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萧瑟沉郁的大雪纷飞，卫糖很失落，赫连綦为什么不来找他，是觉得自己总是闯祸，嫌弃自己是累赘了吧。

        “公子，想去打雪仗吗？”衍生的小脑袋从屏风后露出来，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

        衍生脸蛋白净，身板小，年纪也小，总是被人欺负，没人愿意将前途系在卫糖身上，他就被推出来了，遇到心性单纯良善的衍生，卫糖觉得是上苍的眷顾。

        “好呀！”卫糖立刻从床榻下跳下来。

        他们正玩得不亦乐乎时，挺鼻薄唇，剑眉入鬓，雅量非凡，一身华服的赫连颐就立在门边，卫糖感觉风雪更大了，严寒刺骨，有些心律不齐。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俯视着穿着单薄的卫糖，赫连颐嘲讽：“宫里又不是没有御寒衣物，穿得那么少，是想冻死吗？”

        卫糖低头跪在雪地里，衣袍已经被雪浸湿，深呼吸一下，“陛下，宫人送来的就是这些衣物。”

        霸权制度下的人就是阳奉阴违、见风使舵。

        “既然雪大，衣着单薄，就不要出来玩闹。”赫连颐口随心动，说完后他顿感不妙，自己是在关心他吗？

        卫糖一脸无辜，赫连颐是杠精吗？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理解成赫连颐在关心卫糖。“长安，宣旨！朕要送一个新年礼物给这位要冻死自己的蠢人”赫连颐恶趣味的语调，让卫糖在寒风中颤抖剧烈。

        “卫糖接旨！圣上感念体恤，即日起册封贵人，赐居涵楚殿！卫主，您如今是可算是熬出头了。”长安笑意盈盈。

        在大周，册封男子并不少见，传说神山的山神喜欢了一位男子，为了绵延子嗣，就做出一种生子药，让男人也可以生子，大周也就有了和男子成婚的习俗。

        卫糖僵硬地接过圣旨，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草民德才貌全无，实在是配不上圣上恩典，请圣上收回旨意！”卫糖以头磕地。

        长安震惊瞧着，“这是恩典，您得谢恩！”

        赫连颐开口，“卫公子，好风骨，你知道抗旨的下场吗？”赫连颐今日被赫连綦那个狼崽子惹得不快，就想在卫糖这散散火，没想到也是个不识趣儿的。

        “草民恳请圣上收回成命！”一旁的衍生不断扯着卫糖的衣袖，长安也眼神示意卫糖不要再说了，可是卫糖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朕没记错的话，你父亲是六品文官，平平无奇，无功无过，子债父偿，将卫糖双亲流放南疆！无诏不得离开！”卫糖猛地抬头，直视赫连颐，如坠深渊，见识到了赫连颐的无情嗜血、暴虐无道。

        “陛下，不可以！卫糖愿意，卫糖错了，卫糖叩谢圣上恩典！”卫糖压抑着哭声，不断磕头，额头很快就流血了。

        “晚了！你反抗时总得思考能不能承担后果，没有力量的反抗就是找死！”赫连颐十分残忍说着。

        “陛下！父亲他是您的臣子啊！您不可以这样做，这样做了，您让天下朝臣百姓如何看待您！”卫糖忍不住疼痛，哭泣声十分令人悲叹。衍生害怕得不敢说一话。

        “天下人如何看朕？朕不想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赫连颐蹲下，抬起卫糖哭花的小脸，压低声音，“毒酒白绫皆是恩典。”

        “求您了，陛下！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我求求您！”赫连颐不耐烦的甩开卫糖。

        “带走！聒噪！再说一句话，朕可以让你全家阖家团圆！”赫连颐太阳穴疼，这小东西怎么会这么气人。卫糖见赫连颐要走，在雪中爬跪前行，想拉住赫连颐。

        “昏……唔唔！”卫糖被气糊涂了，趴在雪地上本想再说几句，长安看不下去直接用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主，不要再说了，少受点苦。”长安皱眉，轻生凑近卫糖耳边说。他不是为了卫糖，只是怕赫连颐将人杀了后，又想起来时烦忧，他看得出来，赫连颐对卫糖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见过赫连颐盯着卫糖的背影好一会儿，在纸上写过卫糖的名字，卫糖也是第一个留宿在圣安殿的人，也许卫糖能陪着赫连颐在人生路上多走一会儿，让他不用那么孤单，长安心疼赫连颐。

        长安将人抱着带到涵楚殿，卫糖哭得快晕厥了。扯下手帕，瞧着卫糖还想哭，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卫主，您可别再哭了，让陛下听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卫糖不理他，依旧自顾自哭着，眼泪像小溪一样，不停地流。

        “卫主！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您的家人呐！您再哭，您双亲的命可就不保了！”长安也被烦的受不了了，卫糖听到这，立刻就不撒泼了，只是还一抽一抽的。

        长安以前还羡慕别人天伦之乐，一家人其乐融融，现在倒是不羡慕了，哄小孩太难了！

        长安走后，卫糖躺在床上，十分懊悔，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忘了这个世界的卫糖还有父母，忘了卫糖在进宫的时候还和父母吵架，不欢而散。他的父母不同意卫糖进宫做四皇子的伴读，卫糖却觉得这是一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被选来当做赫连綦的替死鬼，随时为赫连綦牺牲。

        南疆多氓流野兽，贫瘠落后，气候不适宜久住，原主父母年纪大了，真去了那里，恐怕有去无回，卫糖咬着被褥，无声流泪，自己犯的错，却需要别人的命来偿还，卫糖觉得自己无比的懦弱无能，自私虚伪，莽撞可笑。

        心脏的绞痛、残酷的事实让卫糖痛不欲生，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脑部神经为了转移痛苦，就不断释放信号，开启自卫功能，突然卫糖开始埋怨赫连綦，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找自己，如果他早一点把自己带回去，是不是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赫连颐是混蛋，是昏君，毫无人性，卫糖恨死他了。卫糖不是这里的人，他学不会他们惯用的谄媚虚伪，他不想去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

        所以卫糖无法在这里生存。

        疼痛转化成怨恨，转移到别人身上，是身体趋利避害的方式，也是人类自私自利的本质，人总是习惯把自己的错误归结为别人的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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