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转眼，于世诚住院已经两周。

        经主治大夫确认，可以放心出院后，宋清宁痛快地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预存的钱还没花完，没用补缴，反而退了几十块，宋清宁暗叹，这个年代连住院都这么便宜……

        站在一旁紧紧跟着，打算缴费的于世诚又是扑了个空。

        宋清宁冲着取款窗口微微抬了下巴：“叔，刚见你冲得特别快，您来拿么？”

        “你这鬼丫头！”

        自从退果篮事件后，于世诚当叔叔的威严就掉了一地，再也拾不起来了。

        这不，又被她打趣，也只得没脾气。

        宋清宁建好就收，办完了手续，谢过了主治大夫，给他们和护士站各送上一个果篮，他们走出医院大门。

        “终于出来了！”

        于世诚一副重获自由的模样。

        宋清宁又笑出声，不过想到刚才已经调侃了长辈一把，现在得克制。偶尔皮一下还行，太过频繁就显得不够尊重。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严肃正经的模样。

        赵刚夫妇特意来送行。

        宋清宁昨天就和赵婶子说了，可以让她今天不用再来，工钱奖金昨晚结清。赵刚已被她雇佣为长期工，她刚起步，暂时用不了太多人手，暂没雇赵刚媳妇。

        可赵婶子一大清早，就拎着自家煮好的饭，早早跟着赵刚来了医院。帮着跑前忙后，收拾东西，手脚比赵刚还麻利。

        宋清宁有点不好意思，可赵婶儿完全不这么觉得。

        小东家雇佣了她男人，那就也是她的东家！她干了，还不是算替老赵卖好，而且，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连她也一起雇了呢。

        赵婶儿除了照顾于世诚，连陈如月那里，她也时常帮着怼董家亲戚。在这种事情上，泼辣的妇人，可比大老爷们好开口太多了。

        几天下来，两口子都和陈如月处得很熟。

        此刻，他俩正拎着几包行李，往陈如月旅馆方向走。

        宋清宁挎着小包，悠哉地走在一侧。

        倒不是她不想插手，而是于世诚啥也不敢让她收拾，生怕一不留神，这小姑奶奶把他用过的家伙事儿尽数给扔掉。

        按宋清宁的意思，在医院置办的碗、筷子、小被褥这些日用品，全不要了。这时候家里又没后世的紫外线消毒设备，干脆扔了，回家换新的。

        于世诚听得眼皮直跳。

        赶忙让她去一边坐着歇息，啥啥也别插手。

        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太不会省着过日子，这以后要是遇上饥荒可咋办？于世诚放心不下，很怕她日后会吃苦头。

        就像现在，尽管才上午，要等几小时的客车而已，在树地下站着等不就行了？才三月份，天气又不热，用得着特意去旅馆？

        不过是等半天，哪就这么娇贵？

        于世诚还是心疼花钱，可也知道，宋丫头是为他好。

        只想着，待会到了地方，他得抢着付钱。

        陈如月坐在门口等着他们，远远一见来人，赶忙上去迎接，帮着拿东西。

        宋清宁：“下午四点的客车，来你这儿歇会。”

        “快里边坐！”

        陈如月热情地招呼他们，还拿搪瓷缸子，给于世诚特意倒了杯温水。

        于世诚并不知她俩交情，也对宋清宁的小生意毫无概念，他只晓得宋清宁最近就住这家旅馆，此刻见着老板，客气道：

        “谢谢，不麻烦倒水，我不渴。听我闺女说，住院时还麻烦你帮忙蒸鸡蛋，真是不好意思……”

        陈如月笑道：“这是哪里话，叔，我能替清宁照料您，那还不是应该的？您这么客气，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于世诚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额外占用旅馆地盘半天，人家不收费，还给他倒水，于世诚本就觉得不好意思，他刚客气了一句，这店主咋这么热情？有点过了头吧。

