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尽的深渊

林妮抬头看着天空，眼神当中充满了虔诚和希冀，严肃地说道：“终有一天，一定能重回到那个属于我们的天地。”

        她不再说话，看着天空出神。

        高亮也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空有些蔚蓝，太阳被一层云朵遮盖，一剑阳光刺穿云层而下。

        良久之后，他回过神来，向她提了一个想法，想要把那个狙击手引出来。

        结果林妮听了，立时怒眼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傻啊，你把他引出来，万一伤害到其他人怎么办？万一他意识到杀不了你，而选择去杀其他人，这后果你想过吗？”

        她的话虽然刺耳，但仔细想想，的确有道理，是他忽略了这一层。

        “我帮你打探一下，看这件事会不会跟林艳有关系。”林妮严肃得有些冷峻，捋了一下发丝，就离开了，留下他一人微微出神。

        随后几天里，他基本都待在宿舍里，但也得遮头遮脸的，心里总是担心，会被那个狙击手发现。

        可是，他却偏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却又非常简单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死了，整个学校都会知道，甚至会传得沸沸扬扬。那么，那个狙击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相反，如果他没有死，狙击手也一定会有所察觉，除非开了那一枪之后立刻远飞到天涯海角去了。

        三天之后，林妮终于再次出现，这三天里他过得还算平静，而林妮的出现却让他有些不安。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好像已经好多天没睡觉一样，眼圈有些黑，而且老是走神，说着话突然就发愣。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灵气与活力。

        “妮子，你怎么了？你精神不太好。”他担心地问。

        林妮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只是这几天没睡好。没事。对了，我族人想见一下你。”

        他愣了一下，随之开起了玩笑：“见家长吗？”

        话刚说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想起林艳说过，她们的父母已去世，于是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林妮的神色有些忧伤，虽然她说没关系，但是高亮心里还是难以原谅自己的多嘴。

        校园里的草丛里鹤立鸡群般挺立着几朵鲜丽的野花，他走过去摘了一朵，嗅了下，还行，便插在了林妮的发间。

        林妮一直低着头，并没有阻止，只是轻轻笑了下，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幼稚。”

        随之便把发间的那朵鲜丽的花给拿了下来，神色看上去好多了，柔柔地笑着。

        高亮也跟着微笑。

        林妮带着高亮见到了她所说的族人。

        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其中一个看上去跟高亮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身形比较挺拔，大概一米八左右，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神采非凡。打这经过的女生都朝这边看过来，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与同伴交耳嬉笑。

        这个男人名叫林执，说是林妮的表堂兄。

        而那个女人则甚是美艳，美目流盼，微微一笑，足以倾城，引得路过的男生留恋忘返，撞到了路灯上也不忘回头一看。

        这女子名叫林丽，说是林妮的表堂姐。

        另外一个男人长得便普通一些，身形并不高大，但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和饱经风雨的脸庞。姓陈，陈阿德，只说是林执的朋友。

        看到这三个人站在面前，高亮心中不能平静。

        三人同时打量着他，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压过来。他硬撑起腰板，回敬着那三人的眼神。可是脸色并不算好。

        “常常听妮子提起你来，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可真是一表人才啊。”林执说道，嘴角泛着微微的笑意。看上去很是斯文而儒雅。

        但是在高亮听来可是刺耳的很，语气中阴阳怪气的，但也不得不做足礼貌：“过奖了。”

        林执微微点了点头，反背着双手，把注意力放在了林妮身上。

        林丽一双美目看过来，捋了一下轻柔的长发，柔声地说道：“小妮子，我们三人难得来一次，你忍心让我们这样站着？”

        “哦，我在餐厅订了个包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我们边吃边聊吧。”林妮定了定神，面无表情，说道。

        他们在附近最高档的一个餐厅包间内坐了下来，点了菜之后，大家便开始了闲聊。

        对于她们所说的话题，高亮根本无法插口，而且也不愿意多说。

        包间是很豪华的，菜式是看不懂的，尤其是后面的价格。他想道，一个菜就够我吃整个月了，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简单而朴素。

        “高先生，你出过海吗？”林丽眉眼一笑，问道。

        高亮愣了会才说道：“虽然这座城市靠海，但是我还从没出过海。”

        这句是实话，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多年，海边也去了很多次，可他也只是迎着海风走走而已，从来没有靠近过。游泳、冲浪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坐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看看海中的日落，看看海中的日出，那是十分美妙的享受。你居然没出过海，真是可惜。如果你看到海中的美景，只需一次，你便会从此深深爱上海洋的。”林丽一脸享受地说着，声音美妙动听，神态舒展。

        “是吗？”高亮礼貌性的说道。

        “是的，高先生。在海上你还能看到更多奇妙的东西。”林执的声音极具磁性，温文儒雅，“妮子，你说是不是？”

        林妮看了看高亮，点了点头，但依然是面无表情。

        从上桌以来，林妮就一直很是沉默，从不加入她族人的谈话，脸色冷冷的。可能跟家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吧。他想。

