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还是要硬气起来

吃完饭刚把筷子放下，人还没有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高亢的咒骂声哭喊声，根本不用费事地侧耳细听，就能听出来是从老二罗达荣家传过来的，准确的是说，是王氏在骂街了。骂街的内容无非就是啥败家子的兔崽子的呀，一天不揍他就皮痒得不行了，把老娘好好的一个碗给打破了，败家子咋不把家里的碗全都打烂了呀，都打烂了好大家都不用吃不用喝了，全饿死了干净……还敢把碎碗片偷藏起来，老娘问他话就说谎，啥样的娘就教出啥样的兔崽子，要把家里吃穷败光了就安乐了。先是王氏一人骂得起劲儿，后来加入了容氏的争辩，最后两人就对骂起来了。最后的最后，还是罗达荣的一声断喝给喝停了。

        罗达胜一家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罗喜儿倒是在心里暗想了一番，这王氏还真有点意思呀，骂自个的家人都能骂得这么响亮骂得这么顺畅、口不择言呢，一点儿都不担心给左邻右舍的听去了，让人背后笑话了。瞧瞧她不顾脸面的狠劲，不得不佩服人家还是有点资本蛮横撒泼的。

        一家人赶在天全黑前收拾完、洗漱完了，就各回各的房间了，为了节省灯油嘛。罗喜儿今晚正式回到了跟罗小玉一起共用的房间睡觉。周氏说罗秋儿年纪还小睡觉不老实，今儿个下午又大哭了一场，还是让她来照看秋儿入睡好些。罗喜儿是巴不得呢，都听了几晚两口子的悄悄话，她都有点别扭了，虽然她是装睡着了，不过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灯泡，她又不是真的是才九岁的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罗喜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会想这一会想那的，脑子里忽地又闪现出王氏那张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嘴脸来。黑暗中，她开口问罗小玉，“姐，你说为啥二伯娘就能死死地咬定是咱们少还了她的碗呢，还不是因为看咱们太好欺负了。”

        “嗯没错，二伯娘就是觉得咱们太好欺负了。”罗小玉性子随周氏，老实勤快，性格却安静温和，是怎么也不会与人起争执的。但性格软归软，别人是怎么对待自个一家人的，她心里明镜似的。

        “大姐，二姐……”罗志成在门外轻轻地唤着。

        “咋了，成子？”罗小玉支起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问道。罗喜儿也坐了起来。

        “嘿嘿，我和哥哥听到姐姐还在说话，我俩也想过来一块说说话儿。姐，你让我们进去吧。”罗志成换上了撒娇的声音。

        “哎”罗小玉轻轻地应了一声，就爬起来打开门让哥儿俩进来，再退回床上跟罗喜儿并排坐着。两小子也摸索着坐到了床尾位置。

        “大姐二姐，你们刚刚在说二伯娘啥了呀？”罗志成先来了个八卦的问题。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两位姐姐是在说二伯娘。

        “我在说，下午二伯娘能那样子对咱们，就是看死了咱们太好欺负了。”罗喜儿撇着嘴说道。

        “她就是个泼妇，就会欺负咱家，欺负咱娘。”罗志成气嘟嘟地说。

        “对，她就是看咱爹咱娘太老实了太好说话了。”罗志顺也附和道。想起今儿个下午的事，他还是非常地气愤。虽然之前他也很不满王氏总是欺负自个一家人，只是一直以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久了也就跟周氏一样习惯了要忍声吞气。可这次是诬赖他们一个小偷小摸的贼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下去的，这黑锅子一背上了，以后都别想洗清了。所以他一反不声不响的常态，跟王氏据理力争，也不怕得罪了她。

        罗喜儿对这次家人能一致反击的态度非常满意，她之前还以为他们忍声吞气到麻木了，都不晓得反抗了呢。经过今儿个下午的事让她对改变他们，团结他们充满了希望。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再点醒点醒一下的，趁着现在几个大的孩子都在，就一块说了吧。

        “哥，姐，小九，说实话，咱们做得也是不够好，”她停顿了一下，知道大家都在屏住呼吸听着她的话了，“二伯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明明她就无理，还敢气冲冲地上咱们家来质问，闹腾。这就是因为咱们家一直以来都不想去得罪她，都太能忍声吞气了，所以二伯娘才会更加地欺负咱们。如果咱们一开始就不任由着她胡乱来，态度强硬些，咱们家也不会一直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吧。说到底，这也算是咱们给惯出来的，所以咱自个也要好好地反省反省了。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子呀？”

