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宋清宁并未直接去秦老板的店铺，而是从陈如月锅里舀了一罐小米粥，拎上一兜水果，去了医院。

        她照例把水果分给小护士们，然后提着铁饭桶，进了305病房。

        天色还没黑，晚霞正把白色的窗台镀成金色。

        宋清宁在病房里看到了林桂英。

        她把小米粥递给赵婶子，主动招呼：“桂英，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了班过来的，刚刚到。”

        林桂英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她今天下班比平日早，特意赶忙骑车子过来，蹬出了一身热汗，头发也在风中被吹乱了。

        宋清宁给她倒了杯水，说：“你快坐下歇会，喝点水。”

        躺在床上的于世诚打趣，说：“丫头啊，你不是也累了一头汗，还管着让别人歇息？”

        接着，他又和两个孩子说，自己在医院没什么事儿，看护和医生都很尽心，叫她们没事暂别来回折腾了。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向了宋清宁。

        这丫头比桂英来的勤快多了……又聊了一会，他见窗外天色渐暗，就赶紧催促二人回去。

        宋清宁挽着林桂英一起下楼。

        “吃过晚饭没？”

        林桂英摇头：“我待会回家吃，俺娘应该还给留着饭呢。”

        宋清宁听她“应该”两字说得毫无底气，径自拉她去了医院对门的小饭馆，叫了两碗牛肉面，给她加了个卤蛋，嘱咐：“老板，麻烦快些做。”

        “得嘞！”

        普通的一碗面三毛钱，若要加上牛肉，则要八毛，再加上卤蛋，那就一块钱一碗。林桂英有点心疼，道：“不、不用点这么贵的。”

        “没事，桂英，我请你吃。待会你还要赶路，多吃一些骑得快，早些时候到家，我也放心。”宋清宁淡笑着，先一步去吧台找老板结了账。

        林桂英犹豫道：“听说……你娘给了你嫁妆，你也省着点花，以后过日子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嗯？？”

        宋清宁有点意外，莫不是，章红英比她预料的还猛？

        她本想着把赵会珍扯进来，让这两人省了嫌隙，省得日后她俩互通有无。林桂英又不在宋家村，既然她都知道了嫁妆的事，难道是赵会珍那边传出的消息……

        果然。

        林桂英小声道：“听说，你娘找了赵会珍的麻烦，两人打起来了……场面挺激烈的。”

        说着，林桂英咽了下口水，她已是尽量形容的文明些。她娘去现场看了，说那俩人直接在院子里滚，一个扯住另一个的头发，据说都扯出了血。

        “想不到，你娘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打起架来，下手这么狠。”

        林桂英来之前，见着了赵会珍那一脸精彩相，只得暗地里咋舌。如今，见着了宋清宁，又有几分心疼，在这么个黑心婆娘手底下，她这些年来，得吃上多少苦。

        相比之下，林桂英觉得，自己亲娘只是特别偏爱弟弟些，比起那俩，可好多了……

        宋清宁听了倒是颇淡定，点头：“嗯，像是，她一贯下手挺黑。”

        “可不是，你大伯娘脑门上的头发，都被她扯下来好几缕，那血都能低落到地上，她俩扭打在一起，吵了半天，谁说话另一个都不信。”

        ……

        宋清宁对家里这些鸡飞狗跳的破事，不怎么感兴趣。她看着外面天色，盘算着秦老板还有进货的事儿。

        面吃的很快，不到一刻钟，送走了林桂英后，她准备赶紧骑车子去批发市场。

        不料，刚推着三轮车离开旅馆门口，就被再次上门的秦老板堵住。

        秦松终于堵上了她，松了口气，感叹：

        “妹子哎，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古有三顾茅庐，我这都第五遍来找您了！”

        话语虽是调侃，却带上了上回没有的尊敬。

        宋清宁挑眉看着他，没接茬。

        秦松自找没趣，也不气馁，厚着脸皮继续自顾自问：“您这是要打哪儿去？”

        宋清宁懒得跟他扯皮，看了眼天色，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大妹子可真是痛快人！我就喜欢跟痛快人讲话。”秦松面上半点尴尬神色也无，笑道：“之前，你不是想让我替你卖果篮么？”

        “我这两天想了一下，觉得妹子一人忙活这些，太过辛苦，不如让我替你分担一些。”

        扑哧——

        宋清宁没绷住，笑了出声。

        这人也太会说场面话了！

        他分明是见陈如月果篮卖得好，瞧出有钱可赚，便想上前分一杯羹。之前分明是他自己把这送上门的生意给拒了，现在凑上前来求合作，还能堂而皇之的美名“替你分忧”。

        宋清宁挺佩服这位秦老板面皮厚度。

        不过，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既然是送上门的单子，她自是没有将钱拒之门外的道理。

        只是这人太过滑头，且得试试这他的诚意。

        宋清宁故意撑着架子，道：“秦老板说笑了，我这果篮供不应求，不愁着卖，实在没什么忧虑。”

