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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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饱了人,江南搁下碗筷,心里还惦记着姜北的朦胧泪眼,想再看一次,奈何姜北不哭,拈着块水煮鸡胸肉喂猫。
脏西西还在换牙,咬不动大块的肉,又舍不得丢,爪子按着姜北的手,喵呜喵呜扯着肉块。
姜北看它辛苦,将肉撕成丝放不锈钢盆里,小家伙觉着它爸手里的才香,伸出粉色的舌头将沾了肉汁的指尖舔干净。
一阵凉风从江南脚边掠过,仿佛他是这个家的透明人……
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太不尊重人了!
江南脚尖一动,脏西西瞬间夹紧了尾巴,这两脚兽坏得很,它爸都打不过。
脏西西不舔了,撒开腿跑。
“你为什么总爱吓它?”姜北揩了手,拍拍身上的猫毛,对一桌子脏碗碟视而不见,没打算动。
“你该问它为什么总爱躲我?”
“因为你吓它。”
这问题无解,江南对人好歹能装出个人样,对猫,尤其是公的,总想着要开它一刀心里才畅快。
脏西西让他吓怕了,到饭点厨房都不敢钻,一进去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它脑袋上方晃,讨不着吃不说,没准还得丢条小命。
脏西西一看见他就跑,能在角落躲一整晚不出来,姜北为了方便找它,在猫脖子上挂了串铃铛。这会儿铃铃铛铛的声音从主卧床底下传来。
它选的地儿真不好,江南睡眠浅,听着这声儿睡不着遭殃的是另一个人。
姜北起身去逮猫,不料江南抢先一步溜进主卧,轻咳一声,让脏西西好躲,假装自己是只透明喵,俯着身子从床底游出来,圆滚滚的肚子贴着地。
江南眼疾手快拎住它脖子,扯下铃铛:“我说每晚是什么东西在门外响,不准戴了。”
脏西西双腿离地,吓得“嗷”一嗓子,又不敢造次,尾巴卷到肚子上,向它爸投去求救的眼神。
“你能不能别和猫过不去?”姜北救猫于水火,脏西西得了自由,飞快蹿到卫生间。
江南拿着系了红绳的铃铛在姜北耳边摇:“我明明看的是宠物店里的木马玩具,你要买只猫,还戴这玩意儿,吵死了。”
姜北忍住想把江南扫地出门的冲动,大眼瞪小眼片刻,同脏西西一样,在家他也不敢把江南招惹过了,否则江南脑子一抽得犯一整晚的病。
姜北机智地转了话题:“你上次问温洪亮程野生前去过哪里,他告诉你‘木马’?”
“嗯,”江南绞着红绳,在细长的手指上绕了几圈,“怎么了?”
不知怎的,姜北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握紧他的手:“这会不会是个地名,或者是标志性建筑,谷晴有一只旋转木马的音乐盒,看样子是定做的。”
江南顺势将红绳缠上姜北中指,坠了只小银铃,衬得修长的手指好不可爱:“你想说谷晴和程野可能去过同一个地方,甚至见过同一个人?”
两人打着太极,江南总爱在他身上绑各种东西,心血来潮还会系个蝴蝶结,姜北要解,被制止了。
“1027万总不会是谷晴随便想的,而且她和马伟说,要他解决‘小鬼’,程野不也爱叫你小鬼吗?”
姜北放弃挣扎了,由着江南拨弄他指间的铃铛:“我想问你,十三年前你落水那晚还见过谁?”
似是铃声挑起了江南的兴致,上前一步将姜北圈在方寸之地:“我还见过你啊,最有可能知道1月27号这个日期的人是你。”
鼻息喷在颈间,姜北一巴掌拍在江南后脑,毫不留面子地拆穿他:“我不信你能爬上岸,有人帮你。”
“瞧不起人?”
姜北没回答,心里却是笃定。那晚的雨好大,江水又猛又急,小孩连抓住水草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自己爬上岸,还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江南不愿提起的过去里,一定有其他人存在。
姜北从未了解江南,长大后的小孩什么事都习惯以笑代过,他就像在剥洋葱,耐着性子剥一层江南才会吐出几句真话。
“好吧,那时我的确没能耐爬上岸,”半晌后,江南在姜北灼灼的目光下投降,吐出一口热气,“不过你要一个淹得半死的人说救我上岸的人是谁,我也真的说不出来,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在一家诊所里。”
或许怕江南不肯说下去,亦或者怕别的,姜北下意识握紧了他攥成拳的手:“然后呢?”
江南耸耸肩:“然后我偷了护士的钱包,跑了。”
“跑了?”
