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空中升起飓风与惊雷，世界犹如颠倒末日景象。

        米勒·加尔涨红了脸，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透支力量。自从觉醒为s级异能者以来，即使面对号称造物主的陆沉，他都没有这样忐忑惊惶、没有这样不顾一切过。

        毕竟这些没有生命也没有自我意识的宇宙来客，是不会与他谈什么声东击西分兵合围的，它们带来的只有绝对的毁灭。

        “裂缝还不够大！陆昇！”他大吼了一声，推动飓风，把陆沉挡下来的流星以排山倒海之势往那个狰狞的撕裂口中推去。对方开出来的裂缝如同一条狭长的伤疤，贯穿在地球的天幕上。然而尽管如此，面对这硕大得异常的流星们依然不够用。

        陆昇伸手摸了一下眼镜，微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一路往上传入脑中，脑海中的神格异常兴奋地跃动着，光芒的颜色越来越深，几乎快要变成与燃烧中的火焰同一种模样。

        还能变强，还能更强一点。他想。

        “陆先生。”陆昇默念了一声，异能力再次在身周激荡开，无形的力量几乎如同拥有实体一样，将他身周的粉尘碎石震翻开来。天空中的空间裂缝再次被拉大，地面上仰望着的人们，几乎可以看见对面不知宇宙哪处角落的空洞黑色。

        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流星。

        曾经，流星雨对地上的人来说，是比烟花更灿烂美丽的景色，是恋人的回忆、少女的愿望、少年的梦想。可现在，它带来只有恐慌、狰狞与绝望。随着流星携带着神秘波长接近，一个又一个的异能者在猝不及防中被自己异能吞噬，意外而惨烈的景象惊心动魄，令人不忍直视。

        目睹了这种怪现象，此时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爆体的会不会是自己，本能地就想远离流星坠落的方向。

        情绪是会传染的。当第一个低阶异能者崩溃，开始哭嚎奔逃的时候，他身边的人立刻就炸开了锅。混乱一开端，就迅速开始向四周扩散，像病毒一样飞速地蔓延传染越来越多的人。

        卫波眼看不好，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说点什么就能够安抚住这些人的时候了，而且老大他们正在关键时刻，尽管这些人冲不进s级异能者的领域场，可数量一多，就难免会让他们分心。

        那些被异能反噬的每一个都是与他共同战斗过的兄弟，他跟所有人一样不忍心见到这样的场景。可现在但凡出一点差错，他们这群人就真的全完蛋了。现在这个时刻即使再跑，他们也根本跑不出受影响的范围，四处乱窜根本没有意义。

        嗡——脑中仿佛有某根弦本震响，卫波一惊，他不知道精神系异能者如果异能反噬会怎么样，变成脑海中混沌一片的疯子吗？来不及了，他要快一点。

        他相信陆老大，如果早就知道流星会在这时候从炎组上空降临，他绝对不会不让他们转移。可见，这次绝对是事发突然，陆沉也无法控制。

        也许很残酷，可现在所有人都不能乱，决不能！

        他咬咬牙，吩咐袁峰赶紧尽量把慌不择路的人们拦住，自己冲到星野花重音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请求，“星野小姐，麻烦你控制住他们，让他们都原地站好！”

        星野花重音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在全世界的精神系异能者里面，卫波确实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但这也只是在跟别的人比较的基础上。在她面前，卫波根本就不够看。

        她很清楚这些精神系异能者向来畏她如虎，这个男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向她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倒还算像个男人。也难怪会成为陆沉的左右手了。

        “怎么，你就不怕我做点什么手脚？”

        “现在这种情况，您要是做手脚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您绝对不想到时候对外宣称起来是他们救了地球而您什么都没做吧？我相信星野小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嘴皮子倒是挺利落。”星野心里也知道卫波说的都是实情，也就不再多说废话，空灵如天籁的歌声第二次在炎组基地响起。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毁灭炎组，这一次却是为了拯救人类。

        横冲直撞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恐慌的异能者们双目渐渐失去神采，呆呆地站在原地，陷入美妙歌声所造就的幻梦里，忘记了身处什么地方也忘记了自己正在面对什么。

        算起来，整个基地的乱象只不过持续了片刻，就在卫波的果断和星野的识趣里消弭于无形。

        星野花重音想了想，干脆让这些人按自己的异能属性分门别类排排站好，然后暗示他们出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的首领。虽然在天灾面前这点力量也是杯水车薪聊甚于无，总比他们什么都不干还捣乱来得好。

        在一旁一直看着星野动作的卫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也许有很多人会觉得精神控制是一种限制太大不太好用的异能，对于能力弱的人来说确实如此，但强到星野这个地步，她连军队都可以自己造，实在是个可怕的女人。

