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尽管段忘川不喜欢段向晨，甚至可以说是憎恶。不过他们双方有一个共同的亲人，那就是颜晗，他们都不希望颜晗为难，所以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眼下，这一平衡却要被打破了。段向晨经历了昨日之事，知道了他讨厌他的缘由，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微妙。

        如今，出了钟念仪这件事情，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段向晨造成，但他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他还是得为他奔跑为他忙，而且颜晗也不愿意看到段向晨身陷囹圄，他却袖手旁观。

        颜晗见他沉默，理解他的纠结和为难，暗暗叹口气：“段叔叔，我想去看看钟念仪。”

        “这……”段忘川巴不得一辈子不见钟家人，颜晗却想去看钟念仪。他是该陪她去的，可这心里是一千个不情愿。

        “段叔叔，您不必为难，我自己去就好。”颜晗忙说道。

        段忘川正欲点头答应，忽而一摇头：“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段叔叔？”颜晗诧异地皱了小小的鼻头。

        “我跟你说过，我要把总公司迁回来。以后，我和他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要见的，不如今天就去看看。想当初，我还抱过念仪那丫头的，没想到就……”

        颜晗看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已是红了眼睛，这位也是性情中人，只是这个邋遢样子实在不好看：“段叔叔，那您要不要先回去洗个澡擦把脸，换件衣服。”

        段忘川听此，低头瞅了瞅自己，因为近段时间公司事务繁忙，连仪表都来不及打理。这样去钟家，确实是难看之极，颔首：“那晗晗这就出院，跟叔叔回去吗？”

        “不了，我要在这儿等向晨。要是我跟了叔叔走，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好吧，那你自己当心些。不过有沈家那位姑娘在照顾你，也放心了。”段忘川示意她躺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嗯，那叔叔先回去吧。”

        “好，下午叔叔来带你一起去看念仪。”

        “嗯。”颜晗目送他出去，盯着他因为劳累而弓起的背，似乎比印象中的样子老了不少。其实以前的段忘川一直是跳脱的性子，即使成家立业都没改过，如今却整个人都沉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在S市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好在，他以后就回来了，她可以就近照顾。只是段家和沈家、钟家都有着不可说的秘密，她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想要重归于好，在商场上礼尚往来是不可能的。

        “沈姐姐？”颜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突然想起来沈婧还在外头，便高声叫道，却无人回应。她记得沈婧明明就在外面啊。她忙起身下床，不料一开门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段向晨，闭眼皱眉沉思着。

        “向晨，你去哪儿了？”颜晗担心他那么久，他一声不吭地出现在面前，却连句话也不说，心里既着急又生气，略略还有点憋闷。

        “我只是出去走了一圈。”段向晨静默良久方睁眼，有气无力安慰她，探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

        “那你为什么不说呀。”因为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颜晗瞬间委屈得落了泪。

        “晗晗，我有点累。”不曾想，段向晨答非所问，还一个熊抱就把整个人的挂在了她身上。

        这人真是，又教人生气，却更让人心疼，颜晗拿他没辙，只得扶了他进房，躺在床上：“这儿有沈姐姐买来的粥，你先吃点。”

        段向晨本已接过粥碗，不料，听说是沈婧买的，一把就给推开了：“不吃。”

        “你怎么回事啊！”这人闹别扭都闹得莫名其妙，颜晗也怒了。

        “说不吃就不吃。”然而段向晨根本不把她的愤怒当回事，反而一个转身就蜷在床上，只留了个落寞的背影给她。

        颜晗真想骂他，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管段向晨做什么，有理无理，她都只感觉到心疼，长长呼了口气，戳他脸颊：“那我们出去吃？”

        “你饿了？”段向晨声音闷闷的，不过他还是比较担心颜晗的身体。他不打紧，要是把颜晗饿出毛病来，他可就罪孽深重了。

        “嗯。”颜晗正色答道，扯了他起来。

        两个人便出医院，找了一家饭店坐着，点了几个清淡的菜。

        颜晗看他狼吞虎咽的，才想起来他昨晚上就没吃饭，却一直饿到了现在，难怪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还容易发怒。不过，她不知道，他可听说了钟念仪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提。

