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阁

自从宁家大小姐来闹过一遭，韩湘阁的生意就大不如前。

        阁主索性将门关了，让姑娘们专心习舞唱歌，连柴菡她们这种小丫鬟也得跟着练。

        今晚就是江南总督为皇上准备的接风宴。

        街上的人都早早的结束了一天的生意，就为了给来自西域的杂耍团让位置。

        皇上一早就下了旨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是大好的日子，明日又是重阳祭祖的大日子。特地安排了几家艺馆当街表演，又将跟着御驾下江南的杂耍戏班子也安排到民间表演，让江南百姓体验一下异域风情。

        街上的热闹薄薄的门板自然是挡不住的，阿莉一脸羡慕的趴在门缝往外看。

        “阿钰，我也想出去看，我不想练舞了，练了也没有上台的机会，还不如出去玩呢。”阿莉嘟着嘴喃喃自语。

        柴菡抱臂一脸无语的往后院走去，像这样的话她耳朵听的都出茧子了。说不想练舞的是她，练起舞来翻脸不认人的也是她。

        “阿钰，阿钰，你别走啊，我错了……”

        阿莉撕心裂肺的声音并没有留住“无情”的柴菡，反而让一起趴门缝的人笑开了花。

        “我笑的脸都僵了，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她如此无赖，偏偏一对上小钰，天生一对冤家。也就小钰脾气好，爱让着她。要我，都不带搭理她的。”

        “对对对，你晚上离得远，你是不知道。到了夜里的时候，阿莉说梦话都要喊小钰。小钰每天早上起来都无精打采的。脸上的黑眼圈连舞教头都看不下去了……”

        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自然是传不到柴菡和阿莉的耳中，此时的柴菡正对着王大壮托人送进来的消息发呆。

        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写满了催促的话，王大壮已经等不到年底了，他要先成事再尽快成亲。

        与纸条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包，它们都被放在一个不大信封里。

        柴菡拿起信封仔细看了看封口的位置，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用来封信的蜡是杭州最大赌坊——乐平赌坊特有的，就连信封上也沾着的也是他们特制香料的味道。

        “嗒嗒嗒，嗒嗒嗒。”

        木门特有的敲击声让屋里的人顿时心生警觉，匆忙藏起信封，打开与门位置相反的窗户。

        柴菡一边回应着一边做完一切去开门，门外来人正是那天的高挑女子。

        “小岚姐，你怎么过来了。快到出发的时候了，你不用帮主子收拾吗？”

        柴菡将路让出来，让小岚进门。

        小岚没急着说话，坐到屋内圆凳上，四处大量了一下屋内陈设。

        韩湘阁丫鬟住的地方大差不差，与主子在阁内的地位息息相关。像柴菡的主子是韩湘阁的红人，照理说柴菡住的应该是不差的，可是如今一看还不如她住的好。

        狭小的两间屋，一个作为正堂用来待客喝茶，另一间屋用屏风隔开各放了一张床。破旧的架子床一看就是阁里姑娘睡久了不要的，胡乱的摆放让整个空间更加局促狭仄。

        “小钰妹妹，你晚上睡在这里还习惯吗？”小兰知道柴菡一直住在外面，自从宁家大小姐的事之后才住到后院的。

        柴菡笑着将茶水倒进小岚面前的杯子里，“有什么不习惯的，不都一样吗？姑娘们睡过的架子床可比我以前的床大多了。”

        小岚点点她的额头，叹了一声气。

        “也就你好欺负，要是别人早就闹开了。”小岚顿了顿，拉住柴菡的手，“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过了今晚就不来了。我家姑娘被孙州判家的公子看中赎了身，明日就进府。姑娘看我年纪大了，就索性让孙公子一并帮我赎了身，托人将我的奴籍给改了，放我回家。”

        其实像小岚这种卖了身入了奴籍的丫鬟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前几年有个小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姑娘提出给她赎身的时候，用害怕姑娘每人照顾让人欺负了的理由拒绝了姑娘。姑娘一时感动就带着人进了府，结果不出一月就爬上了主人家的床，还怀了孩子。姑娘很生气叫人把她的孩子打了，将人卖进了勾栏院。日日折磨不出三日，小丫鬟就死了。

        当时柴菡还小，只记得那人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年幼的她当晚大梦一场，具体情况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就很好呀，小岚姐，我真为你高兴。”

        小岚苦笑一声摇摇头没有就接话，她不像柴菡，她是自小就被卖进来的，对于家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赎身之后的去处是个问题，要是像柴菡一样只在这里做些伺候人的活，为自己攒一笔嫁妆也是不错的。

        “小钰，你们小院还有住的地方吗？姐姐想去借住几天。”

        听着小岚的话，柴菡一愣，想着王大壮信里的话，她起了些心思。

        叶浮刚刚才对她有了好感，她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要是小岚住进小院，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成全三个人，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王大壮家境殷实，无父无母，小岚嫁进去就是享清福，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届时事情揭发出来，她就是受害者，而他们就是对不住她的人，那她让王大壮干的事情就自然可以封住口了。

