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朝堂

眼瞅着卯时将近，顾相再不上朝就要晚了，可他在府外等了半天，愣是没见到人影。

        顾相不是贪睡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郡主呢？怎么没叫醒顾相？

        福伯喘着粗气迈上台阶，跟侍卫招了招手，压着嗓子低声问：“相爷还在里间睡着？”

        小侍卫点点头：“回福伯，没见顾相出来。”

        福伯了然，喘匀了气躬身隔着门缝瞅了眼里间，随后抬手扣响了门：“相爷，到上早朝的时间了。”

        顾景瑜疲倦的捏了捏眉心，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在看到怀里的人时，眉结慢慢舒展开来，

        “相爷。”

        隔着门缝，福伯的声音又飘了进来，许是这次声音有点大，怀里的人眉眼染了不悦，长睫轻颤，半晌揉着月牙眼似要悠悠醒来。

        顾景瑜立刻如哄孩童般轻轻拍了拍箫安乐的后背，声音也不觉放轻了：“天色还早，睡吧。”

        箫安乐像是听见了，昏昏然又睡了过去，顾景瑜勾了勾唇，弯起胳膊撑着头又看了会儿怀里的人，这才悄然起了身。

        卯时的皇宫在日出的映照下辉煌庄严，朝臣们踏着晨曦鱼贯而入，相互见着不免抱拳寒暄两句，唯独顾景瑜独身一人，他逆着光径直朝金銮殿走去，一路遇着的同僚或远远躲避，或低头哈腰，均不敢直视了。

        顾景瑜唇角讥诮的弯了弯，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抬首远远的敲了眼金銮殿，面色更沉了三分。

        他虽未有证据，但直觉明觉寺的这场刺杀怕是与这位疑心重的皇帝脱不了干系。

        当日他曾仔细查看了刺客的身份均未留下任何线索，然而这便是诡异的地方，试想普天之下谁人有这般能力豢养这么多身手统一，干脆利落的杀手。

        不过，这才哪到哪？箫子煊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朝堂内百官站定，顾景瑜垂首立在首位，等了片刻，萧子煊终于姗姗来迟。

        箫子煊脸色不虞地在龙椅上坐定，阴沉的脸上压抑着怒气，周身的气压更是低的吓人，下首的百官个个诚惶诚恐，心都提了起来。唯有顾景瑜神情淡淡，似是没有察觉到帝心不悦。

        箫子煊默然环视了眼众人，最后落在了顾景瑜身上，瞧他淡定如斯的模样，心中的火气便蒸腾了起来，但面上却未显，依旧沉声道：“近日朕收到安城急报，郭太守果然不负圣望，安置百姓，抚恤民心，灾后重建……一应事宜均处置妥善。”

        箫子煊顿了下，话锋一转继续道：“此次灾情多亏顾爱卿慧眼识珠，为朕举荐了如此好的人选。来人，赏顾爱卿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珍珠十斛。”

        顾景瑜闻言出了列，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臣谢皇上。”

        “顾爱卿，可听过青龙帮？”箫子绚的眼眸里寒意突显，微眯了眼睛冷声问道。

        “恕臣孤陋寡闻，不曾听过。青龙帮是何帮？”顾景瑜淡淡道，浑然没将箫子绚气势里的压迫放在眼里。

        “是吗？”箫子煊朗声笑了，笑意却未打眼底：“顾爱卿一向事事知晓在前，怎得？竟未听闻过此次安城灾情□□劳颇大的青龙帮吗？青龙帮施粥送衣，甚得安城百姓的拥护，此等为国为民的帮派，理应受到嘉奖。顾爱卿竟会不知？可惜了，朕倒想好好认识认识。”

        他之所以会准了顾景瑜的举荐，皆因一来若郭守时赈灾不力，他便可借此问责顾景瑜，二来若郭守时赈灾得当，朝廷既得了民心又解了灾情，于国于民于他也是件好事。

        只是箫子煊怎么都没料到竟会突然冒出来个青龙帮，郭守时此次带了诸多的粮食和御寒之物，几乎快搬空了半个国库，却被一个小小的帮派抢了先机。

        安城百姓感恩戴德的也是青龙帮，对朝廷却无半分歌颂，让他如何不气，只是这气又撒不出来，只能闷在心口。

        郭守时赈灾不当吗？灾情已止，百姓也都得到妥善安置，定然算不得赈灾不当。

        若说是赈灾有功，但朝廷的功劳却又被一个帮派抢了去。

        只是为何灾情刚发时却未听过此帮派，偏偏赶在朝廷赈灾的前两日，青龙帮又是施粥又是送衣看诊？真的只是巧合吗？

        且听闻这青龙帮的帮主是个蒙着轻纱的女子，虽有人画了画像呈上来，但薄纱拂面下只看得出体态婀娜，其他却也瞧不出来什么。

        只是她既做了如此大的善事，为何又要躲躲藏藏？

        箫子煊不得不怀疑她的背后有人指点，而这个人以及青龙帮，八成都和顾景瑜脱不了干系，然而这些只是猜疑，没有半点的证据来佐证。

        “臣前两日遇刺，一直在家中休养，是以耽误了些公务，还请皇上见谅。”顾景瑜垂下了双眸，语气不冷不淡。

        “原是如此啊，顾爱卿可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朕若没了顾爱卿，无异于失了左膀右臂，朝中众事没了顾爱卿也不好决断。”箫子煊的话里看似透着关切却又处处讥讽。

