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朋友见面（一）

娟秀的字迹，流畅的行文，近乎公事化的口吻。出乎意料的书信，内容却更让苏念意外。
虽然己经定亲，但男女私传书信这种事情，苏念并不认同。只是宝珠来的太急，他不想削安初萦脸面，这才把信收下，没想到书信内容如此让他震惊。
“穆枫，怎么会是他……”苏念喃喃自语说着，书信掉到桌子上。
十几年前订的娃娃亲，这些年没有来往，女方为了不耽搁女儿花期另外再订亲事，虽然不合法律，却合情理。
苏念没想到的是，安初萦竟然以前订过亲，订亲对象竟然还是穆枫。
更出乎意料的是，穆枫竟然再次找上门来。
穆枫行事向来周全，断不可能一无所知就上京城。明明知道他与安初萦的亲事，他仍然来了。
“老爷，老爷……”
贴身小厮匆忙进门，回禀道：“外头有位自称是您的好友，姓穆名枫的公子找您。”
“来的好快。”苏念自言自语说着。
穆枫己经知道了吧，不过，也是好奇，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厮问：“要请穆公子进门吗？”
苏念摇摇头，道：“不用，我去见他。”
说完苏念换了外衣出门，并不用小厮跟着，独自去角门上见穆枫。
穆枫一身青衣书生打扮，身边跟着一个漂亮小厮。脸上含笑，负手而立，数不尽的风流潇洒。比较之下，苏念一身月白长衫，虽然妆扮清减，却是凭添几分贵气。
幼时玩伴，多年好友，此时京城乍见，两人都是一怔，随即都笑了起来。
“哎呀呀，我本以为还有幸能到国公府一游呢。”穆枫笑着说。
苏念看着他也不禁笑了，直言道：“我暂居在此，不方便领你进府观赏。”
认祖归宗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此时他是暂居府中，却不是主人。既无法在理国公府招呼自己的朋友，更不能引着朋友进府游玩。
“你啊，你啊……”穆枫一副我明白的神情，伸手拍拍苏念的肩膀，“跟我来吧，我在晚枫居定了一个跨院，最合适喝酒闲谈。”
“好。”苏念脸上有几分感慨，“好久没与你长谈了。”
此次谈话之后，还会是朋友吗？他也不知道。
穆枫前面带路，苏念随行。
晚枫居离理国公府并不远，京城数一数二的会所，可以说是客栈，也可以说是青楼。穆枫大手笔包下一所跨院，再加上打赏阔绰，马上被晚枫居上下奉为第一上宾。
脚刚踏进大门，就觉得香风来袭，几个衣衫单薄的美人直扑了过来，嘴里喊着：“穆大爷回来了，穆大爷回来了……”
苏念神情淡漠，却是偏头看一眼穆枫。
穆枫瞬间想捂住脸，神情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快快离开。”
“穆大爷，今天是带朋友回来了吗。”美人儿却是完全不在意，直往穆枫身上扑，嘴里说着：“我们姐妹定会好好招呼的。”
苏念偏头又看穆枫一眼。
穆枫只觉得脸皮都要掉地上了，狼狈说着：“现在离开的，每人十两。”
一语出口，围着穆枫的美人儿们全数撤退。
穆枫不由的吁口气，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觉得脸上无光。
“你是越来越会玩了。”苏念感慨。
穆枫做为一个成年男人，有本事能会赚钱，玩的花也是理所当然。他以前并不觉得穆枫的行为有哪里不妥，自己挣的想怎么花都行。
但这趟穆枫上京是求亲的，却依然住在青楼里，无话可说啊。
穆枫只想捂住脸，小声辩解着：“其实……你真的误会了，我到京城之后没有找到合适的旅馆，倒是这里，虽然贵些，却是各种方便。”
京城的旅馆自然是上上等的，但位置合适，房间合适的真不多。他虽然幼时吃过苦，但有钱之后从来不曾苛责过自己。
在他看来，晚枫居地理位置合适，又有让他满意的跨院，饭菜做的不错，是很合适的落脚地。
至于楼里的姑娘们，他承认有时他会跟她们一起喝喝酒，但要说天天嫖，他也没太大的性趣。
“进屋说吧。”苏念提醒他，枫晚居的环境真的很不合适他。
穆枫马上道：“这边，这边……”
两人快进跨院，关上院门时，穆枫特别叮嘱管事，无事不要过来打扰。
跨院并不大，难得的清幽，小小三间上房布置的格外雅致。
“这里不错吧，闹中取静之处，住上一两个月都合适。”穆枫说着，再次辩解，“我真的是看中地方才选这里落脚的。”
苏念默然不语，看旁边摆着茶具，便自行泡茶。
“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二甲第五名。”穆枫笑着说，又向苏念拱拱手，“终于得偿所愿。”
