叶晚晴长大，对叶晚晴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那时，她的心怎么就被猪油给蒙了呢？连是非都不分了。事后，她对自己狭隘的判断后悔不已，总觉得，要是不来叶家道个歉，连睡觉都睡不安生。

        萧妍热情地邀请刘燕和赵敏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又吩咐叶晚晴给她们泡了茶水。

        对于刘燕诚恳的道歉，萧妍既感到万分欣慰，又佩服刘燕勇气可嘉。面对问题与困难，敢于迎面而上的，总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在两位长辈交谈的过程中，赵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宁静娴雅，仿佛一尊优美的雕像。

        她空灵的双眼不时向对面的叶子皓偷看，却发现那个男人的目光，只是盯着窗外的葡萄架，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陈云逸陪叶晚晴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孤冷深沉的气息如常，但明显要晴朗许多。只要跟叶晚晴在一起，这男人便周身舒适，晴空万里，嘴边，也挂起淡淡的笑意，充满迷人而危险的魅力。

        从交谈中，叶晚晴获知，刘燕终是决定给卫明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过去的事，她可以既往不咎，但将来，她要卫明对自己忠心不二，卫明自是满口答应。

        如此一来，老太太张丽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贤惠媳妇，到底是留下了。从今往后，她对刘燕会跟亲闺女一般相处，互相体谅。

        现在，卫明还处于被调查阶段，已经赋闲在家，只等调查结果出来，接受上级处分，刘燕犹豫半天，终是开口相求。她希望叶建国能跟上级替卫明说几句公道话，减轻对卫明的处分，对此，萧妍立刻点头应允，但叶建国的话能不能起作用，那就得看组织上的考核了。

        就在萧妍与刘燕谈完这件事时，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敏，突然把目光转向叶子皓，清亮的眸子波澜不惊，白皙的脸颊却泛起红潮。

        “叶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明净的声音，清爽而幽然，带着浅浅明月的皎洁。

        叶子皓正愣神，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一转头，发现是赵敏在跟自己说话。他眉头微颦，对她打断自己的思绪感到有些不耐。

        “有事？”

        “是有些事想跟你说，方便出来一下吗？”赵敏心中惴惴，脸上勉强维持着镇定。明天，叶子皓就要走了，而自己过几天也要离开J市，跟父母回A市了。有些话，也只有今天有机会说，将来，只怕二人见面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单独见面的机会了。

        说完，她首先站起身，内心无比紧张，她执着地盯着叶子皓，脸上嫣红一片。

        萧妍和刘燕都愣了愣，倒是萧妍先回过神。

        “子皓，小敏等着你呢。”她严厉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直到叶子皓把屁股抬了起来。

        叶子皓飞快地瞥了眼叶晚晴，却见这个妹妹满脸贼笑，冲着自己做了个鬼脸。

        他懊恼地一甩头，急匆匆地朝门外走。

        赵敏红着脸，赶紧跟在了后面。

        待二人出了门，叶晚晴发现，他们并没有停在院子里，而是径直出了院门，去了外面。

        “妈，”叶晚晴笑眯眯地瞅着萧妍，“您和卫婶先聊着，我出去一趟。”

        “你去干什么？当电灯泡？”萧妍爽快地直言不讳。

        叶晚晴噗嗤笑道，“妈，看您说的，我这不是给你们二位刺探军情嘛。”说着，她腾地站起身，往门口跑去。

        “这孩子！你不捣乱，我就烧高香了！”叶晚晴出门前，听到母亲大声地抱怨。

        她加快了脚步，远远地望见大哥和赵敏朝别墅区的荷塘走去，两人一前一后离得老远，似乎还没开始交谈。

        为了防止被大哥发现，她谨慎地边走边隐藏自己，直到他们在池塘边停下了脚步。

        从赵敏提出约叶子皓出来的那刻开始，叶晚晴的心就紧张不已，她有个强烈的直觉，大哥与赵敏之间的谈话，将会与自己有关，甚至，将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她潜伏在树后，静下心，让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浅浅呼吸，竖起耳朵，赵敏的声音最先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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