        还是有啥他不知道的事？

        也就于世诚觉得纳闷，在座其他人都觉得正常无比，于世诚张了张口，又自觉地闭上了。

        陈如月接着说：“叔！您千万别别和我见外，您就跟自己家一样……只要我还在这店，您啥时候来城里玩儿，随时过来住，有啥看得上眼的家具，就搬回去。”

        “……”

        这还越说越夸张了。

        于世诚惊呆。

        旅馆能当自己家，想住就住？他进门刚赞叹了句柜子好看，这老板就要送给他？啥情况？

        饶是于世诚再迟钝，此刻也觉出了端倪……他这侄女咋混的，这么厉害？

        宋清宁一瞧他面色，就猜到了他七八分想法。

        陈如月和董家的事情她不便解释，只粗略说：“嗯，叔听如月姐的，看上啥就搬走，不用客气，我和如月姐，正合伙做生意呢。”

        “对！叔，我现在是清宁手下的雇员，等这旅馆不开了，我就去清宁那儿干活。”陈如月笑道。

        于世诚听得一愣一愣的：“丫头啊，你这些天都干啥了？”

        “卖果篮，您不见过么？”宋清宁微笑，“叔，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们生意刚开始，正缺人手？”

        于世诚直到上了公共汽车，还处于恍惚之中。这段时间内他的认知收到了相当巨大的冲击。

        他本打算骑三轮车回去，宋丫头不放心，非让他做汽车，还让赵刚送他。于世诚不想给孩子多添麻烦，就推说，自己回去后有小三轮车，出行方便，还是想骑回去。

        宋清宁直接手一挥，让赵刚今天先送他回去，明早再给他把三轮车骑回去。

        安排好了他的事，宋清宁就去忙了，由赵刚陪同他上车，于世诚见昨天已结清了工资，今天和明天还得再麻烦人家，看着这个比他小几岁的汉子跑上跑下搬东西，老于真诚地道谢。

        赵刚：“您就别客气了，东家吩咐的，拿钱办事，这是我该做的。”

        于世诚：……

        他是上了车才知道，不止那旅馆女老板，赵刚也被宋丫头雇了。

        震惊过后，于世诚又隐隐觉得，也许，宋丫头有些想法是对的，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牢固扎根于心中十几年的观念，不觉之间已开始松动。

        宋清宁忙完了其他事，傍晚等着接陆新廷的送货，再收完了这些，一天的工作就告一段落。

        现在有陈如月、赵刚夫妇帮忙，不少事并不需要她亲自上手，比最初刚开始做的时候，于她来说，省了很多力气。

        最难的，就是掘第一桶金。

        一旦运转起来，钱是越来越好赚的，随之上升的就是压力。若对寻常二十来岁的姑娘来说，或许不好承受，而宋清宁上辈子带团队多年，过手的资金比现在多得多，抗压已经和吃饭、睡觉一般习惯。

        陆新廷卸完货，和她报告家中做工的进度：“现在速度还是上不来，你嫂子已经尽量挑了村里的利索媳妇，边干边学，不过她们做的大部分过不了你嫂子那关，编完了拆，拆掉再编，一天下来，出不了多少活……”

        “嗯，急不来，质量最重要。”

        宋清宁想着昨天下午在工商局遇到的事，声音淡淡的：“要不，让嫂子多招些人，一起培训？”

        陆新廷咧嘴，说：“还多招咧，多一个人，一天就多个开支，现在她们产不出东西来，每天尽是花花银子往里面白搭。”

        宋清宁淡淡看了他一眼，由于工商局办执照不算顺利，她摸不准那证时间，便没好要求全力招工。

        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雇工成本的时期，你别担心，我有打算，你回去和嫂子说，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能多招，就多招一些人。”

        “哦。”陆新廷心不在焉应了。

        宋清宁不用细看，就知道他敷衍之意，挑眉：“你们还不信我么？你和嫂子只管全力保生产，如果后续赚不到钱，雇工和用料的成本，都算我的。”

        陆新廷连忙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唉……我这不，想着尽量替你省点钱么。”

