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锅包肉3.0

用过晚饭后，你如约来到锅包肉的书房。门半掩着。你透过门缝，看见他正伏案写着什么。

        你忽然想起十几岁时，你的妻奴老爹看你刚能接手点空桑事务，便袖子一甩，带着你老妈出去游历四川，将空桑撂给了你，美其名曰“锻炼”。当时你能力还不够，全靠以锅包肉为首的食魂帮衬，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当然，也是因为有他们辅佐，你爹才敢这么放心地离开。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几乎都处在锅包肉严厉的教导之下。正值叛逆期的你也撂过几次摊子，跟他冷战过，甚至一次气急时，直接离家出走了。

        你一开始没打算跑多远，结果万象阵出了岔子，把你传送到了个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你身上没有灵力，开启万象阵的法器不知道为什么坏了。你回不去，只能寄希望于食魂来找你。

        你绝望了一个下午后，开始在荒山野岭玩野外求生，也没忘记锅包肉的教导，一路做着记号。

        在那几天里，你跟猴子抢过食，吃过野菜野果，还被野猪追杀过。最终，你在淋了一场急雨后，生病了。你窝在潮湿的山洞里，看着火堆一点点熄灭，绝望又后悔。

        这时你才开始明白，脱去空桑少主这层身份，你不过是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只蝼蚁。

        篝火彻底熄灭，山洞黑了下来。你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你想，这是你的报应。

        这时，你看见了光。

        那是一身风尘的锅包肉。

        照明的术法点亮了山洞，他被金色的光映衬着，宛若天神。

        “我是在做梦么？”你看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不是做梦，我是锅包肉。”他蹲下身，将外衣脱下，裹在你身上。。

        “对不起。”你看见了他憔悴的脸色和眼里的血丝。

        “是我来晚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你，身体微微颤抖。

        你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安心地晕倒在他的怀里。

        回去之后，你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锅包肉出奇地没有责骂你，只是让你好好养病。

        期间，一次你夜里饿醒了，爬下床去找吃的，路过锅包肉的书房，也是这样从门缝里看着他。

        那时已经是半夜，锅包肉仍在处理这些天因为找你而耽误的公务。

        你那时才蓦然发现，本该由你承担的空桑的事务大半都压在了锅包肉肩，而他还要经常分出心力来教导你这个不懂事的空桑少主。

        你做了份夜宵给锅包肉，然后认认真真地跟他到了歉，做了检讨。锅包肉没有训斥你，只是轻轻抚摸着你的头，说：“伊伊，空桑少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当时没有完全听懂，只是点点头，说：“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空桑少主。”

        这句话你曾说过很多遍，但从未有一次像那次那般认真。

        在不久后，你偶然得知，那次万象阵把你传送到的地方是镇压饕餮的不周山，法器损坏也并非意外。

        你终于明白了锅包肉的那句话，空桑少主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也终于理解了他严厉的教导和那之下的殷殷期盼。

        他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空，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不能时时刻刻都伴在你的身侧。

        而且你是空桑的少主，注定要成为能撑起空桑的参天大树，而非依附他而生的柔弱藤蔓。

        他不得不逼迫着你成长。

        似乎就是自那之后，你逐渐收敛了爱玩的性子，慢慢地担起空桑少主的责任，也逐渐得到了锅包肉的认可。

        如今，他对你已经十分放心了，对你偶尔的任性也不会多说什么。今日，他约莫是因为帮你而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少主，外面冷，进来吧。”锅包肉的声音打断了你的回忆和思考。

        你应了一声，忙走了进去，道：“对不起，我的检讨还没写……”

        锅包肉摇了摇头，递过红糖水：“我从没说过要让你写检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过，若是你想回忆一下童年也无妨。”

        在你最皮的那段时间里，写检讨几乎是家常便饭，你昨天就那么条件反射了一下。当初你写的情真意切，洋洋洒洒，却极少当回事，如今主动写，反到没了什么意义。

        不过，回忆童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喝了一口糖水，胃里一阵暖意。

        “我找你是因为另一件事。”

        “嗯？”

        “少主，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噗……”你一口水全喷在锅包肉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这话题太突然……”你忙掏出帕子替他擦脸擦头发。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勉强把脸擦干，但是衣服和头发还是湿的。

        锅包肉摸了一把自己湿漉黏腻还带着红糖味的头发，道：“我需要先换件干净的衣服，您不介意晚点再聊吧？”

        你怎么敢介意，忙道：“好好好，待会我去房间找你。对了，我今天还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就在隔璧，我去拿给你。”

        ·

        你略等了一会儿，敲开了锅包肉发房门。

        锅包肉刚洗过澡，头发半干，应该是正在吹头发时你来了，才临时放下。他身上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衬衫领口两颗扣子都没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抹线条优美的胸肌，裁剪得体的休闲西裤则完美的衬出那双长腿。不过他脚上竟然踏着你上次送他的蓝色兔子拖鞋，估计是还没来得及换。

        这一身搭配起来，有种莫名的萌感。不知为何，你甚至想去伸手揉一把他的头发。

        不过你没有这个胆子，道：“需不需要我再出去等等？”

        锅包肉摇了摇头：“早些聊完早些休息。”

        于是你道：“那件事，是我老爹让你问的吧。”

        刚才你想明白了，估计是你老爹想催婚了。

        锅包肉点点了头：“伊挚大人上次去蓬莱拜访，蓬莱主人家的儿子恰好跟您年龄相仿……”

