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从光明一下子没入黑暗，陆昇的瞳孔急遽变大，以适应骤然来临的阴暗光线，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更加确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断。

        从通道中出来，他现在就身处路生展现给他看过的画面中那个诡异的巢穴里，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带着阴森诡异的气息。之前的沙漠里一丝水分也无，这里却弥漫着水汽，但并不是干净清澈的水的味道，而是仿佛水中浸满了无数腐朽尸骨才能散发出的那种气味。

        在他前方的不远处，那个绿色的囊袋正悬挂在洞壁上，之前看得不清晰，如今直观的望过去，比起囊或者茧之类的，它的形状看上去更像是一颗心脏。绿色的心脏。

        并且，它正像普通的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轻轻搏动着，如同在给什么生物输送着养分。不过它已经破裂了，腥臭的汁液流了一地，搏动也越来越微弱，而原本在里面的人却已经无影无踪。

        陆昇的预感没有错，这就是之前束缚着陆先生的地方，只不过随着贺拉斯的脱困，陆沉也已经挣脱了这玩意儿的束缚。

        也许只在陆昇到达的前一秒他才刚刚离开这里。

        虽然失之交臂，不过没有关系，陆昇很快就会找到他，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像是蛛网又像是蜂巢的密密麻麻的巢穴里。

        忽然，他感觉到地面微微一颤，就连眼前那个破损的绿色心脏，仿佛也有意识懂得害怕一般颤抖起来，同时他感觉到远处传来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力量，以肆无忌惮的速度在蚕食鲸吞附近的一切，那是贺拉斯的吞噬之力。

        这股力量让整个四通八达的暗道以及密密麻麻的巢穴中大大小小跳动着的绿色心脏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表达着它们的畏惧。

        于此同时，某一种风从不远处吹来，陆昇心下一凛，知道这是那些意识快要赶过来了，他立刻冲出这个洞穴，几乎完全没有犹豫地就在无数条岔路中左转右转，以比那些无形的意识更快的速度寻找他的目标。

        “陆先生！”

        那个陆沉现在就站在不远处三条通道的岔路口，背对着他，他的背影依然非常挺拔从容，丝毫没有落入敌手的慌乱，除了身上沾上的绿色汁液以外，与平常毫无二致。

        全速奔跑中的陆昇冲到那个背影跟前，却完全没有降下速度，挥手把那个人推开，再次消失在岔路口，空气中只留下一句，“你不是他。”

        是的，就算这些生物能把任何人任何东西的外形模拟得惟妙惟肖，可惜这些年来，他们也只比较了解一个贺拉斯而已。对于造物主的情报，他们实在是太少。

        比如说，真正的陆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残留那些恶心的液体而无动于衷的，以他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从自己身上分解掉。

        即使他还被控制无法使用异能，至少也会把衣服扔掉，绝对不会容忍自己那副模样。

        这里仍然留守着一些那种精神体，他们在试图阻止他以及陆昇和贺拉斯。如果对于尚且有用的他，他们还希望在无伤情况下与他融合的话，对于陆沉和贺拉斯，他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好在他的主意识并不在这里，想来之前在沙漠里与他对话的那一个，就是他们的主脑。

        现在陆昇明白为什么陆先生和贺拉斯会被黑洞一起卷过来，而星野花重音和米勒·加尔貌似没有了。因为对这些生物而言，他陆昇是他们通往新栖息地的路径；而陆先生和贺拉斯的强大力量则的他们的阻碍。

        从目前他们展现出的形态和力量来看，星野花重音的精神控制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他们甚至更擅长这种东西；而米勒·加尔的元素之力，恐怕在他们无形无体也可以变成任何形体的情况，没有多大意义。

        只有陆沉的分解与重构，贺拉斯的吞噬，才是他们最忌惮的存在。

        在无法证明陆沉到底能不能直接分解精神体的情况下，他们冒不得一点险。贺拉斯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吞噬能力简直蛮不讲理，任何东西都会被吸收殆尽。

        所以他们才要在他们的地盘上，用尽自己的优势，将最大的两个阻碍一举击杀。但很显然，为了劝诱陆昇，他们留下陆沉当筹码，没有当时就置人于死地，结果却反而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

        至于贺拉斯……为什么“路生”的意识没有直接杀掉贺拉斯，在他明明更了解贺拉斯，而且贺拉斯的能力对他们的威胁更加巨大的情况下，这其中的理由，恐怕只有那个意识自己才知道。

