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喂糖

“来人。”顾景瑜转身冷声唤道，瞧她的反应，应是再也不敢了，顾景瑜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楚锦绣福伯、施大夫闻声立刻就进来了，见箫安乐醒了，楚锦绣的脸色微变了，又很快恢复淡漠。

        施大夫大喜过望，连忙把了脉，见一切无碍，又嘱咐了两句，便开了药方将药熬好后，这才退下领赏去了。

        碧珠端来汤药正欲伺候箫安乐喝下，就被顾景瑜接了过去：“我来。”

        箫安乐闻言，面色又白了三分，良药苦口再配上他那张阴沉的脸，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然而她自是不敢说些别的，只乖巧的由着碧珠扶起，靠坐在她的怀里。

        碗中的汤药蒸腾而起，冒出一层白白的热气，打着旋儿升的飞快，隔着这层雾气箫安乐好像看到顾景瑜唇角的弧度微微弯起，朦朦胧胧地却又看不真切。

        还未及多想，汤药就喂到了嘴边，箫安乐下意识的张开嘴，药未入喉一张小脸便皱成了一团，只是吐却不敢吐，只硬着头皮吞下了。

        “苦？”顾景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原来……方才他真的笑了。

        “嗯。”箫安乐点点头，心中却也忍不住腹诽，明知故问，她都如此了，不是苦是什么？

        “娇气！”说完顾景瑜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不是有糖？吃一颗。”

        糖？

        那罐糖早就被她丢到了一旁，她倒不是不喜，只是不敢，指不定糖里就被放了什么别的东西，她不怕死，却太怂，怕死的太痛苦。

        箫安乐后悔不迭，没想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他言尽于此，她还借口不吃，定然又会触到他的哪片逆鳞，于是只得吩咐碧珠道：“糖在妆奁下的盒子里，你去取来。”

        碧珠很快就找到了，箫安乐正要伸手接过，就被顾景瑜抢了过去，他的手骨骼分明，白皙修长，丝毫不逊色于这釉色莹润，如脂似玉的白瓷糖罐。

        他动作优雅的从罐子里取出一颗，递到了箫安乐的嘴边。

        箫安乐怔了怔，微红了脸张嘴咬住，她已经尽可能的注意了，还是碰到了顾景瑜的手，他的手指冰凉，透着淡淡的药香，和着糖的芳甜一同入了口中。

        而顾景瑜的眸色也不觉深了分，指腹上传来的温热柔软，让他一贯冷漠自持的心漏跳了几拍，他的面上浮现一丝懊恼，转眼又变得晦暗不明，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砰砰砰”敲门声起。

        顾景瑜的神色一瞬间恢复如常，冷漠、不近人情，一如入宫初见他的时候。

        “何人？”

        “禀顾相，属下有要事相报。”外面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略显稚嫩，年岁应是不大。

        “书房去等。”顾景瑜微眯了眼，冷漠眼神中浮上一丝暖意，眸光一转又看向箫安乐，这才沉声对外面的人道。

        “是。”

        “阿瑜，你去吧，这边有我。”楚锦绣上前一步，她的声音清冷又温柔缱绻，落入耳中，心不觉就泛起了涟漪。

        “不用，有碧珠在就够了，楚先生是夫君的谋士，自是给夫君出谋划策更为重要。”不等顾景瑜开口，箫安乐忙拒绝了。

        她又不傻，早就看出了两人间的端倪，留楚先生伺候她，她是万万不敢的。

        顾景瑜略微沉吟了下，楚锦绣平日都是被人照顾的，留她在这委实是无用了些，于是道：“走吧。”

        他的话是对身后的楚锦绣说的，眼神却还留在箫安乐的身上，起身前伸手帮箫安乐掖了掖被角，又吩咐了碧珠几句这才大步离开。

        连着几日的雪将廊道两侧的竹林都压弯了腰，枝叶覆雪，朵朵如花，又有冷风拂面，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顾景瑜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只把脚步放的飞快。

        他大步流星，完全没有顾及到楚锦绣，楚锦绣一路小跑着方才跟上了。

        见四下无人，楚锦绣微微调整了呼吸，终是忍不住开了口：“阿瑜，为了我们，这两日你辛苦了。”

        “你此去安城，一切可还顺利？”顾景瑜并未接话而是另问道，他的步子又快了些，伤口被扯痛，眉头都未皱一下。

        “顺利，全赖你安排的妥当，安城的百姓……”楚锦绣还未说完，顾景瑜便推门进了书房，下面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墨影正自在的拿本书躺坐在顾景瑜那张青鸾牡丹团刻的红木湖石椅上，双腿翘起搭在书案上悠然的晃着。

