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颜晗不管气急败坏的钟云琅再怎么骂，只是弯腰蹲在段向晨面前，看他脸上一处青一处红，额角还有血，想替他擦掉血迹却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轻轻地替他吹了吹：“向晨，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段向晨拍开她的手，侧目，不肯看她，自顾自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向晨……”颜晗知道她的话对于段向晨来说，太重了，可是他不是这么记仇的人，怎么还不肯搭理她。

        “你别烦我！”段向晨忽然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沈博崇和沈婧，怒吼一声，瞬间红了眼。

        “向晨，你怎么样？”沈博崇疾步走来，关切问道。

        “不要你管！”段向晨的怒气似乎比方才更盛。

        颜晗不由得皱眉，这是无差别发火，连沈爷爷都不能幸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钟念仪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段向晨早就受尽钟家的冷眼与嘲笑，几乎都麻木了，按理说反应不该这么大。

        “向晨！”沈婧容不得他对爷爷不敬，拉下脸来喝道。

        段向晨却不收敛，反而一个转身就一脚踹在了墙上。

        “向晨，你到底怎么了？”颜晗急忙拉住他。

        钟云琅见沈博崇等人赶来，不由得哼一声，却扭了头，只盯着手术室恶狠狠道：“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儿子一命偿一命。”

        沈博崇的表情登时滞住，瞪了钟云琅一眼，又极其担心地望着段向晨，长长地叹了口气。

        颜晗听得一头雾水，似乎察觉到了微妙之处，却在心里重重地摇头，立马将升腾起的念头掐灭了。

        段向晨呵呵一声笑，拍掉颜晗搁在他胳膊上的手，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瞪着颜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走？去哪里？”颜晗表情茫然。

        “不走就算了，反正你也打算抛弃我。”段向晨撂下这么句话，一脸凄恻，决绝转身。

        颜晗心里纠结，面对他的逼迫更觉委屈，却也不忍心由他一个人走，立时追了上去：“向晨，等等我。”

        然而，一直颓丧地靠在墙边的章赫勋突然一步跨出，拦住了段向晨，侧头呵呵一声：“想走？”

        颜晗没想到章赫勋会站出来，不过正在急救室里的是他女朋友，他要拦住段向晨这个罪魁祸首也是应该，猛地停住脚步。

        段向晨埋头走路，蓦地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手，抬眼就看到他双颊又青又红泛着憔悴，一双眼睛却红得像只发怒的公牛。

        “你差点害死我女人，还敢瞪我？”章赫勋倏地一个拳头砸在段向晨左脸上。

        段向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紧紧地盯着章赫勋，似乎心里的怒火和憋屈有了发泄之处，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勾起一抹冷笑：“正好，我也手痒了。”说罢，就给章赫勋回了一拳，恰好打在他额角。

        章赫勋被他不屑的语气挑起了燃燃大火，和他相互打了几个回合，仍不解气，操起角落里一把扫帚就抡过去。

        颜晗劝不住，生怕段向晨不敌，偏生他还不躲，情急之下上前就挡在了他身前，忽听耳后传来凌厉的风声，下一瞬就觉得后脑勺和脖子上一疼，眼前黑了下就失去了知觉。

        “晗晗！”段向晨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曾料她会突然扑上来，一个趔趄抱住软倒在他怀中的颜晗，顿时额角青筋暴起，瞪着章赫勋略疑惑的眼，彻底被惹怒了。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章赫勋居然有这么粗暴狠戾的一面，全都惊呆了。

        却是钟倏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帮段向晨一起扶住颜晗，喝道：“还想打人呢，还不快叫医生。”

        段向晨如梦初醒，眼见颜晗脖子上一片红，后脑勺迅速肿了起来，急忙抱起她往楼下跑。

        章赫勋则盯着颜晗耷拉在段向晨肩上的脑袋，心头一阵恍惚，那个女孩子，真的跟念仪长得很像。

        “赫勋，医生出来了。”突然，钟云琅一声大喊，唤回了章赫勋飘远的思绪，“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而且我建议，最好能出国治疗。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完全没有治愈钟小姐的把握。”

        “她怕坐飞机，不肯去。”钟云琅丧气低头。

        沈博崇眼看着打了段向晨和颜晗的章赫勋如风一般扑进了手术室，和护士一起推了钟念仪出来，似乎无碍了，转身进了电梯，沈婧赶忙追上：“爷爷，向晨他好像知道了，怎么办？”

        “他肯定接受不了，顺其自然吧。”沈博崇万分无奈，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

        “可是爷爷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的？”颜晗轻声嘀咕着，一边揣测沈博崇的心思。

        然而，沈博崇沉默片刻，却是答非所问：  “婧婧，爷爷先回家，你去看看晗晗。向晨年纪轻，行事不稳，你多担待些。”

