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虚空

凭墨斐三个此刻的实力，即便是在深狱，也不至于有人靠近而全无觉察，眼下却有人不声不响的从近处发话，三人都不由一惊，戒备的看了过去。

        一张眇目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刹那间，墨斐和莉莉的脸上绽放了讶然的笑意。

        “老爷子，居然能在这碰到你，真是好久不见！”

        墨斐毕恭毕敬的问候道，莉莉随之行了一个大礼，熟知过往的梅琳雅也礼节性的略施一礼。

        来者正是当初海上偶遇的怪老头，因为他的那番话，墨斐才得以进入新世界，更找到了他追寻的目标之一，尽管尚无具体收获，却也逐步摸索到真相。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老人都是墨斐的恩人。

        “不必多礼，亏得你俩还记得老夫。说起来，你这小子倒艳福不浅，身处险境还粘粘糊糊。”老者调侃道。

        墨斐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老爷子当初的一番教诲让我受益甚多，又怎么会忘记您。请问，您到此有何贵干？”

        “是吗，可惜你马上就要忘记老夫了。”老者惋惜的看了墨斐三人一眼，说，“老夫四处游荡，向来不喜管闲事，这次原本只是来接吾的关门弟子，可惜这孩子被人坏了事。”

        不会吧，难道那位灰光主角就是怪老头的学生？这算甚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墨斐仨大出意料，惊疑的看向老者。

        老者微微颔首道：“吾这学生跟你一样，也有超出世界的因果。这孩子正尝试某种传承，不想被你打断，彻底黄了。没办法，老夫身为老师，既然遇上了，总得帮他出口气，你也是有觉悟的，就坦然接受惩罚吧。”

        三人悚然一惊，梅琳雅和莉莉身心紧绷、如箭在弦，墨斐连连说到：“老爷子，不至于如此吧，我和你的弟子完全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你可不要受到外界因果的影响。”

        “小子，你刚才也说了，老夫这学生差点儿弄死你，而你不光坏了他多年的心血，也伤害了他好几个朋友，此仇不共戴天，可不是吃个饭聊两句就能解决的。至于外界因果，你大可放心，区区扰动还不足以轻易影响吾哈加-温伯斯的判断。”怪老头冷然回应，傲骨凌凌。

        “‘因果主宰’哈加-温伯斯阁下？！您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梅琳雅骇然脱口，越发戒备。

        哈加老人愣了愣，白目死死的盯着梅琳雅，良久才惆怅的说：“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记得老夫。唉，老夫确实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为了一丝奢望，苟活在吾这徒弟身边。”

        “梅琳雅，老爷子很出名吗？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一头雾水的墨斐忍不住心下询问。

        “你不知道很正常。哈加阁下是继迪奥之后又一位惊世天才，疯狂度却远胜迪奥。阁下并非阿泰利亚出身，只是一个小位面的类人族裔，但在他活跃的一千多年前，不管是精深研究，还是法术造诣，无人能出其右，可他为了窥破因果奥秘，竟然杀妻杀子、弑父弑母，甚至屠尽了整个家乡位面，终于为世所不容，被围攻致死。因为他发指的恶行和禁忌的研究，所以仅在绝密档案中留有记载，其后的历史甚至都抹消了他的存在，不想他却存活至今，成了这副模样。”

        听梅琳雅娓娓道来，墨斐既惊且厌，怪老头和善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深浅，没想到竟是个来历不凡、六亲不认的变态狂人，一时间他看向老者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排斥，而莉莉的目光更充满了提防与憎恶。

        哈加对三人各异的眼神淡然处之，舍然说到：“老夫当年做了很多事，是非自在吾心，如今苟延残喘，牵挂不多，本来对你小子寄予厚望，可惜事与愿违，遇上这种龃龉之事。世人常唠叨‘犯了错就要担当’，何况老夫欠这个弟子甚多，看在一面之缘上，你接吾一招，躲不过一了百了，躲得过就好自为之。”

        说话间，哈加杀机勃发，令人窒息的可怖气势井喷般爆发，而莉莉和梅琳雅却毫不退缩，凛然直面。

        墨斐一边存神闭气、蓄势待发，一边沉着的劝说：“老爷子，当初你为了一窥奥妙，万事皆可不顾，为何时至今日，反而对这些世俗成见耿耿于怀？你指点于我，就是期待我做出点什么，何必兵戎相见，亲自掐灭希望？”