苏念考中进士之后，就亲自写信给他说了此事。他向来对于功名不太放在心上，但苏念努力了这些年，本以为他很高兴。
但看完他的来信，却是满纸淡然无谓。后来认祖归宗，虽然也有书信来往，穆枫却丝毫没感觉到他信中的喜气。
无所谓喜，无所谓悲，明明是人生大事，苏念却全然不在意了。
“我该高兴吗？”苏念淡淡说着，看向穆枫道：“我得了功名之后，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个问题让他困惑己久，考得功名认祖归宗是他母亲的遗愿，他完成了，反而显得空虚了。
不管苏老太爷跟他说娶个名门闺秀，以助于仕途。还是进翰林院，仕途奔波，他都没什么兴趣。
功名利禄，他觉得无趣极了。
“喂，大才子，大老爷，你说这样的话，让我这等平凡人怎么活啊。”穆枫用打趣的口吻说着。
苏念声音微挑：“你觉得我说这话是太娇情了？”
“不是娇情，而是有些……死脑筋。”穆枫笑着说，“你看看你现在，母亲的遗愿己经完成，又成大家族的老爷，身份钱财不愁。功名也好，利禄也好，不想求就不求，谁还会逼你不成。”
母亲的遗愿是压在苏念心头的一把刀，时时刺着他，让他一刻不能停歇。
现在母亲遗愿完成，要是苏念不想走这条路，完全可以换条路再走。理国公府这半路认来的亲戚，他不认为能管的了苏念。
“果然是你说出来的话。”苏念喃喃自语说着。
这就是穆枫，想做就去做，不想做谁也逼不了。这份潇洒是他欣赏的，也是他欠缺的。
随心而欲，随性而来。就像现在住在青楼里，穆枫做的出，做的坦荡，他却只能看看。
穆枫笑着道：“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还是说，那理国公府就是人间地狱，非得逼人至此。就是真的，那也没什么，你来青州，有我一口饭吃，就肯定饿不到你。”
苏念听得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欣慰之意。
穆枫看苏念泡的茶己到火侯，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你知道吗，你中进士后再没回青州。我那些叔伯们一直说你忘恩负义，成了大官后，怎么还会理我这等小商户。”
苏念脸上笑意更浓，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既是兄弟自然该明白，既然明白，我又何必再说。”穆枫笑着说。
他太了解苏念，正如苏念了解他。
苏念没有与他联络必然有他的理由，既然是朋友，就没必要太追问。
苏念直视着穆枫，道：“那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呃……”穆枫不自觉得卡了一下，问：“你，知道了？”
苏念眼中露出一抹失望，道：“你果然是知道的……”
知道安初萦后来的定亲对象是他，穆枫依然找上门了。
也就是说，对于穆枫来说，安初萦不止是个定亲对象，也是他喜欢的对象。
“……这个，这件事很复杂。”穆枫口吻中透着几分心虚，随即给自己找着借口，道：“你定亲的事，也没跟我说。”
安初萦是他的未婚妻，后来又跟苏念订婚，如此的巧合让他也是无言以对。
只是他对安初萦情意甚深，断不会放手。
至于苏念……
以苏念的性格肯定不会与千金小姐婚前谈情说爱，两人的婚事，不过是家族联姻而己。以苏念的条件，退了全然无感情的安初萦，还能再定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安初萦是他的唯一，却不是苏念的唯一。
虽然有些对不住苏念，他却觉得，苏念做为他多年好友应该成全他才是。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与安国公府的初萦小姐定下亲事。”苏念说着，语气淡然却坚决。
他没打算与安初萦婚前谈情，但是安初萦……
那样一张芙蓉绣脸，哪怕在他迷惑的时候，回想起来他都有种心安之感。
这是爱情吗？他自己经也不知道，但跟那样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他真觉得很开心。
他拒绝了理国公府太多，唯独没有拒绝安初萦。
“你……”穆枫怔住了。
难道，难道……
苏念道：“我很喜欢安初萦，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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