        这么想来，上次如果不是陆昇忽然爆发，他们这些人哪里还会等到今天来面对这些流星，早在当时就变成星野的傀儡了。

        有星野出面解决了人群的问题，卫波又匆匆赶回去，与华国各处庇护所的守卫小队联络，让他们安抚普通人群，不要出现大规模的哗乱，要相信他们的首领一定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虽然陆沉他们究竟能不能挡住流星，卫波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这时候米勒已经成功地把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流星推进了空间裂缝中，火光在他们眼前一闪而逝，已经飞入了茫茫宇宙深处，不知道它是会降落到下一个星球，还是就在宇宙里游荡或者毁灭。

        “陆沉！东面！”贺拉斯忽然高喊了一声，眼看陆沉已经来不及往那个方向构筑防御壁，陆昇一咬牙，硬生生在那片天幕上又开出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豁口，将这颗流星飞行轨道上的所有空间方块都一块儿移了进去！

        危机转瞬即逝，陆沉面色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倒是贺拉斯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说：“陆昇，你不能就像刚才那样，干脆直接把所有的流星都移过去么？”

        陆昇没有回答，贺拉斯却听见了不远处对方沉重的呼吸声，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却见陆昇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天空，全神贯注投入其中，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

        他顿时明白，陆昇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刚才那一瞬为了救陆沉他已经很勉强了，如果做得到的话，不用他说，陆昇早就把这些流星群全都移走。

        他现在维持着两处如此大的裂口，如果还想要再转移这些密密麻麻的流星群，根本是天方夜谭。

        陆沉没有余暇去看陆昇现在的情况，但他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即使到了这种时刻，陆沉依然是沉稳的，声音依旧那么镇定有力，令人安心，“不要透支体力，陆昇，你不是一个人。”

        感觉到那边的陆昇虽然没有回答，但开始调整呼吸的节奏，陆沉放下心来。米勒的风暴还在继续，陆沉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光是放任屏障就这么顶在他们头顶，有些太过被动。

        那么……就这么办。也许这种举动对别人来说算是冒险，但对他而言，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信心。

        陆沉抬手，天空中那张无形的巨大屏障忽然碎作无数小块，逆风而上，向流星群飞去，张开呈现网状，将流星一一裹进它们的牢笼里。就像深海中，那些透明美丽却危险的水母张开它们的伞盖包围猎物时那样。

        分散的小屏障没有大屏障那样能够有效地阻碍流星群的速度，却更加灵活自由，陆沉心随意动，每一张网中都网住了猎物，然后灵巧地借着米勒·加尔的风势，主动控制它们向陆昇打开的裂缝中扑去。

        贺拉斯见状立刻改变自己的吞噬方向，冲向尚未被陆沉捕捉的流星，吞噬它们的表面，消磨它们的质量，小一点的，就直接化为自己的养料，大一些的，也将它们变小一点再装入陆沉的“塑料袋”。

        除了他们几个s级以外，随着流星越来越大规模接近，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开始遭遇反噬。他们慢一秒，就可能多出一条人命。米勒他们即便未必在乎，可炎组的每一个，都是陆沉的兄弟。

        况且，s级的反噬线即使再高，终究会有底，拖得时间长了，谁知道他们自己会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米勒的衣服已经被强烈的领域场给摧毁了，陆沉指关节发白，贺拉斯差点连自己的头发都给吞噬掉，更不用说陆昇，此刻他眼里真的是星辰大海——眼前真正的景物，他都已经快模糊不清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带在身上的联络仪里传来北欧那边那群科研人员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带来的却是令人精神振奋的消息，“贺拉斯先生！流星雨马上就结束了，还有最后一波！”

        这个时候，不用谁再多说什么，他们都要撑下去，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别这更令人期许。

        陆昇耳边都是某种耳鸣般的声音，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在应和那种波长的震颤，他听不清附近谁说了什么，但他感觉到，属于陆先生的气息，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

        这意味着，胜利终究是属于他们的。

        最后一波流星雨，到底没能毁灭地球，在五位s级异能者的联手下，炎组基地安然无恙，整个地球，只有不到十处被流星砸中。有点黑色幽默的是，托之前新盟那场消灭旧人类战争的福，大部分人类都流亡集中到了北欧和庇护所，广袤土地几乎无人居住，被砸中的地点，有好几个都荒无人烟。

        虽然这次仍旧有伤亡，但死亡人数远远低于新盟之前为创造新世界杀的人，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流星群结束的时候，基地的众人还被星野花重音控制着，他们呆蠢地望着天空，直到足足过了五分钟，再没有绯红的颜色坠落，清醒的卫波和袁峰才发出了欢呼声。

        欢呼声中陆昇眼前变作彻底的黑暗，然后倒入了一个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气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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