“不然呢,”江南半开玩笑地说,“俗话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人大雨天的跑鸟不拉屎的地方冒险救我,万一要我以身相许怎么办?我不干。”
“…………”
这神仙脑回路,姜北竟无言以对。
照正常思路,江南应该为捡回条命暗自庆幸,以他当时的年龄,服下软说不定就能傍个长期饭票,安安稳稳地长大。可他的想法是,有人要对他不利,偷了护士的钱跑了。
姜北不知该说他安全防范意识高,还是傻得可以,走投无路也不肯相信任何人。
“我……我妈的精神状态不好,”江南在姜北的温度里放松警惕,缓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小时候她带我搬了很多次家,稍微长大点我就感觉她在躲什么人。”
姜北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连呼吸也放得很缓,生怕惊扰了他。
江南今晚是想看姜北哭着求饶的,莫名其妙让姜北带坑里了,反倒需要对方安慰,这发展势头不对!
他拿过姜北的手放下巴磨蹭,以此来找回他的绝对地位。
“我妈很漂亮,”江南接着说,“这样的单身妈妈带着一个孩子,去哪儿都会有流言蜚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笑我不男不女,要看我妈和野男人生了个什么玩意儿。我妈那时还是清醒的,会反抗会骂人,好像指指点点的人多了,她也跟着疯了。”
姜北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干瘪瘪地说道:“你也很漂亮,没有不男不女。”
江南笑起来,用犬齿扯了下银铃:“小时候我不爱笑,我妈总骂我鬼小孩,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后悔要我,该要我哥哥。”
姜北轻声问:“然后你就知道了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江南点点头:“我一直觉得我妈是养不起两个孩子,才扔一个去福利院,留一个在身边,毕竟等她老了还得要人养老。”
姜北想象不出来一个要拉着孩子跳江的疯女人平时是怎么对待江南的,她溺死了对江南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可能我没有长成她期望的样子,她才那样说,”江南扯出个不明显的笑,“话说回来,我也长不成她要的样子。”
姜北像被针扎了一下:“怎么说?”
“我妈不允许我出门,不让我上学,更不准我和别人接触,但她要我像其他孩子那样会笑会闹,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守在她身边。”
江南记忆里那个玫瑰花一样的女人,他亲眼看着她枯萎,每天祈祷着她能烂在泥土里,这样他就自由了。
他把这些心思省略了,没说,低头在姜北的手背落下一吻:“我说完了,该你了。”
姜北反手打掉腰间的咸猪手。江南自述跟动漫似的,一周更新一集,一集25分钟,除去片头片尾广告只剩十几分钟,两年也播不完。
他等不了那么久,反问:“你妈经常带你搬家,又不让你接触外人,她在躲人?”
“大概吧,”江南今晚加更,“我偷偷跑过几次,她总是吓我说外头有人要抓我去掏心挖肺,还拿刀在我面前比划,我那时小,信了,再也不跑了。”
姜北小时候不是没被大人吓过,什么指月亮会被割耳朵,乱跑有人贩子拐他,打针哭了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之类的,他那时也信,但没见过有亲妈这样恐吓自家孩子的:“所以你被人救上岸后的第一反应是跑,你怕有人来掏你的心挖你的肺?”
江南不否认。
姜北:“后来呢?你回宁安市找到了程野?”
“我只想看看我妈天天念叨的哥哥到底有多好。”江南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愿再说。
再后来的事姜北了解了,江南看到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生活,出于嫉妒也好,羡慕也罢,他接近程野,两兄弟各取所需达成合作,互相模仿骗过了所有人。
姜北想不通:“你妈养了你十年,为什么会突然——”
“怎样?”江南打断他,侧头看向躲在卫生间的猫,“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拉着我跳江?大概是因为我做了坏事吓到她了吧,怕我长成一个变态祸害别人,早早死了岂不是造福大家?”
姜北就这话不做评价,除了认定的人,江南对其他是抱着漠然的态度,离好青年还差十万八千里,脑袋不抽抽还好,抽起来整个市局都逮不住他。
“你没问过你妈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她在躲谁?”
“疯女人能说什么。”江南解下姜北手指上的铃铛,揉了揉,“你这么一说,我怀疑当初救我上岸的人是因为我跑了,才辗转找上了程野。”
“有证据证明救你的和与程野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有。”
话音刚落,姜北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平稳后发现他已经坐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了。
脏西西听见动静,费力往角落拱了拱,只留个毛茸茸的屁股在外头。
“等等,”姜北的拖鞋在方才掉了,赤足抵在江南小腹,“你话还没说完。”
江南有七十二招,姜北就有八十一招防御招,管不管用看缘分。
江南让他抵在了冰冷的瓷砖上,看了会儿猫屁股,说:“当时我没有身份证,诊所的护士不知道我叫什么,全叫我‘小鬼’,还说有位先生帮我付了医药费,过两天会来接我。”
“你没见到他就跑了?”
“不然呢,不跑现在你肯定见不到我,”江南捉住脚腕,摇了摇手里的铃铛,“还有想问的吗?”
姜北往门口挪了挪:“你妈会不会是在躲他?”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与江南的关系绝不简单,他后悔救江南一命,多年后要收回当年对江南的“恩赐”。
但江南上无老下无小,是个货真价实的光杆司令,要查他的人际、家庭关系难度不小。
江南再次晃了晃铃铛:“可能吧。你问完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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