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生而为妖，没有错

小厮靠在大门上，砸巴了下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家主是不会搭理这些女人。”

        “如今夫人的嫡子可是小小年纪就被无量宗的仙师直接收为了徒弟，咱们家主哪里还敢让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上门。”

        “那倒是，不说了，先眯一会儿，呆会出去告诉那娘们家主没空见她。”

        一直到日落西山，赤练儿拥着幼年徐浊蹲在徐家大门旁，期盼的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然而到天上的星子出现，四周彻底被黑色笼罩，那扇门也还没有打开。

        徐琢玉感觉到五岁的徐浊已经困的不行，肚子也饿，又累又饿的情况下，他忍不住往赤练儿怀中缩了缩。

        “娘亲，爹爹是不是不想见我？”

        他问的小心翼翼。

        赤练儿将他抱进怀里，眼眶通红，“不会的。”

        “我儿聪明懂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将所有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明瑶忍不住心里琢磨：

        赤练儿不是妖吗？她想进徐家直接飞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等着徐邵蛮出来见她？

        正疑着，下一瞬，她就知道了答案。

        徐琢玉此刻明白了，他在做梦。

        但这个梦无比真实。

        他的魂魄被禁锢在幼年徐浊的体内，被迫经历徐浊所经历的一切。

        他睁眼闭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徐家大门口。

        徐琢玉只随意扫了两眼，便确定，这里是徐家内院，他娘的院子。

        ‘徐浊’似乎被人牢牢的抱在怀里，抱着他的人身体一直在发颤，徐琢玉抬起头，发现对面站着的人。

        其中一个便是十岁时的他。

        他听见自己说：“爹，师父说是妖都该杀了，这雪狼妖虽然自己舍弃了一身妖力，但他始终是个妖。”

        “该杀。”

        “还有她的孩子。”

        “身体里一半的血都是肮脏的妖血，这种怪物也不能活着。”

        自从被无量宗当时的掌门收为徒弟后，他在徐家就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甚至是他爹，徐邵蛮都不会反驳他一个字。

        眼下也是一样，在他冷漠淡然的说出这几句话之后，徐邵蛮立刻道：

        “玉儿说的对，这种脏东西怎么能留在徐家，都除了才放心！”

        跪在地上被鞭打了一顿的赤练儿顿时红了眼，“徐邵蛮你怎么能反悔！”

        “你先前分明答应了！只要我让你好好出一顿气，你便让我儿留下来！”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徐邵蛮一脸难堪。

        他夜宿清花楼和一个妖春风一度的事过去五年依旧是绛台山百姓津津乐道的茶语消遣，他积攒了半辈子的威望、脸面都因此丢的一干二净。

        于是见到赤练儿的那一刻，他想的只有出口气。

        至于随口答应下来的事，是做不得数的。

        “你别胡说。”

        徐邵蛮矢口否认，一边讨好的看着徐家夫人。

        “夫人，你可别听这妖物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答应让一个身上流着妖血的怪物留下来，这会玷污了我徐家的名声的。”

        这一番话落下，赤练儿突然猛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早看清你的真面目！”

        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赤练人突然化作一阵红雾，裹挟着徐浊直接消失在徐府。

        剩下的徐邵蛮和徐家夫人脸色立马都变得极为难看，赤练儿竟然还有妖力！

        徐邵蛮咬了咬牙道：“这妖妇，竟然敢骗我！”

        担心赤练儿报复，他急得来回踱步，“不行，我要去无量宗请仙师除妖。”

        十岁的徐琢玉已经隐约有仙人姿态，他仰了仰头，看向赤练儿消失的方向。

        “不过是只连妖力都快枯竭的妖，不用去请师父，我一人足矣。”

        他说完便疾步跟了出去。

        明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着他呸了几句。

        什么叫身上流着妖血就是怪物？

        你他娘的才是怪物！

        画面一转，这次是在一间破烂的寺庙。

        赤练儿果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她靠着木柱，嘴角一直有鲜血溢出。

        ‘徐浊’伸着小手，红着眼替她擦嘴角的血，“娘亲，娘亲不哭，娘亲哪里痛，我帮娘亲赶走……”

        赤练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不舍，“傻孩子，娘亲不痛。”

        “可娘亲都流血了。”

        徐琢玉既像过客又像是亲身体验的人，他无法控制幼年徐浊身体，但徐浊说的每一句，身体里的每一分情绪，每一寸痛他都能感受到。

        这种让他忍不住窒息的痛，他从未经受过。

        赤练儿抱着幼年徐浊，轻声道：“我儿，生而为妖没什么错，错的是那些认为所有妖都是罪大恶极之人的愚昧之人。”

        “那些人害怕妖的力量，害怕妖比他们厉害，所以他们才将我们赶尽杀绝。”

        “但生而为妖，不是错的。”赤练儿支撑起身子，将怀里的幼年徐浊扶正，“这么多年，娘一直没有教过你怎么使用妖力。”

        “娘现在教你。”

        话音落下，无数萤火一般的星芒从赤练儿身上涌出来，又涌入幼年徐浊身上。

        徐琢玉看见时瞳孔一缩。

        连明瑶都忍不住震惊。

        这是妖力吗？竟然这么干净……

        妖力、灵力本就是最纯净的力量，只是用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呈现不一样的状态，就连明瑶，她在妖神遍布的九重天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妖力。

        只有心性至纯至善之人，才可能拥有如此纯净的妖力。

        赤练儿她……完全不恨吗？

        将剩余所有的妖力转移到幼年徐浊身上，赤练儿仿佛突然衰老了十几岁。

        她拉住幼年徐浊的手，声音依旧温柔，“我儿，不怕，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修炼了，娘还可以陪你几十年，陪你长大，看着你变得很厉害。”

        幼年徐浊抬起头，看着衰老了许多的赤练儿，忍不住用小手抚摸着她眼角突然增加的皱纹。

        “可是娘脸上多了很多这些……”

        赤练儿温柔的笑了笑，用额头抵住幼年徐浊的脸，“那我儿会嫌弃娘亲吗？”

        幼年徐浊慌乱的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才不会！”

        徐琢玉茫然的感受这一切，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感到内疚，铺天盖地的内疚的险些将他整个人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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