        “小子，不必激老夫。时过境迁，老夫固然不在乎世俗鄙虑，但对过往的举动也不以为然，至于你这点儿希望，老夫现在正是要验收一下成果，如果你过不了，留下来也无意义了。”哈加脸色略微阴沉，神色莫名而焯然，“还有，你们也别垂死挣扎了，当年老夫独战十几名传奇而不死，何况你们三个小辈？方才你们在这瞎捣鼓，好几个老家伙都注意过来，若非老夫插手，早就惹祸上身了。眼下你我开战，无论胜负，便宜的都是这些隔岸观火的宵小，倒不如痛快了断。”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帮我们赶走了觊觎者。嘛，老实讲，我还真期望尝试一下您的考验，可惜，我更不期望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墨斐闻言一怔，却毫不迟疑的做出了决断，数柄Vjaya骤然成型，飞快射向了哈加。

        哈加微微眯起了眼，从容而迅速的轻轻一指。

        塑能武具瞬间化为了消散的萤光，一股沛然莫御的压迫感笼罩了墨斐三人，甚至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周围的一切即变得模糊。

        “因果消除（KarmaBanish）！”

        一个恢弘而机械的冰冷声音响起，所有的一切仿佛刹那破灭，墨斐只觉茕茕孑立，什么亲友、事业，什么过去、现在，全作无关。

        这就是怪老头杀尽亲友、苦苦追索的成果之一吗？真是才脱狼群又入虎口啊！

        心念纷杂的墨斐清晰的感到身形淡去，遗世相消。

        突然，一缕跨越千山万水的因果线牢牢缚住了他的灵魂，猛地拉扯，意识微一恍惚，刹那间似乎穿越了重重阻隔，骤然来到了一片混沌的虚空。

        灵魂之外，无上无下，无先无后，无物混成，独立不改，周行不殆。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墨斐终于有所感知，神识外无光无暗，却格外清明，他觉察到无数宇宙泡粘连附着，密布于这片虚空的表面，每一处都是一个特异的三次元世界。

        p膜？超弦？十维时空？

        震撼得无以复加的墨斐冒出了无数念头，这时，莉莉和梅琳雅的声音在识海中一齐传来——“墨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中了哈加的禁咒吗？这又是哪里？”，同样掩饰不住惊愕与震撼。

        看来因为灵魂一体、因果分担，两女也紧随而至了。

        墨斐稍微轻松下来，立即清晰的觉察到许多若有若无的因果丝线从各个宇宙泡中敛集，在虚空中盘绕，汇向深处，而自己三人这条因果线不过是其中微乎其微之一。

        一瞬间，墨斐了然明悟，淡定的对焦急而好奇的两女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哈加阁下的这招并非作用于对象本身，而是清除掉对象身负的所有世间因果，防不胜防！”

        “没有了因果联系，也就不存于世，这一招当真恐怖绝伦！”梅琳雅又是骇然又是钦佩的说。

        “那我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从世上抹杀了吗？”莉莉隐隐担忧的问。

        “没错，我们已经从爱珂世界彻底抹消了，无论过去现在将来，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仅从这一点来看，哈加的研究已经是叹为观止了。”墨斐由衷的感叹道，“不过，我们的情况很特殊，因为我们还存在着不可思议的超凡因果，所以不仅没被抹消，反而跳出了原有宇宙的束缚，被因果线牵扯到了起源的虚空。”

        “那岂不是说我们追查过去，就能发掘出真相了？”兴奋在梅琳雅的灵魂中震荡，她急不可耐的就要行动，最后却略显惊慌的说，“奇怪了，为什么我完全无法施展力量？”

        “你总算发现问题了。”墨斐笑道，“很简单，因为我们以前的行为都基于三维宇宙的规律，在这个没有实物形式、超越三次元的虚空，以往的运作模式都失去了意义。”

