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采花贼

“怎么回事？”遥夜蹙眉问道。

        憨憨支吾道：“那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守在门外，也没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去过，不知道怎么就听里面突然闹哄哄的，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说什么‘小姐不见了’的，说是丫鬟进屋叫他们的那个什么小姐一起出去看热闹，才发现人早就已经不见了，桌子上的晚饭都没动。

        我趁乱进去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忘忧说的那个姑娘的影子，正想出来给大人报信呢，你们就已经来了。”

        遥夜闻言眉心锁得更深。

        就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遥暮归突然上前，抱拳道：“帝父，方才一直未来得及向您禀报，据我和子衿探听到的信息来看，忘忧姑娘见到的那位女子，恐怕正是这位突然不见了的时雨门掌门的千金。”

        遥夜双瞳骤然放大，隐隐觉得他说的这句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也顾不上了，一甩袖子大步冲进了时雨门中。

        其余几人赶忙跟上。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遥夜穿过前厅直至后堂，停下脚步环视一周，忽然朝一间亮如白昼的屋子里走去。

        所有的人，出来进去，全都是朝着这间屋子去的，这里应该就是出事的地方。他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突听一声断喝，“唰唰唰”地瞬间出现十几个人将遥夜一行团团围住。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男子执剑厉声喝道。

        遥夜缓缓侧身，回头，冰冷的眼神透着几分肃杀，直看得来人不自觉的一颤。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但在出了门之后便又自动分为两排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门的两边，垂手而立。

        一约四十岁出头年纪，着墨绿色大袖氅衣头戴四方平定巾的男子自人群后出来，在门前的台阶上站定。

        恰逢遥夜察觉到身后有异又重新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就见那男子先是一惊，而后将遥夜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缓缓将一直端着的一条手臂放下来，惊异叫道：“师兄？！”

        众人闻言也是一愣，心道来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着都不像是掌门的同辈，想不到竟是他的师兄？

        忘忧等人倒似已经对此类事情见怪不怪，无甚太大反应。

        毕竟，这凡尘界好像遍地都是遥夜的师弟师妹，他们来此不过短短数月，便已经好巧不巧的见过了不下三位，再来一个，有什么稀奇？

        就连遥夜似乎都有点仿佛都在意料之中的平静，只是多年不见，那位师弟的模样变了不少，他仔细地将对方的脸端详半天之后，才试探着道：“你是，孟罗？”

        那位孟罗师弟兴奋地叫道：“师兄！真的是你！”说着话便向遥夜奔了过来。

        突听一个略带喜色，尾音上扬的女声在人形包围圈外面道：“是啊！不是他还有谁？”。

        人群散开，一个身穿大红色广袖流仙裙的女修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谭莲。

        忘忧低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束袖束腰襦裙。虽是同样的色系，亮丽英气，但毕竟较之留仙裙少了一丝妩媚，更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心道：人说老来俏老来俏，谭莲道长果真是俏丽。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杀死无忧的凶手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她现在看到谭莲心里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甚至于竟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抓花那人的脸的冲动，看她此番打扮更觉扎眼非常，于是将头别了过去。

        先前围着遥夜一行的人听到谭莲此话，立即识趣的退后让出了一条路，谭莲走到遥夜面前，喜道：“师兄，这么多天你们都去哪了啊？我料理完了佢严师兄的后事再去找你，却发现你们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竟又会在这岑北之地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忘忧不太明白她为何在停顿了一瞬之后又补了一个“们”字，不过倒也不是很关心。

        孟罗已经先谭莲一步奔到了遥夜面前，拉着遥夜的袖子红着眼眶哽咽道：“师兄，真的是大师兄……师兄你怎会在此……多年未见……师兄，师兄你能来真的是太好了……师兄，师兄，求你，求你救救小女吧！”

        最后一句话说完，孟罗竟直接跪了下去。

        话题转的太快，众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有孟罗的家仆见状欲上前搀扶，被孟罗挥手制止。

        遥夜却只是面色木然地看了看地上的人道：“起来说。”

        孟罗依言起身。

        谭莲道：“是啊孟罗师兄，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大师兄又没说不帮你。”

        遥夜面色愈发冰冷，似乎连多余的哪怕是一点眼色都不愿分给那个说话的人，压抑着心里强烈的不耐默默翻了个白眼。

        谭莲继续道：“孟罗师兄，你信上只说怀玉出事了，也没说是什么事，我担心你们父女两个的安危立刻便赶了过来，所以怀玉她到底是怎么了？”

        孟罗擦了擦眼泪，抽噎道：“怀玉她……她被人给掳走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谭莲蹙眉道：“你慢慢说！怀玉她好好的待在家里，怎么会突然被人掳走？你有没有好好找啊？！”