        “小岚姐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们姑娘今晚要去总督府表演。我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可以吗？进门左边的屋子就是客房你在里面安心睡下，明日阁里放假我们就回去与你一同过节。”

        柴菡甜甜的笑着，主动伸手握住小岚放在桌子上的手，温热的手心让人感觉很安心。

        小岚笑着点点头，早点搬出去虽然不妥，但总要做出些样子给她的姑娘看，好让她放心出嫁。

        “小钰，小钰。琼娘让你过去，快点，晚了就赶不上了。”

        院外传来了其他院子小丫鬟的声音，柴菡抬头看了看天色，居然到了出发的时辰了。

        “小岚姐，我先把钥匙给你，你喝够了茶，茶杯就放在这里就行，等我回来再收拾。”柴菡慌慌张张的交代清楚后，一路小跑着跟上刚刚的小丫头。在听说琼娘找了她好久之后顾不上说话急匆匆的就去了。

        小岚嘴角挂着笑目送着她走远，转头收拾了她喝过茶的桌子。

        只是拿到的钥匙有些滑腻，她只当时沾了柴菡的头油，毕竟钥匙就收在梳妆台里，沾上也是正常。

        柴菡跑到马车边的时候，琼娘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但看着柴菡气喘吁吁的样子，琼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开口让她上了马车，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柴菡接过水道了一声谢，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能看出来其实琼娘有事求她，只是碍于面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自打她上车以来，这应该是琼娘第五次对着她欲言又止了。

        “姑娘，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在琼娘第六次看过来的时候，柴菡主动打破尴尬，率先发问。

        被抓包的琼娘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反而一副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的样子。

        柴菡汗颜，不过几日没见，自家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咚咚。”

        微小的敲击马车侧壁的声音仿佛在催促什么，琼娘听到后顿时脸色大变。

        “小钰，我想你也应该听红萝的丫鬟说了吧，她明日出阁……”琼娘有些犹豫。

        柴菡点点头，小岚就是红萝的丫鬟。

        “我索性便与你都讲了罢。那日我与你讲的不是玩笑，阁主想把你捧起来。红萝离开阁里就刚好空出了个位置，你若是同意，今晚的宴席上必会让你大放异彩。”琼娘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在桌子下摆了摆那只空闲的手。

        琼娘面上不变，盯着柴菡灵动的双眼，手悄悄的拉过柴菡的手，“你先别急着说什么自己貌若无盐不配进阁这类拒绝的话。就凭你的身段和嗓子，就算上台天天遮着脸，有阁主给你撑腰，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小钰，你以为阁主为什么突然让你们这些伺候人的小丫鬟练舞，你真以为他是为了让你们打发时间？这都是为了你，今晚的宴席无论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必须得上去。”

        “我知道你和阿莉情同姐妹，所以我给她也安排了位置，这样你们姐妹俩就都能上台了。进阁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阁主的意思。”

        琼娘的话委实让柴菡有些吃惊，她与阁主素来毫无交集，甚至她只在琼娘的嘴里听说过“阁主”这两个字。

        “姑娘，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另外我想见见阁主。”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在别的艺馆老板才是真正吸引人来的原因。

        像韩湘阁这种幕后老板都不知道，凭空冒出来，只靠姑娘们的美色和才艺经营的艺馆，在整个江南也是独一份。

        琼娘有些为难，其实这么年过去了，她也不曾真正见过阁主。

        每次下命令都是隔着一层纱帘，甚至声音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听不出男女。

        “姑娘，总督府后门到了，请您下车。”

        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车外的小厮等了半天，眼瞧着人都进去了只有琼娘迟迟不带着人下车。要不是还能听见里面的两道呼吸声，他还以为……

        “知道了。”琼娘打发了外面的小厮，转头对柴菡说道：“总督府已经到了，多说无益。今晚的宴席是重中之重，我知道你不想出风头，你且跟紧我。进去以后，你先把你的好姐妹带过来，我找人带着她排练一遍，我看过她的舞，不比我逊色。而你，我亲自带。”

        看着琼娘认真的表情，柴菡呆呆地点点头。

        琼娘也不管她听进去了多少，带着身边的小厮就进去了，身后的披风被风吹的作响。

        找到阿莉的时候，阿莉还在和别人聊天。

        柴菡一言不发的拉住阿莉的手，将她带到了相对人少的角落。

        诺大的总督府后院，此时挤满了人。

        形形色色的美人都是来自江南不同的顶级的艺馆，献艺的人可能不多，但伺候她们的人不少。

        总督府的管家派了几个婆子特地分管此事，走到柴菡她们身边的时候，还特地问了一句。

        “两位小娘子是哪个艺馆哪位姑娘的丫鬟？”

        柴菡上前屈膝行礼，“妈妈好，奴是韩湘阁献艺的舞姬，这位也是。”

        阿莉瞪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柴菡的一个眼神打断。

        两个婆子点点头，朝着前面说话的几个小丫头就走了过去。

        婆子走后，阿莉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阿钰，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知道啊，这就是我拉你出来要告诉的事情。”柴菡抬头看到在人群中站着默默催促她的琼娘的小厮，无奈只得拉起阿莉的手。

        “时间紧迫，我们先去找琼娘，具体的事情路上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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