        “那我们为什么还能存在？”莉莉早抛开了忧虑，满是求知欲的问。

        “别忘了我们三人都是灵体，而能量的存在无所谓维度。幸亏事发前我先转化成了灵体，否则这会儿早就崩灭了。”墨斐心有余悸的说，“即便这样，我们毕竟还无法习惯高维的环境，尽管尚无大碍，但要有所行动就办不到了，至少暂时办不到。”

        两女一时都沉默不语。

        良久，莉莉问到：“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傻傻的等着？”

        “倘若是以前，我还真没办法，多亏这几次的因果体验，加上哈加阁下的现身说法，我大概明白了一些，有把握找到回去的路。”墨斐自信的应到，豪迈之气让莉莉和梅琳雅都是一振。

        “你准备回地球还是回爱珂？”梅琳雅问到。

        “我倒是想选择，可这里无所谓时间、空间，存在的宇宙又何其之多，除了借助这丝已有的因果线，我根本没法定位。”

        虽然两女看不见所谓的“因果”，但发生的一切却令她们不得不信服，莉莉沉吟道：“因为是这丝因果把你带到了爱珂，所以眼下也只能回到爱珂？”

        “正是这样。”墨斐应到，“好了，你们做好准备，我要试了。”

        说着，莉莉和梅琳雅已经融入了墨斐的灵魂，而他感悟着一直以来的体验，默默牵连因果、构筑模型。

        等着吧，大门已经敞开，当我实力足够之时，还会回来的！

        看了虚空中纠缠的因果丝线最后一眼，墨斐猛然发动了无序之力。

        因果逆转（KarmaInvers）！

        能流涌动，关联的因果线霎时明晰，虚空深处与某个宇宙角力不断，三人在爱珂的过往放电影般从识海晃过，最终，三人合一的灵魂陡沉，一股熟悉的感觉又环抱在了四周。

        感受着灵体的脚踏实地，墨斐志得意满的睁开了双眼。

        这次经历与尝试远远超过了任何传承，不仅让他有了洗髓伐毛般的体悟，更切实抓住了真相的尾巴，无论是对无序掌控，还是追寻最终目标，都有难以计量的影响。

        梅琳雅和莉莉也喜悦而激动的现身两侧，各自挽住墨斐的左右手，笑盈盈依偎不语。

        四下无人，貌似激战之后，哈加以为三人已然罹难，早早离去了，而几经波折与患难的三人，此刻千言万语都汇成了无声的泪眼笑意。

        一会儿，莉莉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别已经过了很久。”

        “这得看一下终端，可惜刚才的袭击把我们收藏的东西都毁了。”梅琳雅悻悻的看着地上的残迹，尤其是颈饰碎片，心里不知骂了哈加多少遍。

        “放心，交给我了。”墨斐淡然一笑，单足半蹲，伸手轻按在残片之上。

        因果的丝线在神识中逐渐清晰，消逝的模型迅速重构，无序之力在灵魂中微微运作，能量忽而凝聚——因果逆转！

        霎时间，终端、戒指、耳环、颈饰、发带这些熟悉的随身物品完好如初的重现在三人眼前。

        捡起东西，墨斐一边看了看终端，一边把颈饰、发带递给梅琳雅和莉莉。

        可两女如见鬼神，高山仰止般盯着墨斐，痴痴的没有接手。

        “干嘛呢？我确认了，也就过了十几分钟，不用担心。”墨斐带上耳环、戒指，顺手在两女眼前晃了晃。

        二人这才恍然接过，一边佩戴，一边异口同声的叹道：“墨斐，你越来越厉害了，才这么一会儿，竟然就学会了逆转因果，以后起死回生岂不是信手拈来？”

        墨斐连连摆手道：“没那么夸张，刚才我能重建爱珂的因果，全靠穿越因果线的帮助，眼下虽然能逆转，也只是小打小闹，无非把回溯法术拓展到了熟悉物品的修复上，要治病救人、改天换地就差得太远了，单是逆转传送、回到米迪安都办不到。”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愧是我的男人，假以时日，‘因果主宰’也不在话下。”梅琳雅美滋滋的说，双峰夹住墨斐的左手，香唇则印在了左脸上，而莉莉也不声不响的半搂住他的腰，用右脸上的轻吻表达了知己的爱慕。

        幸福满溢的墨斐忘乎了所以。

        专业考核算什么、系统评级又如何？我有最真实的肯定、最爱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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