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等待考试的时间是很煎熬的！

        进门录入身份信息，然后就是等待排考试车和车道，信息会出现在大显示屏上。

        有个上了点岁数的男人在维持秩序，嘴不会停，一会儿喊坐下，一会喊安静，一会喊戴好口罩、禁止走动，他喊的如此带劲，因为他有如此带劲喊的权利，搞得人莫名紧张！

        虽然考试年轻人居多，帅哥美女不少，就是没有人借机搭讪。大家的心都在车上、在待考车道上，结果的不确定让人心生不安。至于帅哥美女，今天就只有一个身份：待考者，形同于待宰的羔羊。

        我尤其紧张，满脑子是考试项目和车道信息。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吓了我一跳！

        本不让带手机进考场的，教练说：没事，你关掉声音，调成振动，记得考试车和车道信息出来时，给我发信息，便于我与跟车安全员沟通。

        我很信任教练，知道他与这些安全员都有交情。

        考过科目三的人都知道，考试车都有跟车安全员，官方职责是在实操考试时，协助处理紧急情况，考试时当然要无条件信任安全员。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哪会想到，你最信任的人往往也是最能决定你命运之人。

        考试车和车道信息出来后，我第一时间发信息给场外的教练，教练只回了两个字母“ok”，看到这个ok，说实话，我的心一点也不ok！

        走出候考大厅时，我内心无比忐忑！环顾周遭，不见教练踪影，找考试车，也找不到。

        正徘徊间，考试车和教练的车一起回来，教练与安全员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我心稍微安定。教练应该是和安全员沟通好了的吧，我无比善良地想。

        安全员过来，要我身份证，亲切的拍着我肩膀说，别紧张，放轻松，放心开，点刹时我会提示你的。我心稍慰！

        考试时，我确实不紧张，但确实是挂了，两次机会都挂了，挂的莫名其妙！第一次车突然停下来，安全员下来说，你压边线了，可我明明看见车停在车道中间。第二次车己报加减档完成，车也是突然停下，安全员下来说，三档加四档太快。

        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车两次都未报出任何问题，是谁把车弄停的？我疑惑的望着安全员。他说，上副驾吧，带你回起点。

        我未踩刹车，唯一的可能就是坐副驾驶的安全员踩了刹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不想让我过。

        教练不是与他沟通好了吗，上车前，他亲切的话语还历历在耳，难道他们俩不是在沟通，是在串通，可教练为什么要串通人家不让我过呢？哪有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考试成绩好？我无法理解！

        我迟早会理解的，是的，后面发生的事证明，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被证实他注定会发生。

        这个世界太疯狂，搞不好当头来一棒。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一个号子里出来的人，怎能一下就get的到呢？

        各种暗示和诱导之下，我明白了一件事，只有走教练给你安排的路，你才能安全顺利。好吧！我向现实低头，向这个疯狂的世界弯腰。学车费3500元，科三考四次，我实际花了近1万元！

        明明我学的很好，科一科二和科四都是一次过，科三也是手脚有活、心中有数。只是少考虑了一项，人为因素！有人的世界就有江湖，走进江湖成为江湖人，你才能明白江湖规矩。我不确定是否别处有别样的江湖，但既不小心入了这个江湖，那就依了他吧！

        人生导师告诉我，心里躁了，一定要表达！因为你躁的原因，肯定是人的原因。表达之后，要么问题解决了，就算不解决，至少你的躁被人分担了。我不相信那个什么张教练、李教练、叉叉教练、胖子安全员，矮子安全员，老头安全员。。。在这透明的世界里，能1万年江湖飘，不挨刀！

        走出号子时，世界真的很陌生！恰逢疫情正旺盛，我寸步难行！

        身无分文，一无所长，该如何生活？

        我壮胆迈出第一步，结果先支付1万元。哭无泪！

        我本科学历，想了很久，才记起曾经所学专业是煤化工。还懂煤化工是什么玩意吗？够呛！只好想点别的路子吧，毕竟养活自己是第一要务。

        身在一个小县城，了解了一下：本地外卖骑手的收入竟然排名不低，入职门槛也不高，只要会用手机，会骑电动车，年纪不太老就可以。于是我欣然送起了外卖。

        刚刚入职，就出现了令人费解的事情。两个长相不错、年龄不大的女生，给了我温暖、热情的关怀。

        当然，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对于我一个刚坐了十几年牢的人，出来就招桃花，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先回到事情本身吧！

        第一天，拿到入职申请表，看到之前经历这一项，我很纠结！要不要说我坐牢16年的事，如果不填，那这段时间在干啥？会不会显得不诚实。

        人事小姐姐很体贴！她虽然坐在电脑前，貌似没有关注我，却说了一句，还没填好呢？不用那么详细，有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其他不重要！

        我如释重负！真是看透红尘人间不值得的小姐姐呀！

        小姐姐叫灿灿，30岁左右，很知性大方的美女。真是灿若朝霞，洒尽光华，一枝甘露，温醇如酒。

        因为发自灵魂深处的自卑，我虽心存感激，却只艰难吐出两个字：谢了！

        按照惯例，外卖新骑手初上手是要师傅带一天的。男生的师傅往往是男生，我却意外分配到一个90后美女师傅。

        穿外卖制服，跨上电动马达的美女，我觉得很飒！能跟随她驰骋沙场，哪怕只有一天，我突然有一种开挂了的感觉，这公司，福利还真不错呢！

        我穿戴整齐，送单的间隙，我好奇地问：“小姐姐，冒昧问你一下，你怎么能忍受一个臭男人做徒弟呢？”

        她带着口罩，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大哥，你好好的、仔细的、认真的看一下我眼睛，想一想，我是谁？”