        沉默，还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罗志顺才开口说道：“喜儿说得有道理。但今儿个，咱们都没由着她乱诬赖咱们了，咱们的态度也够强硬的，二伯娘还不是一样的蛮不讲理，就是一口咬定是咱们贪她的一只碗。”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明白了，这就相当于积习难返。长久养成的定性了，单单靠一次的强硬是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的。二伯娘就是吃定吃死咱们了。”语气中竟有说不出来的沉重，让人听不出这是出自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之口。

        “哥，你也不要太灰心了。我相信咱们家也不会一直受人欺负的。今儿个，哥哥就很有男子汉的气势。咱们就得这样，要强硬起来，不能被欺负了还不敢声张，这样只会长了别人的威风，让他们越来越过分了。”

        “嗯，喜儿说得对。”罗志顺道。

        “只要咱们一家都硬气起来，别说二伯娘了，以后都没人敢无缘无故地欺负咱们了。”罗喜儿坚定地说，这话不单单是说给她的兄姐弟三人听的，也是说给她自个儿听的。慢慢来，她有信心她们家能做到这一点。

        “嗯，二姐说得对，我看二伯娘她就不敢那样欺负大伯娘呢。”罗志成插嘴道。他年纪小，前面二姐跟顺子哥说的话他听得一半懂一半不懂的，不过关键字眼他还是抓住了的。

        罗喜儿闻言乐了一下，又有些心酸，这更加说明王氏就是个专门挑软柿子来捏的人。这小子过早地懂得人情冷暖了。

        “还不是因为大伯父家一回村里来了，经常有节礼呀有东西啥的给二伯娘。二伯娘就老爱显摆这些了。”罗小玉说道。安静温和的女孩，通常也心思细腻敏感，她是早就感受到了大伯娘对她们一家和对二伯娘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嗯，我也有看到过，威哥儿他们也老在我面前显摆有糖吃呢。咱们家很多时候是啥都没有呢，娘还每次都要给他们一些土产带走咧。”罗志成委屈地补充道。

        这似乎是些八卦的内容，可罗喜儿听了就觉得不大舒服了。难怪她第一天见到大伯娘她们，就觉得她们冷冷淡淡的。没有人说一定要让他们给她们家里送东西送年节礼什么的，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们单单只送东西给二房那边，但他们做得太明显了就是不厚道了呀。还说是同一个爹的兄弟呢，要慢待轻视人也不带这样的。哎，咋偏偏让罗志成这个才六七岁的小孩子看来眼里，记挂在心里了，这小子还真是招人心疼呢。

        “咱不稀罕他们的东西，等咱们赚到钱了，二姐第一个先给成子买糖买点心吃，好不？”罗喜儿当即冲口而出，安抚着她的小弟。

        “真的，二姐？”罗志成问道，有糖吃对他来说吸引力是挺大的。

        “嗯，二姐啥时候骗过你了。”罗喜儿认真地说道。

        “嘿嘿，二姐最好了。”罗志成适时地拍起马屁来了。

        “成子，说说就好了，没糖吃也不许跟你喜儿姐姐闹哦。”罗小玉当她是在哄弟弟开心。家里如今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哪有可能有闲钱买糖呀。

        罗喜儿晓得她大姐心里的想法。她想了想，眼下正是引导他们的好机会呢，便说：“姐，我不是逗成子玩的呢。这几天，我是有想到了些法子来帮家里，只是不晓得法子行不行，晚饭的时候我就没全部说出来了。怕你们笑话我瞎想呢。”她故意地卖个关子，后面一句话也是她故意说的，就是想误导他们一下。

        “咱们咋会笑话你呢。喜儿，你有啥法子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我看你是越来越鬼精了，说不定就是个好法子呢。”罗志顺说道。

        “也不是啥好法子，咱们不是种了些番薯苗子了吗？我想着，等慢慢地把这番薯越种越多了，咱们就让咱们村里的，还有周边村子里的村民都来种。咱们可以卖秧苗给他们，教他们怎么种。只要东西好种，又好吃，我觉得很多人都会想种上一些的。”罗喜儿一口气说出她的想法，还没说产量还高呢。

        “这法子不错，这番薯在咱们这里可是个新鲜物呢，又全身都是宝。大伙们看到好处了，应该会有很多人争着想种呢，”罗志顺轻轻地笑出声来，“喜儿，我还以为你就是想自个儿瞎捣鼓一下，运气好了能种出些番薯来就尝个鲜而已。没想到，你想到这么远去了呢。行，哥支持你，有啥累的活儿就让哥来做，你别累着了。”

        听得了两人的一番说话解释之后，罗小玉和罗志成也很高兴地表示他们也会帮忙。大家都觉得罗喜儿这个想法有用，都憧憬起大收获来了，也就没去说更多的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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