        “林大哥，小弟正好有一辆游艇停靠在海边。小弟想邀请你出海耍一耍。”陈阿德接上话，声音粗犷，言语神情上对林执充满了敬意。

        陈阿德的年纪看上去比林执要大得多，林执只能算是青年人，而陈阿德可算是中年了，可是却称呼林执为大哥。这让高亮意想不到。

        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是林妮招呼来的。

        对于陈阿德的提议，林执喜上眉梢，一拍手，快意说道：“好。我正有此意。”

        接着林丽转动着明眸看了过来，邀请高亮：“高先生不如也加入我们吧，尽一尽地主之谊，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他却有些头大，推辞不是，不推辞也不是。

        林执再次开口，带着微微的笑意：“高先生，你不会是怕水吧？”

        高亮被点中了死穴，很是尴尬，看向林妮希望得到解救。

        “加入我们吧。”林执神色坚定，看向林妮，眼神很是温柔，“妮子，你也去的是吗？”

        林妮环视了一圈，最后点了下头，笑着对高亮说道：“亮子，你陪我去吧，我也想去看看海，好久没去过了。”

        高亮愣了愣，以为林妮会解围，但是这可是她第一次邀请自己去玩，还是挺开心的。再者，她今天精神比较差，去散散心也好。

        饭菜端了上来，一件件像雕花一样，十分地精美，更关键的是，很多菜他根本认不出来，根本就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尝了才知一二，真心佩服厨师的奇思妙想。

        他从小就掌厨，可现在，自叹不如。

        众人笑着看向他，林丽戏谑着说道：“高先生，你不会从未尝过这些菜吧。这家餐厅离你们学校并不远，平时就没有过来进餐吗？”

        进餐？他努力憋着才没笑出来，摇头说道：“没有。这家餐厅出了名的贵，吃不起。”

        林丽、林执、陈阿德听此都不禁笑了笑，林丽又问：“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赞叹了几句，一点都不介意。

        而林执却叹气道：“唉，这里的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高亮只能尴尬地陪着笑。

        一顿饭下来，也只有高亮一人吃得比较多些，其他人也只是浅尝即止，这盘吃几口，那盘吃几口，其余时间都在喝着美酒，聊着天。

        林妮脸如冰霜，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出来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剩菜，默默地哀叹了一声。

        迎接他们的是两辆豪华轿车，司机恭敬地迎他们上车。他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车里的林妮，还是坐了进去。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来到海边。下了车，便看到一台豪华的游艇停靠在港口上。林执他们三人正在船上向高亮打着招呼。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铺在海面上，看上去是那么的美丽。但是他却有些不安，甚至想临时脱逃，拒绝他们的邀请，想要往回走，远离这个地方，但是林妮走了上来。

        并排站着，遥望那天边西坠的太阳，林妮突然抓住了高亮的手，紧紧握住了，一缕缕暖流从她的指尖流转过来。一股暖意从指尖迅速传遍了全身。

        高亮深吸了口气，呆呆地看着林妮美丽的侧脸，以及铺撒在她眼睫毛上的金色光芒。

        林妮也做着深呼吸，并没有转过来，只轻轻说道：“你看，这落日多美。”

        “是啊。”他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十指开始相扣，心底里的那朵茉莉花终于绽放。

        时间似乎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即使多年之后，这一幕依然深深刻印在了彼此记忆里。

        “我们上去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了。”林妮柔柔地说道。

        他们上了这条游艇。游艇离开了海岸，往大海的深处踏浪前行。

        他的心也随着海浪而翻动。同时翻动的当然还包括他的胃。

        林妮把他扶进了舱中，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每个人第一次乘船出海都难免会如此。”林丽说道，递过来一杯水，“这是加了醋的温开水，对于晕船有帮助。”他接到手中，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之后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他醒来的时候，林妮就坐在旁边，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凉凉的，握得更紧了些，拇指轻轻揉着她的手背，眼神怜爱地看着她。

        她的手很柔软，似乎没有骨骼。

        她也在看着他，对视着，脸色平静，都没有说话。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他怜爱地问。

        她摇了摇头，神色间有点茫然，说道：“没事。刚才到甲板上吹了一会海风，所以才有些凉的吧。”

        他瞅了眼外面，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现在几点了？”他问道，同时红着脸把她的手塞进了怀里。

        她只是看着，视线从没离开过他的双眼。

        “8点多了。”她最后笑了笑，“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有叫醒你。”

        这时候舱门打开，林执走了进来，愣了愣，看了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脸上维持着笑意，说道：“高先生，你醒了？好点了没？”

        他点了点头，表示：“好多了。真是抱歉。”

        林执摆了摆手直说没关系，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要不要出来看看夜景？”

        林妮的手突然紧握了一下，高亮奇怪而又关切地看着她，但她的表情始终毫无波澜。

        “好。”

        林执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示意地点下头，便又钻了出去。

        待林执走后，高亮直接问道：“妮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林妮摇了摇头，看了别处一眼，一改面容，双眼重新变得灵动，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说道：“我是怕你到了外面又会晕。”