        我大吃一惊！啊，不会吧！难道碰上熟人了。我81年生，她是90后，年龄至少相差十岁以上。我近20年没有回家乡，除了家人、亲戚和曾经的同学，几乎无熟人。从她上半张脸看肯定不在此列，我真有点莫名其妙：“我们真的认识吗？”

        “可以这么说，至少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我出来才两个月，除了学考驾照，几乎无社交，也从来不上社交网站，不可能与人视频。这一面之缘哪里来的呢？能称着一面之缘的，应该有实际的交集，且给对方留下印象的吧？我复盘了两个多月以来的经历，实在想不出点在哪里？

        她说：“好吧，看来我的存在感还是太低，我再提示你一下，奶茶先生！”

        奶茶？可是我不喝奶茶的呀！回溯、回溯、再回溯，我终于记起来：出狱回到家第二天，几个结义兄弟为我接风，我说，淡出酒局16年，我的肠胃已经不接受酒精这个东西了。兄弟说，没事，我有准备！楼下不远处有家奶茶先生，我已经订了单，现在应该好了，我去拿！我说，不麻烦，你们喝着吧，我下去拿！

        奶茶先生鹏泰店，我问服务生：“美女，我的x10号单子好了吗？”

        小姐姐说：“嗯，刚刚好！”

        我正准备直接拿走，突然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个外卖小姐姐提起我的奶茶：“1、2、3、4、5，5杯原味奶茶。美女，我拿走了哈！”

        我满脸迷惑道：“美女，你有没有核对好你的单，这好像是我的！”

        小姐姐认真看了一下没有外卖标志的单号：“啊，对不起，弄错了！我的也是五杯原味的。”她转向服务生小姐姐：“美女，我的单好了没有？”

        服务生平静的说：“没有那么快，还有两单才到你，我们是按来单顺序排的，别着急！”

        外卖小姐姐很丧气：“怎么办呢？手上还有好几单要送的，怕是都要超时了！”

        今天外面下着小雨，小姐姐帽徽和小脸上都挂着水珠。可能是对下雨天准备不足，她脚上穿着球鞋，虽然有雨衣，显然鞋和裤脚都己淋湿透了。冬天加雨天，似乎并未影响到她的工作状态，可是因为担心超时，她眉眼显示出的焦虑，不由得让我心口一痛，我十多年受的冷漠对待，我知道个中滋味！

        “你确定你的订单和我的一样吗？”我问。

        “啊？”小姐姐一呆，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转向服务生：“我们的单是一样的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欣慰一笑，向我弯了弯腰：“谢谢你啊，奶茶先生！”

        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我出狱的第二天。因急于适应已经飞速发展的社会，我诚惶诚恐，早已忘了这个插曲。没想到一点点的小慈悲，居然能换来这么大个礼包。两个月来，我第一次由衷的笑了。

        小姐姐叫娟，面罩后面的脸又坚定、又温柔，一张脸被那清澈的双眼无上限的点亮。我满怀憧憬的想：经历过16年的不堪，己达最低处，今后应该都是上坡路。

        “你怎么想到会来送外卖呢？虽然不能确定你是个成功人士，但从你待人的态度上看应该属于社会接纳度很不错的人吧！”

        “嘿嘿！”我讪笑道：“是吗？工作无分高低贵贱，送外卖能说明什么呢？你不也在干这行吗？而且，你肯定想不到，这是我人生第二份工作。”

        她有点吃惊：“那，至少说明你忠诚度很高啊，一份工作做那么久！”

        我说：“no！其实，你不用安慰我，第一份工作我也只做了一年。不是我不想做，只是没机会！”

        “啊？你今年多大？”

        “呵呵，奇怪吧！其实原因很简单，两个月之前我还在坐牢，坐了16年！”

        “啊？不会吧！”她再次大吃一惊：“可是，可是你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坏人呐！”

        “呵，谢谢你的肯定！是不是坏人，也不会写在脸上的，你后悔做我的师傅了吗？”

        “当然……当然不后悔！你要是真做过坏事，也跟我无关，在我这里你是好人！”

        “好吧，我贩卖毒品，罪大恶极，被判无期徒刑，至少判决上是这么写的！”

        “判决书？这么说……你没有认罪，你是被迫的……还是……”

        “如果我说我被人栽赃，你相信吗？”

        “我相信！”她毫不犹豫道：“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有什么？”

        “善良、无辜和真诚！”

        “谢谢你！”

        “杨君！我很想听你的故事，当然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好吧！如果有机会，我把我的故事写出来，第一个给你看！”

        “好的，拉钩，盖章！”我第一次学做了这个时代女生的约定方式：拉钩和盖章！

        娟教的很用心。她先带我跑了几个流程，然后开始每进入一个步骤，就给我讲解这一步常会碰到的问题和应对的方案。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她两次谢绝了我请吃饭的请求，真是公私分明且善解人意的小姐姐呀！

        结束下线前，她给了我一个小本本，说这是她送餐过程中处理问题时的心得，让我带回去温习一下，或许能让我更快进入状态。

        “别弄丢了，那是我的武功秘籍，记得要还给我哦！”她调皮的叮嘱道。此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居然比我小十多岁，如果当年我和女友文文结局圆满，生个娃或许可以和她做朋友吧？

        《外卖骑手笔记》字体娟秀，叙述事件居然语言流畅，条理清晰，描写生动，我甚至怀疑这是一本记者的手札。倚床头，看着这跳动的文字，眼前浮现那张青春绽放的脸，原本经历考驾照事件，心底一片灰暗的我对生活重燃起希望！

        为了感谢美女娟的信任，小姐姐的要求当然不可辜负，后面一章的故事将会回到18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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