        秦松当然知道！

        他坐在店门口，一天见着好多人提着果篮，甚至还有不少人来他店里打问要买果篮的……

        若不是见这玩意儿销路好，他也不会巴巴上赶着来进货。就昨天，他自个把人家拒之门外，现在换成了他上赶着求货，脸疼！

        但秦松知晓这果篮的利润，算下来，一天少说十几块，没道理放着这么大块肥肉不咬啊。他干笑着：

        “是没啥愁的！妹子大本事，生意好！”

        “好上不还能继续加好嘛！我的铺子离医院近，地段更好，妹子要是愿意把货放在我店里卖，保准比在那小旅馆里销量更高！”

        这话，宋清宁不否认。

        陈如月那里是住宿的，位置也相对偏僻，而秦老板的店铺是专门卖货的，若她是顾客，自然也会第一眼往卖货的铺子里去。

        宋清宁见他诚心合作，也不矫情着再同他绕话儿，直入主题：“那价格还是上回我和你说的，四块钱一篮子，你和陈姐都卖六块，先说好，不要恶意压价，你的店面位置比她好，同样零售价，你会比她出货更多。”

        “行。”秦松答应得很痛快。

        宋清宁继续：“你每天要多少货，要提前一天和我订，交了定金才算作数。我傍晚会去你店里统计，如果当天的货买不了，可以退，但退货最多不超过三篮子，并且隔天不退，你考虑好订货量。”

        秦松其他没有异议，只是定金一事，上回并没有，他迟疑问：“还得提前交定金呐？你上次不是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么？”

        宋清宁也不否认：“你也说了，那是上次，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的果篮出货量大，供不应求，如果你不提前预定，我也不能保证第二天会有货。”

        “那行吧，这定金能先交一半么？”

        宋清宁摇头：“不行。我家果篮现在这么好卖，我也没给你抬高进货价，就是有诚心做长期供货生意，你如果不放心，咱们可以签供货合同。”

        秦松这回真惊讶了，挑眉问：“供货合同？”

        “是。”

        宋清宁从口袋里抽了支圆珠笔，换了张新的白纸，第一行写上供货合同，下面写着甲方、乙方，并将方才打成的口头约定清晰简明地呈现在纸上，特别写上了退货的限制，以及违约的责任。

        写完后，她自己先在签上名字，然后递给秦松，说：

        “签了它，咱们的供货协议就有了法律效益，受法律保护，如果我们双方之中有任何一方违约，另一方都可以拿它去法院提起诉讼。一式两份，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秦松听得一愣一愣，接过了两张纸，清隽俊逸的小字清楚明白地记录着他们刚才的供货约定，还补充了一些他没想到的细节，秦松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很是合理，不禁在心中对这女孩竖起了大拇指。

        还别说，就是寻常进个货，让她这么一捯饬，秦松顿觉得，自己正在签什么大单子。

        好像，连自个身价都上涨了。

        他好歹也念完了初中，自问是写不出这么像模像样的东西。

        于是，秦松收起了最初的轻视之心，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后，说：“里面大部分我觉得没问题，就是一点，有效期半年，是不是太短了？半年之后呢？”

        宋清宁觉得好笑，昨天他还不想合作，今天就想着半年以后继续合作的事了。

        “咱们先这么合作，如果半年后彼此还有意向继续，那便延续这个合同，或者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对约定细节再做修整。”

        “那行，就这样，妹子考虑的已经很周全了。”

        秦松当即邀请宋清宁回店里拿货款，还热情地要替她推着三轮车，宋清宁也不推辞，笑纳了分销商的热情好意。

        秦松边推着车子，一边又瞄她车斗里的大果篮，还问：“妹子，你这大篮子不给我们供货么？”

        宋清宁还是那般态度，不主动推大果篮，并且告诉他，大的卖不掉不包回收。

        秦松初听觉得风险稍大，可得知进货价才十三元，卖一个就能赚五块！在最后交订货款的关头，还是咬牙订了一个。

        反正对方没有限制大果篮的售价，他打算着，如果一两天卖不出去，果子蔫了的时候，可以降价嘛，16元、15元、甚至14元，总不至于亏在手中。

        ……

        夕阳下沉，天色已完全暗沉。

        宋清宁虽面色沉稳淡定，心中可是相当焦急，她还没来得及去陆新廷那儿拿空篮子！这个点，已经比平日里晚不少了，若是陆老板没等她，今天拿不到货，明天可就开天窗了！！！

        收下秦松货款，她不迭寒暄，赶忙骑上车子，全力蹬着驶去。

        几乎将全身力气用在脚下。

        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也太不方便了！如果搁在后世，晚半小时，打个电话叫人家等等，或问了地址，找去对方家里都不耽误事儿。

        可现在不行啊！

        宋清宁再次体会到，啥叫万事开头难！

        丝毫积累都没有，那当真是步履维艰，一丝一毫衔接不到位，都可能给她带来巨大危机！可现在，她也做不了别的，只得牟足了劲，全力提速。

        一边在心底暗自祈祷，但愿陆老板没回家，还在批发市场等她！

        又一边盘算，除了挣到钱后，赶紧给自己买块手表，还得想个备用法子，以后万不能再因这种小事儿，将自己逼入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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