        孟罗道：“找了！家里里里外外我都找了十几遍了！”

        “今日又是中秋，会不会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

        孟罗因为谭莲非但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一直在质疑自己而显得有点气急败坏，蓦地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脚往屋里走去。

        众人赶忙跟上。

        正对屋门的地上放着一张长条桌，桌子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双碗筷，碗里的饭看起来一点都没动过，孟罗便是直奔这张桌子而去。走近了，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纸，转身又朝遥夜疾步走来。

        “这是……那家伙留下来的字条。”孟罗道。

        遥夜将字条打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借贵派千金一用，翌日送还。

        忘忧探头看了看后道：“只听说有借物借钱的，这女儿也有出借的？”

        遥夜出现的突然，孟罗的脑子里又千头万绪的，是以直到这会忘忧开口说话，他才注意到遥夜身边的这位女子。他眯缝着自己有点哭花了的双眼，不敢确信地仔细打量着忘忧道：“这位是？”

        “她叫忘忧，”谭莲再度接话道，顿了顿，又特意强调一般补充道，“不是无忧。”

        话毕还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抿嘴笑着。也不知她在开心什么。

        遥夜忽地对着谭莲方向伸出手，隔空扼住了那人咽喉，头也不回冷冰冰道：“若再多言，割了你的舌头。”

        这人虽然平日里也都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孔，但却从不似如今这般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忘忧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扒着他的胳膊阻止道：“你这是干什么？”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些外放的杀气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忘忧看着那人缓缓落下的手臂，心道：也只有在有关她的事情的时候，你才会如此失态吧。若非是无忧还有一丝希望可以复活，加之天规不许，恐怕你现在早就已经杀了谭莲替她报仇了吧。

        这心里突然的一丝失落，来得好没道理。

        忘忧皱了皱眉。

        憨憨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各位恕憨憨无礼，但现在恐怕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孟掌门，你还是快说说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吧？为何仅凭一张纸条，您便断定您的女儿是被人掳走了呢？”

        遥暮归在旁附和道：“不错。屋内并无打斗或挣扎的痕迹，字条上又说了明日会送还，若是掳掠，为何只字不提赎金？”

        孟罗道：“各位有所不知。近几年来，仙门各处便屡有少女遭掳事件发生，且无一例外，皆为此般留字告知‘借女一用，翌日送回’的手法。

        而那些被掳走一夜之后送回来的姑娘，全都……全都，失去了女儿家们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孟罗的最后几句话说得格外的吞吞吐吐，一张脸也是瞬息万变，先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泛着些微红，后面便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凝重。

        “她们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忘忧环视一周面色各异的众人，疑惑道，“啥呀？”

        众人闻言全都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避免与她探寻真理一般的目光相遇。

        谭莲鄙夷地笑了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只有憨憨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附到其人耳边道：“就是，丢了之后要被浸猪笼的那种东西。别再问了，闭嘴！”

        忘忧不满地盯着憨憨，心道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本来被人掳走就够倒霉的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因为丢了个什么东西还要被浸猪笼，真是有够变态！

        还不让人说！

        “原来是个采花贼。”遥暮归道。

        孟罗道：“此前，这贼一直流窜在东南一带，不知何时竟潜入了岑北，还盯上了小女……”说到此处，孟罗又开始抽抽噎噎道，“听说那些被掳走的女修，最后全都自绝身亡……怀玉她……她自小便心高气傲，若受此折辱，岂不是……岂不是也要……”

        孟罗根本都不敢再往下细想，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害怕到浑身都在发抖。

        遥夜道：“你是说，这采花贼所掳女子皆为修士？而不是普通的貌美女子？”

        孟罗强自定了定神，点头道：“没错。”

        这便有点不合常理了。

        按理说，普通女子较之女修更易得手，且女修多为不爱红妆爱武装者，即便有些姿色出众的，也在经年累月的苦修之下变得略显皮糙肉厚。

        当然，忘忧这般天生丽质的实属例外。

        若只为劫色，这贼的下手目标未免有点太过“迎难而上”。

        遥夜蹙眉思忖片刻，忽又开口道：“这些女修，包括你的女儿在内，是否有什么共同特点？”

        孟罗一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神色奇怪地将屋子里众人扫视一遍，挥手对一众下人奴婢乃至门徒等道：“你们先出去继续找，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周围百里，找不到小姐，便不必回来了！”

        待众人都退出去，孟罗又机警地将房门掩上，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那贼子所劫女修，包括小女，她们之间的确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又停了停，似乎这是他一个隐藏许久的秘密，此刻却不得不说出来。

        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呐呐道：“她们都是，通玉凤髓之体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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