        听到推门声一个激灵正要跳起却还是晚了一步。

        “倒是自在，说说，有何事要报？”顾景瑜轻飘飘的睨了眼，墨影从小便没个正形，贪玩又毛躁，他若有事要报，太阳便从西边出来了。

        然而他确实也有些事情要问他。

        墨影讪讪的笑道：“我能有什么要事？自然是想锦绣姐姐了。”说着便闪身躲到了楚锦绣身后。

        楚锦绣宠溺的摇了摇头：“小时候你可是阿瑜哥哥长阿瑜哥哥短的，如今长大了怎就那么怕他了？”

        “小时候不是不懂事嘛？再说小时候的阿瑜哥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现在就只会拔刀相捅，能一样吗？”墨影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若蚊蝇。

        可顾景瑜还是听见了，他的面上看不出情绪，但楚锦绣却感觉到他似是有些不虞，于是也不由冷了脸色轻声斥道：“你懂什么？若不是他们赶尽杀绝，逼的我们无路可走，我们又何至于此，这一切原本就是我们的，被他们抢夺了去，我们用同样的手段夺回来，有错吗？”

        “没错没错……锦绣姐姐，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墨影见状连忙举手讨饶。

        “墨冉那边进展如何？”顾景瑜落了座，修长的手随意翻着墨影方才看的那本书，余光扫到页脚的批注不由停顿了下来。

        “墨冉哥哥那边很顺利啊，郭守时那个老匹夫乐得逍遥自在，赈灾一应事宜都是墨冉哥哥在打点，如今安城的百姓个个都记住了青龙帮的好呢。”

        若不是因为安城太无聊，又有墨冉哥哥处处管制着，他才不愿回京呢？可回了京城又有何用？

        墨影长长叹了口气，和墨冉哥哥相比，顾景瑜更可怕。

        “锦绣姐姐，若无我什么事，我便出去溜达溜达？”墨影见顾景瑜只盯着他那本书看也未言语悄悄问道。

        楚锦绣挥挥手同意了，待墨影离开，这才悄然走到顾景瑜身旁站定了。

        “阿瑜，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顾景瑜闻言将书慢慢合上了，淡淡道：“没什么。”

        “阿瑜，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冷淡了许多？以前你有什么话都会同我说的。”楚锦绣的眉头轻拧，似是藏了万千情绪，让人忍不住便生了怜惜。

        方才一瞥之间，她看到了几行娟秀的小字，那字体娟秀中有刚劲，方正间又含生动，是一手难得的好字。

        顾景瑜的书房没有他的准许从不让人进来，想来能在这书上批注的就只有那位郡主了。

        这么看，顾景瑜对她果然与旁人不同。

        楚锦绣的心不由一紧，一向镇定自若地她竟有些慌乱和害怕。

        “你想多了，我一直如此。”顾景瑜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那你何时又为何要服寒珠？”楚锦绣追问道，听施大夫说顾景瑜服了寒珠，她是既惊又惧。难道顾景瑜服下寒珠也与那位郡主有关？

        “前些日子高热不退便服了寒珠来退热。”顾景瑜说的言简意赅，明显不愿再多说。

        “原是如此。”楚锦绣拉长了尾音，心终于安稳了些，又似是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低眉问道：“阿瑜，你还记得我被拐到青楼的那次吗？你舍了命来救我，引开十几条恶犬，直到现在你的脚踝上还有一拍牙印，当时我怕极了，以为你要死了。你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顾景瑜微眯了眼睛，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过去，当日他之所以能救出楚锦绣还多亏了一个小丫头的帮助。

        那小丫头不大，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明明自己也怕的要死，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泪水涟涟，扎着的小辫全都松散开来，浑身污泥狼狈不堪，一看便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偷跑出来，听闻他要救人，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帮他带路。

        若不是有她在，在诺大的京城里还真不容易找到楚锦绣被卖的花楼。

        他当时就想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傻的姑娘，愿意搭上一切去帮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也许是她的痴傻让他觉得可笑，他念念不忘了许久。

        “阿瑜？”楚锦绣见顾景瑜嘴角噙了笑的，脸颊浮上一层娇羞。

        “嗯？”顾景瑜抬头，从思绪里走了出来，唇角的那一抹笑也没了踪影。

        “你还记得吗？”楚锦绣又问。

        “我说了什么？”顾景瑜反问道。

        “你说，我生你生，我死你死，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楚锦绣双眸中的亮光暗淡下来，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嗯。”顾景瑜缓缓开了口，他对楚锦绣有这份责任，而今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全都因为这份责任。

        “那如今呢？”楚锦绣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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