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长公主的算计

就在江玖美滋滋的啃着她的小鸡腿的时候，皇宫的某间灯火通明的宫殿里，一个一身淡黄色宫装，美丽高贵的女子正端坐在书桌边。而她的书桌上，正放着八份试卷。

        如果江玖还清醒着，而且她就在旁边的话，那么她就会发现，其中有四份都是她的。分别是会试时的那三份试卷和今天殿试的试卷。而另外四份的署名却也是同一个人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丞相公子新科状元——李宏宇。

        女子一手托腮，一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目光却一直在那八份试卷上来回打量。会试的时候楚国也采取了糊名制，所以阅卷官并不知道所阅之卷是何人的。这样做的结果自然也就更加真实了，所以江玖凭借着一介穷酸书生的身份依旧夺得了会元之名。

        那三份江玖会试时的试卷早在几日之前便已经在女子的手中了。这几日有空的时候她便会把它们拿出来看一看，却是越发的觉得写下这文章的人胸中自有锦绣。

        那日偶然出宫，早就得了江玖画像的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在大街上徘徊往返的人便是她欣赏的才俊。女子也是为这样的缘分欣喜的，只是看她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是为了什么烦忧。直到今日见了这第四份殿试的试卷，她才算是明了。

        原来，她也是个懂得收敛锋芒，藏拙以待的人呀。

        原看她年轻，所做文章也是锋芒毕露，直言不讳的，女子还道她是个年少张扬的轻狂少年，却不想她也是有自己的计较的。

        就像今日这殿试的答卷，虽然依旧言辞犀利，见解分明，但却少了之前那种一针见血的通透，字里行间也收敛了许多。别人或许不觉有异，因着即便如此，这篇文章仍可以称之为一篇难得的佳作。可是女子却是看过了她之前的文章的，而且还不止看了一次，自然也便看出了不同来。

        并不为她这样的收敛而看不起，女子反而是欣赏她的。人有才是一回事，能不能活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了。古今多少能人异士，多少青年才俊都是因为总总原因被现实所迫害，终是落了个惨淡收场。

        当今天子年幼，外有它国虎视眈眈，内有诸王蠢蠢欲动，小皇帝想要坐稳皇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说当今这天下，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假象，但其实内乱早生，爆发出来也只是早晚而已。

        熟话说乱世出英雄，这样的局面自然不可能是凭着皇帝一个人便能收拾得了的，而这个时候，能臣，忠臣，贤臣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当今的圣上需要的不是一根筋死读书的书呆子忠臣，他更需要灵活多变，能在这乱世之中明哲保身却又可以给皇帝最大帮助的能臣。而小皇帝所需要的，便是她该选择的。

        今日中午的殿试总共有三百人参加了，而那三百份试卷的量并不小，她当时并没能全部看完。有些没答完的，有些字数不够的，有些卷面不整洁的，还有些纯粹就是字太难看的，都先被剔除出去了。剩下的倒也不多，总共不足百份。

        当时是为了节省时间，快些选出三甲。但之后她却是又全部收回来看了一遍的，从其中多多少少也挑出了那么几个人才。不过看完所有人的试卷后，她却觉得，还是只有那个突然懂得低调藏拙了的小会元……哦，不，应该说是小探花才是其中最值得她看重的。

        李宏宇的答卷她也看了，确实是辞藻华丽见解独特，可是离那状元之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何况凭着他的出身家世，女子便也知道这人不是自己可以倚靠的。

        她所需要的，是培养自己和皇帝的势力。

        不知不觉间，想得便有些多了，女子托着腮怔怔出神，身边虽然有宫女内侍守着，却也没人敢上前来打扰这位主子的思绪。

        只是看天色越来越晚，已是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想到明日还有早朝诸事，宫女内侍们也有些心急想让主子去休息了。但即使有那个心，他们却没那个胆上前唤醒那个兀自走神的人儿。

        正当此时，一个小小的明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殿内。宫女内侍们俱是一惊，只想着怎么没听见禀报圣上就突然驾到了，便欲跪下行礼三呼万岁。

        小皇帝却是轻轻地一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都免礼了。宫女内侍们听话的继续站好，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屏气凝神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装雕塑。

        小皇帝偷偷摸摸的来到女子身后，一直装大人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丝孩子气的笑。他偷偷地伸出手，然后猛的蒙上了女子的眼，却也不出声，只是躲在她身后笑着。

        女子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她的嘴角微微往上勾起，被蒙上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笑意：“延儿，又调皮了，这里还有很多人呢。没个皇帝的样子。”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女子的语气里除了慢慢的宠溺之外却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小皇帝笑呵呵的松了手，一扭头，很自然的便坐到了女子的腿上，整个身子都趴上去了。

        一直到在女子腿上坐稳，小皇帝才瞪了那边装雕塑的宫女内侍们一眼，然后道：“姑姑放心，不会有人说出去的。他们都没看见呢，你们说是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那些宫女内侍们说的，皇帝的话，自然没人敢反对，于是他们立刻齐声应道：“回陛下，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

        小皇帝回头，得意的看了女子，也就是他的姑姑大长公主一眼，那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写着：“看吧，我就说他们没有看见的。”

        大长公主笑着摸了摸那个得意的孩子的头，冲着那边侍立着的宫女内侍们一挥手。也不知道那些埋着头的人是怎么看见的，总之他们在大长公主挥手的下一刻边行了礼退了出去。

        待到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大长公主才低头看着那个即使登基两年，却依旧喜欢腻在自己怀里的孩子意味深长的道：“延儿要记住了，你身为皇帝，今后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看着的。他们怎么说，那也只是他们当着你的面嘴上说的，背地里如何，你却是不知道的。”

        顿了顿，大长公主抬头看向了窗外的明月，似乎是在对小皇帝说，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皇帝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端的人，他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但皇帝却也是这万里江山中最寂寞的。延儿你要当个贤明的君主，当个流芳百世的皇帝，第一件事便是要学会孤独。”

        小皇帝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大长公主那完美精致的下巴：“为什么呀？”

        大长公主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延儿要记住，在这皇宫之中，在这朝堂之上，对任何人都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却一片心。世人总是为利而来，为益而去的，没有人会永远的无条件的忠诚于你。”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了。想了想，一低头却又看见了桌案上的那几份答卷，伸手拿过来一看，却正好是江玖殿试所答：“咦，姑姑还在看这个？！”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答卷，嘴角微扬：“延儿，也许，我们是该开始为你培养一下新的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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