        “那也不要放慢技术工的培养，你也看见了，你们的技术上手并不快，如果以后订单大量来了，现在不做好准备，到时候交不出货，那才是有钱没得赚。”宋清宁虽心中发闷，说出的话，却是鼓舞人心：

        “其他事情，有我，陆哥，你和嫂子尽管放手去做，编织工尽快招，如果十天学不会，工资暂发一半，等学好了再发全额，放心吧。”

        “行，我回去和你嫂子说。”

        陆新廷这才郑重应下，瞧她面带倦色，便不多停留，牵过马车赶着回三王庙去了。

        “小姨姨，我妈叫你去吃饭。”

        四岁的小娃儿声音尚带着奶气，步伐并不稳，却是一路小跑，从后院冲过来，一把保住了宋清宁的腿。

        那双和陈如月一样好看的眼睛闪亮亮，望着她。

        宋清宁笑了下，任她拉着，坐到桌前。

        “清宁，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饭还没吃到一半，陈如月就瞧着她不太对劲，给她舀啥，她就吃啥，完全没了往日的挑剔。

        “哦，没有。”宋清宁回神，停顿了下，语速比寻常慢一些，问：“姐，你知道那里有能租房子的么？”

        “要什么样的？”

        宋清宁：“交通方便，能在西区租到个院子最好了。”

        陈如月点头：“我明天出去找，就为这事儿的话，你不用担心……怎么说，我也在这一代过了好几年，多少认识些人，打问个房子不难。”

        宋清宁：“嗯，那就交给你了。除了选空间大，房子多一些的，也挑你喜欢的环境，找佳佳上学方便的地儿……”

        陈如月先前怕董家人来打砸报复，把她女儿送去了亲戚家，暂住了几天，稳定下来后，才接了回来。

        “小姨姨，你吃肉。”

        小娃儿嫩呼呼的手舀了碗里最大的一块肉，颤颤巍巍伸到她碗中，奶声奶气：“佳佳不高兴的时候，吃肉，吃了肉就不难过了。”

        宋清宁“扑哧”笑出了声，把那块肉又夹回小娃儿碗里，问：“佳佳，你不高兴么？今天上学有人欺负你？”

        “并没有。”小娃儿声音顿了下，“有个小朋友说我爸爸不要我了，我把他打了一顿，班上就再没人乱说话了。”

        宋清宁：……

        “爸爸走了，以后没人打妈妈和我，佳佳不难过，姨姨，你吃肉~”奶奶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佳佳般抱着她胳膊，将大半个身子赖在她怀中，又要伸手去给她舀肉：“姨姨高兴了，妈妈也会高兴，佳佳就高兴……”

        宋清宁怔了一下，真没料到这小孩儿懂事这么早。

        一坨还带奶香的软肉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小胳膊还时不时抱着她脖子。让宋清宁无法再分神琢磨执照的事，她干脆将小娃儿抱起，放在腿上，从饭桌上夹起肉的投喂。

        见小娃儿吃的嘴边冒油，摸了摸她头，说：“以后小姨努力赚钱，让你天天都有肉吃。”

        “好啊，我最爱小姨姨了！”

        佳佳说着，扑到她怀里，冲着她脸mua亲了一口。

        宋清宁脸上顿时多了个油亮的o形小圈圈。

        旁边陈如月连忙递给她毛巾，把女儿扯回来，教训：“坐好了吃饭，看把你姨脸都弄脏了。”

        “不碍事。”宋清宁没什么胃口，简单扒拉几口饭，说：“佳佳，吃完了我带你去玩儿！”

        “噢！我要逛夜市！”小娃儿欢呼。

        “别闹你姨！”

        “好。”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陈如月只得无奈道：“那你们去吧，清宁，你好好歇一歇，屋里那些水果我替你弄好。”

        宋清宁本着散心，带娃去逛夜市。

        这时，她还不曾想到，这偶然之举，让她碰上了个重要人物，压在心头许久的困境突然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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