        现在贺拉斯的领域场已然展开，吞噬能量充斥着这个地方并且还在不知满足地不断扩张，不知道“路生”有没有后悔当时的决定。

        “陆先生！”这一次陆昇的声音比之前饱含了更多的情绪，因为眼前这一个毫无疑问是真正的陆沉。他正站在一个比之前陆昇经过的所有洞穴都要更加空阔宽敞的洞穴之中，仰头望着顶上悬着的那颗“心脏”。

        那是一颗硕大的、几乎占满了这个宽敞洞穴上半部分的绿色囊状物，比起之前那些需要仔细分辨才能觉得与心脏相似的小囊袋们，毫无疑问，这一颗的形状与人类真正的心脏一模一样。

        它好像还没有受到贺拉斯力量的影响，正在那沉稳有力地跳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动静巨大，有某种液态物体通过它和连接着它和动壁的动脉一样的管子们流动出去。

        跳动的声音在洞穴里不断地传来回声，这连续不断的心跳声放在这种环境下简直让人无端地紧张。

        不过在场唯二的生物都不会感到紧张，即使有这种情绪，也不会是对它的。在听到陆昇的声音之前，陆沉的注意力就已经从心脏上转移开来，即使在那样聒噪的跳动声里，他依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就像在耳边那么清晰，对于那个人的脚步和呼吸，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跑向他的陆昇，衬着那样的背景，却仍旧如同在地球的神域中时那样，高贵、凛然、没有什么可以侵犯到他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失色，只有眼中微微的暖意，是独属于陆昇的温度。

        陆昇跑动的脚步渐渐缓下来，变作不疾不徐的行走，他整了整衣服和头发，然后像往日一样走到他的陆先生身边，看到彼此眼中倒映的对方，相视一笑。

        贺拉斯不在这里，但他们能够感觉到他的领域场那种压迫的气势，应该就在不远处。陆昇看了一眼那颗骇人的心脏，低声汇报，“陆先生，这里是另一个宇宙。”

        他简洁而条理清晰地把从那些意识中得来的信息加以整理然后告诉陆沉，在听到他们把陆昇弄来的目的时，陆沉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和贺拉斯等人在每个星转末的诸神会议时都会讨论到哈特曼彗星群的问题，但从来没有猜测过这些彗星以及上面携带的千奇百怪的东西居然是高维宇宙生物打算入侵他们地盘的产物。

        最接近的猜测，也无非是这些天体在运行经过某些空间时带上了那些东西。

        现在他们终于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自己的处境却不太乐观，不仅被人家弄到了他们的老巢里，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自然规则，而且还半点都不清楚究竟有哪些特点的敌人。

        那种屏蔽异能的能力，几乎是致命的。如果不是他们对陆昇有所图从而分散了他们的力量的话，贺拉斯根本不会有脱困的机会。

        但如果他们不把重点放在陆昇身上，就没有方法全体安全无忧地达到目的。可见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陆沉抬头观察着那颗心脏，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毫无疑问，这对他们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沉吟道：“你刚才说，他们无法直接侵入低维宇宙，然而，他们却能在荒星上开出黑洞，准确无误地把我们弄到这里？”

        “把一个路生弄到贺拉斯身边，就花费了这些生物如此多的精力和时间，要把我们三个人带过来，他们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见，这个宇宙的情势对他们而言已经非常严峻，才需要他们破釜沉舟一场。

        绿色的心脏仍然有规律地收缩跳动着，陆昇看着它其中隐约流动的液体，想到那一眼望去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水分的沙漠。

        “也许……他们并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只以意识流和思维波的形式存在，他们曾经有本体，甚至现在也是有本体的。”

        只是他们在艰难的环境中，进化出了可以脱离本体的意识，但是本体对他们仍旧很重要，如果破坏本体，说不定这些意识和思维都会消亡。

        陆沉立刻明白了陆昇的意思，如果是没有意识的本体，那么维持那个本体存活的东西就需要外来供给，比如说——

        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对着绿色心脏末端作虚拢状，即使这是他出身的宇宙没有的物质，并不代表他就无法分解，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让他的力量渗入其中，了解它的构造。

        那枚“心脏”似乎也预感到了危险，跳动的频率骤然加快。此时，边上的陆昇脸色一沉，某种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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