        “晗晗，你怎么光看不吃？”段向晨吃了一大碗饭后，才发现颜晗只扒拉了两口而已便放下了，眼睛盯着他，满是愁思。

        “向晨……”颜晗为难得直皱眉头，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钟念仪的事情吗？”段向晨伸手抚平她眉间攒蹙的山峰。

        “你，知道了？”颜晗一惊，扔掉筷子，直起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嗯，我回来就听说了。”段向晨点头，但似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向晨，早上赫，章赫勋他突然跑过来，说，说要你坐牢。我知道，刑法有规定，不管过失或者粗心大意，都是罪，如果真是你的原因，以后，你该怎么办……”

        “你现在怎么懂这么多了。”段向晨却戳了戳她额头，一副好笑的样子。

        “向晨，你别转移话题！”颜晗眉间未抚平，听他这么一调笑，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我不是转移话题，我只是好奇。”

        “向晨。”颜晗神色愠怒，重重地掐住他手背，“向晨，现在最重要的是你……”

        段向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静默许久，才捏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晗晗，钟念仪的死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颜晗一头雾水，满面诧异，简直难以置信。

        “嗯，与我无关。”段向晨笃定答道。

        “那章赫勋？”

        “他就是找个发泄口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

        “是一个护士不小心注射了错误的药液。”

        “这……”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你不必担心我会被抓起来。”

        “那就好。”颜晗吊起的心瞬间落了地。

        “晗晗，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段忘川回来了。”

        “没错，他早上来看过我了。你回来前一刻，他还在我病房里。”

        “嗯，我知道。”

        “那你想说什么？”

        “你以后，跟他一起住吧。”

        “什么？”颜晗不能理解他突然间的转变。

        “他一直一个人，挺辛苦的。最近又刚回H市，他肯定又忙又累，你跟他一起住，可以好好照顾他。”

        “向晨，你什么意思？”颜晗努力抑制住心里刹那间升腾起的怒气。

        “我……”段向晨蓦地顿住，握住她的手却收得更紧，仿佛怕她会突然间跑开一般。

        “你说啊！”颜晗甩开他的手，怒而起身。

        “晗晗……我不能住在沈家了。我希望你也和沈家划清界线，但是我照顾不了你了。我思来想去，你还是和段忘川住一起最好。”

        颜晗见店里不少人闻声侧目，压低声音：“段向晨，你哪根筋又搭错了？”

        “晗晗，我想了很久了。”

        “那你要去哪儿？”

        “我，你不必管我。”

        “段向晨，你到底什么意思！”颜晗再也忍不住，声音一下高了八度，“什么叫不要管你！我们从八岁那年就一起生活，相依为命，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你现在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段向晨想说点什么，然而看着她愤懑的小脸，涨得通红，似乎已经准备了满箩筐的话要倒出来教训他，默默勾了勾嘴角。罢了，就让她训吧，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而她发泄过后就好了。

        “段向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颜晗见他明明挨了骂，却如沐春风，越发窝火，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

        “我听着呢。”段向晨下意识答道，见店里所有人都盯着这边看。他迅速结账，拉了她出门。

        颜晗看他避重就轻，就不回答问题，他还带着她走了老长一段路，肚子里的火越憋越旺。突然看到左边有条僻静的林荫道，一把将他推进了林子里。

        “晗晗，你要吃了我吗？”段向晨忍不住逗她。

        “段向晨，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把你，把你……”

        “先奸后杀？先杀后奸？”段向晨坏坏地靠过去，在她耳边呵着气。

        颜晗拿他没辙，拨开他脑袋，正色瞪他：“你给我正经点！”

        “你真要听？”段向晨面色仍旧是不羁，语气却瞬间生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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