        “爷爷，我送您回去。”

        “婧婧。”沈博崇一扬眉。

        沈婧无奈，点头应下：“好吧，那爷爷路上小心。”

        “嗯，我知道。”沈博崇应了，听着电梯“叮”一声到了一楼，走了几步又侧头语重心长说道，“虽然我们家和钟家结怨已久，但我看着钟倏那孩子不错。你待会儿别跟人吵架。”

        “不会，怎么会呢。”沈婧忙否认。

        “那就好，爷爷走了。”

        “我帮您把司机叫过来。”

        沈博崇忽而一按额头：“不用了，爷爷想去一个老朋友家里。”

        “老朋友？”这就改主意了，沈婧疑惑不已。

        “嗯，你认识，蓝爷爷。”

        “哦，您找他下棋吗？”

        “嗯。所以晚上爷爷不回家了，不必担心。”

        “好，爷爷也不要担心向晨的事情。他……”

        “婧婧，这个不必提了，爷爷自有办法。”

        “好。”沈婧送了沈博崇出医院，到前台问过情况才赶到颜晗的病房去，就看到颜晗脖子和脑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趴在病床上：“醒过来了吗？”

        钟倏回头，一看是她，就嗤一声扭过了头去。

        “向晨，晗晗怎么样了？”沈婧才不去踢铁板，见段向晨默默坐在病床边上，转而戳了戳他肩膀。

        “不要你管。”段向晨头也没抬，只是握着颜晗的手，垂眸，一脸愧疚和歉意。

        “向晨，我不知道钟家人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爷爷对你……”

        “闭嘴！”段向晨倏地仰头，眼神冷峻如刀锋。

        尽管沈婧比他大了不少，可是面对他，不由得气焰就矮了一截，默默撇嘴。

        钟倏自然明白段向晨在闹什么别扭，说起来他也算个可怜的孩子，摊上这样的身世。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姑姑的孩子，是他的表弟，在他身旁坐下，白皙的手指敲着床沿：“向晨，姑姑她，后悔了。而且她现在身子很不好，每天都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你现在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待见你。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去，原谅她。在最后的日子里，陪陪她。”

        段向晨面色一僵，眼神涣散，盯着钟倏紧紧拧着的剑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恨恨低吼道：“你给我滚！”

        “向晨，她时间不多了。”钟倏明白，他童年时的遭遇足够抹煞钟妙音作为母亲，曾赋予他生命的事实，他也不能够强求段向晨去见从小就只有恨没有爱的母亲。但是他是钟妙音带大的，对姑姑感情很深，不可能看着她日日神伤，为往日的愧疚所压倒。所以，即使希望再渺茫，他都想来劝一劝段向晨。不过，结果好像不是很妙，段向晨这儿似乎连一点点可能性都看不到。

        段向晨听到了他的话，然而这一刻，谁都没有颜晗重要。他以为颜晗不仅对他没有爱情，就是连亲情都渐渐淡化了，可是她还是奋不顾身为了他挡了一击。他不知道为什么颜晗最近会这么奇怪，不过他知道，他不会怪她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为另一个人奉献自己，即使是母亲都未必做得到，但是颜晗做到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够相信，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是独一份，即使没有男女之爱，他也该知足。这段时间，是他太敏感，太过神经质了。因为章赫勋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压力空前。以至于，他忘了颜晗跟章赫勋不认识，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发展感情的现实。而且章赫勋如今有相爱的女朋友，颜晗是不会去插足别人的感情的。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颜晗的纯粹。

        “向晨，我看你身上也都是伤，要不要找医生看看？”沈婧得了沈博崇的吩咐，要好好照顾这俩孩子的，见段向晨一边沉思，一边忍不住去抠额角已经凝起的血痂，关切问道。

        “不用。”段向晨的心绪平复不少，回答沈婧的语气也和缓多了。

        沈婧松了口气，这人总算恢复正常了。可是旁边这个人怎么还赖着不走啊，难道真要劝动段向晨去看他妈妈？发生今天这种事情，别说段向晨，就连她，也不愿意去面对吧。

        钟倏忽而抿唇而笑：“沈婧，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快要以为是我魅力太大，把你的眼珠子都吸到身上来了。”

        “自恋狂。”沈婧哪料到她不自觉地就盯着他看了很久，心虚转过头去，嘀咕一声。

        钟倏也不追究，而是循着她的目光去瞅病床上的颜晗。段向晨和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或许可以从她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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