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少年心性

遥暮归和子衿是在孟罗等人将孟怀玉抬走之后赶到的，齐齐望着地上的尸身说不出话来。

        忘忧道：“那个白袍人为什么要杀他呀？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可能是杀人灭口——防止采花贼招认出白袍人的身份、目的等一切可能对他不利的事实。

        可若是那样，现在这里便不会只剩一个采花贼混沌无知的孤魄。

        无忧！他这次依旧是冲着无忧的魂魄而来！

        遥夜眸中杀意陡现。

        突然掠身向前，并指在魄形采花贼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看到那缕孤魄漆黑涣散的双目渐渐有了焦点，猛地用一把三尺长的桃木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遥夜看着那采花贼激烈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冷冷道：“那一魂，现在在哪？！说出来，免你魂飞魄散。”

        生前已被百般折磨，死后又被桃木剑刺伤，那鬼魂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低哑难听，像是喉咙里撒进了一把沙砾，他道：“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你以为我会怕这些吗？”

        遥夜倒着实是没想到，他居然到现在还不愿意出卖那个白袍人。

        忽听身后有人道：“他都已经把你给杀了！你为何还要替他隐瞒？！”

        子衿身上本来就有伤，一激动可能是牵动了伤口，面色益发惨白惨白的，遥暮归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

        忘忧看着这个仿佛永远都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的少年突然换了一副与他平日里的模样极不相称的神色，颇觉稀奇。

        不过他问得倒也是所有人比较疑惑的一点。按理说他不过是那个白袍人的下属而已，卖命卖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拼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这个采花贼倒像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一般。

        “呵呵……”那采花贼忽而笑道，“谁告诉你，是他把我杀了的……”

        众人皆是一愣。

        遥夜右手翻覆，生死簿瞬间出现在他掌中，凌厉的目光扫过，剑眉猛地一沉。

        死因：自绝。

        他是自绝而亡。尸身上的伤痕整齐狭长，确是被一柄宽且利的重剑所伤无疑，可他却是自绝而亡？

        这怎么可能？！

        忽听那人又道：“我自小被遗，差一点就冻死在了得已山的冰天雪地里，若非尊主，我岂有今日？！如今既知那个东西在我身上，我有何理由不拿出来？！凭你一点微不足道的恩赐垂怜，便想要我背离恩主？！呵，你做梦！

        他这话是对子衿说的，回敬子衿刚才的那句问话。

        奇怪的是，他一开始似乎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的，不想却主动回答了子衿的问题，还不打自招了一些东西。

        可能是想在魂飞魄散之前剖白一番吧，好让别人知道他是何种想法。忘忧想道。

        就见子衿听到此番言论也没了言语，一双眼憋的通红。

        遥夜恨极，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一魂，在哪……”他咬牙切齿道。

        采花贼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就是什么都不说，死盯着遥夜发红的双眼，忽而露出一个阴邪诡谲的笑容，挑衅一般。

        “他生前，孟掌门那般逼问都没有逼他说出那个人的下落，如今……他都已经死了……他为了那个人甘愿赴死，怎么可能……会说出他的下落……”子衿又道。

        遥暮归也附和道：“是啊帝父。”回头又对子衿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待会又将伤口撕裂，我可不管你。”

        忘忧也道：“遥夜，从他嘴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那个人的目标既然是无忧的魂魄，那他就一定还会再来的，我们有的是机会抓住他。”

        遥夜闻言，总算是稍减了一些怒气。松开紧咬着的牙关，一把抽出插在采花贼身上的桃木剑。

        黑白无常适时赶到，向遥夜父子二人行过礼后，在遥夜的指示下将那人带回幽冥界待审。

        更晚些时候，众人散去，忘忧同遥夜一同去看过仍在昏迷的孟怀玉之后，也各自回房休息。却不想忘忧竟罕见的失眠了，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便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溜达到了先前去过的那个小花园里。

        远远的，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虚弱地靠在栏台上，另一个手拿一件披风，细心地给他披在了肩上。

        因为子衿体力不支，他们两个人便先自己和遥夜一步回了房间，却不想竟也拐到了这小花园里来。

        两个少年平日里关系十分要好，别看他们都不怎么喜欢搭理别人，但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多数时候也都是那个子衿在逗遥暮归。忘忧觉得自己不便打扰，便想去其他地方转转，岂料扭头竟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遥夜？！”她惊异道，“你也睡不着啊？”