        高亮尴尬地挠了挠头，但内心却是欢喜的，傻傻地笑着。

        有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愚蠢的，其实男人也一样。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大脑，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白痴。

        他们走到了甲板外面，高亮抬头看着满天璀璨的星斗，辉光闪闪，只觉得无比舒畅。

        靠在栏杆上，看着夜里海中的美景，说是海中的美景还不如说是天上的美景。但是在海上跟在陆地上，却是有很大的不同。

        五个人，每人一杯红酒。高亮从没有喝过，说是高端酒，他分辨不出，只能学着她们的样子来品尝。口感是醇正，余味是无穷，的确是享受，但是，对他来讲这些都是虚幻的，距离真实生活实在太过遥远。

        “其实把红酒跟海水混在一起来喝，才是最佳的品味。”陈阿德低头看着海面，语速缓慢地说道。

        除了林妮，几人都显得惊讶。

        高亮低声问道：“妮子，真是这样的？”

        林妮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小酌着杯中的美酒，看着远方出神。

        林丽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怎么混法？”

        陈阿德恭敬地笑了笑：“这个简单。”

        说着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刀光摄人，十分锐利。

        高亮正呆呆看着，见他突然拿出一把刀来，着实惊着了，这个跟喝红酒有什么关系啊？但是下一秒，只见一道刀光闪过，只觉腹中突感剧痛，手一抖，手中杯便滑落下来，摔在甲板上，立时四分五裂，杯中酒洒了一地。

        他瞬间反应过来，但还是太迟了，那把刀已经插进他腹中，只留下一截刀柄。

        什么？

        他盯着那个陈阿德，绷紧五指，捏成爪，看着陈阿德的喉咙，想要撕碎。

        但，太迟了。爪还没出，一脚便飞踹了过来。他急忙回撤，双臂格挡，可是那力道太大了，根本抵挡不住，上半身直接越过了栏杆，往海中坠下去。

        往下坠的刹那，他右手一把抓住了栏杆底部，结果整个身体狠狠打在船身上，肚子上的那把刀又插得深了几分，整个人全身痉挛，脑子里混沌，视线模糊下去，差点脱手。

        底下是滔滔的海水，腹中一把利刃刺穿了内脏，一股又一股的血水从伤口处涌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把雪亮的利刃伸了下来，抵在他手上，划来划去，看似随时都会刺进去。

        他在模糊中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林执此时正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用剑尖在高亮的手背上滑来滑去，阴冷着眼，冷声说道：“就是这只手，碰了妮子。”

        他寻找着林妮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最终，他还是看到了，她正站在栏杆边上，看着远方无尽的黑暗，正在静静地品尝美酒，完全没有理会这边的事。

        很怪，很怪。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怒目圆睁，喊道：“妮子，你怎么了？林妮。”因为腹中的疼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无论喊了多少次，林妮还是那么的平静，无波无澜，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你们到底对妮子做了什么？！”高亮怒吼着，声嘶力竭，腹中的伤使得他逐渐虚弱，即使有着万般的悲愤也无法发泄半分。

        林执、林丽、陈阿德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带着得意的神色，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

        林丽明眸皓齿，如同魔鬼一般地阴笑着，看向林妮，“小妮子啊，看来这小子是完全迷上你了哦。你不会舍不得吧？”

        林妮终于转过脸来，干硬地笑了笑，只看了一眼高亮，便抬头看着美丽得有些诡异的星空，脸色平静地出奇。

        高亮突然心中一冷，双眼逐渐睁大，浑身泛起森森的寒意，一个异常恐怖万万无法接受的想法涌了上来，但他不相信，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他紧紧地看了看林执三人，又看了看林妮的侧脸，在两者之间徘徊，心中犹如混沌。

        “妮子！林妮！”他极力地喊着，想要把此时的林妮唤醒，他认为林妮此时的怪异，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不一般的事。

        林妮向着天，好像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才语气平和地、没有任何波澜与情绪地，说着：“一切为了家族。对不起。”

        如同一柄冰冷的剑刃，刺进了他的心脏与灵魂深处。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嘴角不住地哆嗦。他低下了头去，似乎看着无尽的深渊。

        利刃依然在他的右手上划着，然后一点点刺进去，一道道血痕如蛛网般密集。

        他没有了痛感，依然低着头，看着那无尽的深渊。

        林执咬着牙，狠狠地带着笑意，说道：“你这只脏手。你以为妮子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以为妮子真的想靠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怂样！”

        对的，怂样。他想。依然低着头，看着那无尽的深渊。

        林执面目狰狞，脸上荡漾着快感，说道：“本少爷告诉你，妮子是我的未婚妻！就算不是为了家族，我一样会杀了你。”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但依然低着头，看着那无尽的深渊。

        “对不起。”林妮轻轻的声音飘来，很淡，很平静。

        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依然低着头，看着那无尽的深渊。深渊里，有闪电与雷鸣，深渊在震荡，在崩塌，在龟裂，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破碎，碎片哗哗掉落，形成了成千上万或者无限数量的深渊，燃烧着，带着无边的火焰，焚烧与毁灭着一切。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看这种文，节奏会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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