        “转告他，我还小，不着急，不考虑。”你直接拒绝三连。说完，觉得有点决绝，补充道：“至少要等到食神大选之后才会考虑这个问题，先立业，再成家。”

        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的，结婚更是不可能结婚的。是工作不多够多还是学术不够有趣？再不济还有cp，磕cp它不香么？况且空桑美人那么多，不止食魂，还有来来往往的食客，随便看看也饱了眼福，要是谈了恋爱结了婚，你得损失多少欣赏美色的机会！

        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

        反正你半神之体，不会衰老，如果取得食神之位更是羽化成神不老不死，未来时间多得是，你还想多自在几年。

        更何况你连这个蓬莱少主的面都没见过！

        “这样也好，我会转告伊挚大人的。”锅包肉笑，“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少主您的某些行为也该收敛一下了，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嗯？”你无辜地眨了眨眼。

        “食物语被撕毁后，签订契约的食魂记忆丢失了，于食魂们而言，您不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优秀的成年女性，有些东西是会变的，比如情感。”

        你看着锅包肉的眼神，略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简而言之，食魂们可能馋你身子和灵魂。

        你心里一慌。

        食魂的情感与人类无异，有爱有恨，有情有仇，甚至会因为长久的生命而显出更别样的深沉与热烈。你知道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却从未想过这份爱，会变成爱情。

        于你而言，食魂仿佛是独立于男性和女性之外的第三种性别，你从未曾以一个“女性”的身份，去欣赏他们身上那份属于“男性”的魅力。

        你一直将他们当做家人、朋友、弟弟、兄长、老师……却唯独没有考虑过将他们当做恋人。

        细细想来，他们都是这世间极其优秀的男子，有些追求者无数，若是你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生命里突然遇到一个，也许……会心动吧。但你是空桑少主，这么多年，食魂们陪着你一起长大，悠悠岁月里的亲密无间，压下了那些青春的悸动，也消磨了属于爱情的浪漫。

        你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画不好灯影牛肉了。

        你根据课题的要求感受着属于男性人体的美，以学术眼光审视，却忽视了作为模特的灯影牛肉身上独特的美，名为“欲”的美。

        正如你虽然说着馋食魂们的身子，但其实也就是欣赏一下美色，就跟看大卫雕像一样，未曾有过所谓的“□□”。

        换做食物语撕毁前，他们也许不会对你产生“□□”，可食物语被毁之后，他们记忆全失，纵然对旧时的情感多多少少还保留着，但终归算是重新相识，更何况，其中还有些新结识的食魂。

        他们以新的视角看你，你却以之前的视角看他们。

        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

        你莫名地有些烦躁，甚至埋怨起这次痛经。要不是它你也不会想着摸腹肌也就不会有今天锅包肉突然戳破这层窗户纸。

        你就还可以一直逃避下去……

        逃避可耻，但有用。

        “抱歉，我唐突了。”

        “锅包肉，你会变么？”你下意识地抓住了锅包肉的手。

        锅包肉顿了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永远是您忠实的……锅包肉。”

        你看着锅包肉一如既往的笑容，略略松了一口气，可隐隐又觉得有些轻微的失落。

        可你又在失落什么？

        千般思绪压在心头，你一时难以分辨，但毕竟你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了。你强行压下那些思绪，慢慢镇定下来。

        逃避或许有用，但不是长久之计，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

        “你觉得……”你本想问锅包肉觉得谁喜欢你，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么问显得太自恋而且会让场面尴尬，便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个？”

        “今日早晨伊挚大人打电话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恰巧昨晚又看到群聊里鬼城的发言，才想起该提醒您一下。”

        你彻底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白慌张了。其实仔细想想，你觉得自己也没这么大魅力。

        “鬼城跟我是好兄弟嘛，虽然他看起来放浪形骸，但其实挺守规矩的，你们对他也别那么多偏见。”

        锅包肉笑：“我对鬼城并没有偏见，只是希望少主能够保护好自己，毕竟，您是我们唯一的少主。如果您真的对哪位食魂有心意，我也会祝福您的。”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那能吓哭猪弟的笑容却像是在说“敢谈恋爱就弄死你”。

        不过你也确实没什么心思，无所畏惧，于是道：“谢谢郭大爷提醒，不过现在学习和工作为重，我以后会注意言行的。”

        “那我明日便去回复伊挚大人，少主您也早些歇息。”

        你看了看他房内的挂钟，才八点不到，用带点撒娇味道的口吻说道：“时间还早嘛，现在也睡不着，陪我聊天吧。”

        锅包肉眼里透出点无奈：“真拿您没办法，那我就陪您一小会儿吧，您想聊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吧，比如说疫情之后经济走势以及空桑在这种局面下应该如何应对并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刺激顾客消费……”

        锅包肉：“……好。”

        ·

        你们从经济复苏聊到餐厅的防疫应对措施到宣传活动再到空桑百年发展大计，畅谈了一个多小时。

        最开始，锅包肉的话还多些，但后来，他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地听你讲，然后适时地发表一些看法，提供一些建议，甚至赞赏你几句。

        时光无声的滑过，挂钟敲响了九下，锅包肉提醒你该去休息了。

        你也差不多讲完了，做了个总结，略略平复下兴奋的心情，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

        “伊伊。”在你走出门前，锅包肉忽然喊住你，还难得叫了你的名字。

        “嗯？”你疑惑的回头，却看见他正定定地看着你。

        “晚安。”他微微一笑，金色的瞳子里有淡淡的温柔漾开。

        你也笑起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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