        “臣惶恐，多谢皇上关心。”说着惶恐的话，顾景瑜的面上却没有半分的惶恐。

        顾景瑜敛起眼尾的锋芒，心中多少有了定论。

        箫子煊对他此次遇刺丝毫未见意外，也未像往日那般旁敲侧击问些别的，这让他愈发肯定了明觉寺的刺客就是箫子煊派来的。

        多半是因此次赈灾让他人财两空，恼羞成怒欲敲打敲打下他。

        他若死了最好，不死也算是个警醒，一举两得。

        他们这位帝王最擅的便是谋算，凡事总爱算尽一切，以求一举几得。

        然而他却忘了，世上之事，总难事事顺心！

        “嗯。”箫子绚冷冷的应了声，心中更加烦闷，脸色也愈加难看，似是半句都不愿多说，只跟一旁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会意，微转了身看向百官，声音回荡在整个金銮殿中：“新年将至，皇上体恤臣子，三日后特在宫中设宴，各位可携家人一起，在宫中过个早年。”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声道。

        箫子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元宵节突厥会派使者来贺，以示两国之友好。此次接待便由顾爱卿全权负责可好？”

        肉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倒要看看顾景瑜的狐狸尾巴究竟会不会露出来？

        “臣领旨。”顾景瑜无波无澜，早在他听闻突厥欲来访时便猜到箫子煊会命他接待了。

        “各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无事便退朝吧。”箫子绚捏了捏眉心疲倦的挥了挥手

        “皇上万岁万万岁。”众人闻言跪安退下了。

        相府地牢内。

        昏黄的灯光下，铁架子上的人被打的皮开肉绽。

        顾景瑜连朝服都未换下，他的面上沉寂，连眉都未抬一下，仿佛闻不到地牢内的腥臭味，只远远站定，指了指人：“可招了？”

        领头的侍卫陈正青忙从椅子上站起，恭敬的抱拳回道：“此人嘴严的很，什么都未问出。”

        顾景瑜挥挥手示意行刑的人停下，大步走近了些，拿起通红的铁烙随意的在刺客身上比划了两下，顷刻便有焦烟冒起。

        “啊！”

        原本昏迷的人痛醒过来，在看见顾景瑜时，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缩小，面上满是惊惧，他早就见识过顾景瑜的手段，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远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狠厉。

        “本相新婚夜你来刺杀，胆子倒是不小，本相本指望着你的同伙争气些，能把本相杀了，也算为你报了仇，可惜啊……同你一般依旧只是群饭桶！”

        “同伙？”刺客瞅了眼顾景瑜的肩伤放声大笑：“可惜了，未将你这个奸佞小人杀死！呸，别废话，要杀要剐随便你！”那人撑起最后一口气朝顾景瑜吐出口浓痰。

        “既如此，本相便成全了你。”顾景瑜轻巧地闪身避开，他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留着这人也没么用了。

        难道他猜错了？

        这个人与明觉寺那帮人怕不是一起的，顾景瑜早就查清了此人是箫子煊豢养的死士，新婚夜潜进顾府也不是为了刺杀，而是监视。

        至于监视什么？箫子绚还真当他什么都不知吗？

        他既然敢娶，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断定她不敢也不会。

        倒是箫子煊既想借箫安乐挟持于他，又担心反被他利用。他向来谁都不信，又想求个万全之策，于是才派人潜了进来，只为一探他送来的这位郡主到底是能杀他的毒药还是助他的良药？

        而顾景瑜之所以还留着此人未杀，也不过是想给箫子煊提个醒，死士在他手上，以箫子煊的性子定会派人再来，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信得过。

        然而若这人与明觉寺的那帮刺客不是一伙的，那明觉寺的刺杀又是何人所示，除了箫子煊，顾景瑜着实想不出还有谁更想置他于死地了？

        一时之间，顾景瑜也没了头绪，只得先回了书房重新布置。

        箫子煊既已注意到青龙帮，他需得命他们行事都要多加小心些，尤其是楚锦绣，她不顾他劝执意抛头露面，若被箫子煊查出她的身份……：：……

        便是谁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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