        后者看着她没说话，转而将阴沉的目光投向了花园中的少年们。

        “暮归……”就听子衿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遥暮归闻言笑道：“你何时竟与我这般客气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子衿蹙眉道：“暮归……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我是说，假如你发现，我与你认知中的子衿相差甚大，你眼中的我是柔弱纯良的师弟，但其实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会怎么样？”

        “你别傻了。”遥暮归又笑了，道，“你我自小在一处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

        本以为他会否认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言论，岂料那人话锋一转道：“柔弱纯良的师弟？别开玩笑了……哈哈……”

        忘忧几乎是第一次见到遥暮归这样的笑容。与遥夜同款完美的下颌线微微向外拉开，配上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狐狸眼，加上双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圆滚滚的简直不要太可爱。

        倒是那个平日里最不缺少笑容的子衿，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虽在遥暮归的玩笑话后短暂地绽开了一丝笑容，但那眉眼间却仿似染上了一层愁思，浓得晕都晕不开。

        “那若是，我骗了你呢？”他道，“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遥暮归看他说得认真也不好再扯闲篇，正色道：“那我便将你送去师父面前，让他老人家打你个十鞭二十鞭的，替我出气！我看你以后还敢！”

        子衿眼眶一热，道：“那若是，我死了呢？”

        遥暮归突然语塞。

        他不知道这个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说些奇怪的话。

        “子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不待他说完，子衿便急忙打断他道。

        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我只是不确信，暮归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

        什么当成什么。这个子衿，今日怎么这般古怪。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一起修行，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十八载，你于我如手足，知音，战友，这有什么不对吗？为何突然要问这些？”遥暮归渐渐觉得有些费解，甚至烦躁。

        子衿不知为何落下泪来，道：“那，我若死了，你会伤心么？”

        遥暮归被这样一副小女儿情态的子衿折磨得有点要疯，耐着性子道：“别再说傻话了，你怎么会死呢？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吧。”

        “暮归……”子衿心中大动，忽然扑过去抱住了遥暮归。

        遥夜眉头一拧，一个大跨步就要冲上前去，被忘忧死命拽住，死乞白赖地好不容易才拉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少年心性，正是难以捉摸之时。你尚不清楚事实如何便贸然冲出去，岂不让两个孩子难堪？”

        忘忧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称呼他们两个“孩子”，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长辈一样，明明，她也就是个开智不过三载的木头精灵而已。不过，想到他们日常唤憨憨也是“前辈”，自己同憨憨一样，那做他们的“前辈”也是无可厚非的，便心安理得起来。

        遥夜也莫名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要干啥。

        “再说了，”她道，“你跟我是‘无意中’遇到他们的，你这样突然冲出去，倒好似我们一直躲在暗处偷听偷看一般……”

        她特意强调着“无意中”三个字，似乎这样便可撇清嫌疑。

        遥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半晌后忽又笑道：“好，听你的。”

        忘忧不屑地撇撇嘴，转身往另一边走去，想从厢房的后面绕回自己的屋里去。

        刚走没多远，就听前面书房里传出一记响亮的拍桌声，接着便是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呵斥声道：“好了！”

        忘忧顿足回望了身后的遥夜一眼，好气又好笑道：“今夜，这时雨门中还真是热闹。”

        遥夜不置可否，顺着忘忧的目光一起往书房方向望去。

        就听那女声又道：“吵什么吵！东西不是已经都给你们了吗？！还有什么可吵的？！”

        屋子里的人似乎不少，女声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一片七嘴八舌的反驳。

        有说“东西是给我们了，可是此次足足晚了三天。咱们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随时都有可能发病，他这次是这样，万一下次晚个十天半个月的，出了事谁来负责”。

        有说“您就去帮着大家伙通融通融，毕竟，咱们才是从小在一处求学的同门不是”。

        还有说“我等也不是不知道那东西的要命之处，即便是他将那东西给了我等，我等也绝不敢擅自服用，势必会严格按照约定，一月一服。师姐，谭大掌门，您就去帮着大家伙说说，让他把那东西交给我等自行保管吧！”

        遥夜与忘忧二人正在奇怪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时，就听身后突然有人道：“大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https://www.xblqugex.cc/book_52288166/170116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