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长水远蓬莱寻仙客

青年稍愣，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我也不知道。”

        这话若讲给旁人听，定以为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脚走到了这儿，哪有不知的道理。

        姬小松却愿意信他，点点头，回应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原是想去寻我爹爹的，粗心大意坐错了船，上天待我可真好，阴错阳差又遇见了你。”

        雪飞霜又摇了摇头，似乎很苦闷的样子。

        他全然是实话实说，那日分别时，他牵动欲念，身体大受损伤，回到谷中后，仍不见师父的踪影，他出谷再寻，却体力不支，从悬崖滚落，再次醒来，已身在蓬莱的十二楼。

        他不得其解，伤势未愈，只得在此养伤。

        那老鸨见他秀色清丽，当是捡着了宝，立即挂牌子招揽客人，依着他的美貌，只在窗前驻足片刻，便引得全城的男子为之倾倒。

        雪飞霜自不容那些酒囊饭袋亵/渎，轻而易举便将他们轰出门去，老鸨见他如此不好惹，自讨无趣，只好盼他有一日回转了心意。

        晚间，雪飞霜躺在塌上，姬小松向阿香讨来一套枕被，铺在榻下，一夜清梦。

        清早，被一阵叩门声吵醒。

        姬小松向床上一看，空无一人，她心中失落，撑了个懒腰，爬起来去开门。门外，阿香一脸急色，骤然将她拉至角落：“柳弟弟，你到蓬莱后，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因雪飞霜告诉她自己姓柳，她便以为姬小松也姓柳。

        “不曾……”姬小松想起昨日的锦衣公子，打了个哈哈，“或许、可能、似乎……是。”

        “双刀门的人来十二楼讨人，带着一副画像，说是画像里的小孩惹了他们家的大少爷，我一看，那不正是你么！底下正乱着呢，妈妈在拖延时间，我带你走！”她又问，“你姐姐呢，不和你一起走么？”

        “她……”

        雪飞霜武功高强，若是碰上了，还不知倒霉的是谁。

        “来不及了！”

        阿香扯过她，向暗道跑去。

        出了暗道，阿香说道：“双刀门岂是好惹之辈，你既和他们结仇，妈妈定留你们不得，找到你姐姐后，坐船快逃吧。”

        姬小松一扭头，就看见一伙人指着她：“就是这小子，少门主有令，谁抓到这小子，赏白银千两！”

        即刻蜂拥而至。

        阿香没想到双刀门的人竟将十二楼围得水泄不通，她勉力相护：“柳弟弟，你快走，我帮你拦着。”

        她虽身在勾栏，可惜客好义，姬小松心中感激，简言答谢之后，朝没人的地方跑去。

        跑了好久，还能隐隐听见身后的追捕声，她不敢停下，跑着跑着，撞到了一堵肉墙。

        她抬眼一看，一块硕大的肥肉盖在肉墩墩的身子上，得使劲仰着头，才能看见肥肉中夹着的一双眯眯眼。危急关头，姬小松也懒得好奇，只想绕过他继续跑——可这人实在太胖，此地又是窄巷，他若不撤开一步，姬小松当真无法过去。

        “这位兄台，可否让一下。”

        肉墩墩发出黏糊糊的嗓音：“好。”

        她松了口气，可肉墩墩却仍是一动不动，她有些生气，却见眯眯眼一耷拉，肉墩墩难过道：“又，卡住了。”

        姬小松：“……”

        眼看追兵即至，姬小松深吸了口气，双膝攒力，在胖墩墩公子呆若木鸡的大肉脸上一跃而过。

        她跳过去后，踉跄了几步，一溜烟向前边跑去。

        肉墩墩摸了摸头，左扭右扭，还是卡主不动。

        姬小松跑着跑着，又跑回来了：“胖兄，我帮你。”

        一个“好”字尚未出口，姬小松拽着他的手臂，大力地往前扯。大抵是卡死了，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胖公子稳如泰山，一丝松动的迹象也无。

        双刀门的人眼尖，看到了她：“快来，那小子就在胖子的后边躲着呢！”

        姬小松半喜半忧，喜的是因为有胖公子的存在，追他的人一时半会是过不来的，可她也不能放下胖公子不管自己逃命。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喂，小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姬小松一看，少女眉清目秀，两只杏子眼盯着她笑，不待姬小松开口，胖公子身后追兵叫道：“楠竹小姐，快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找你找的好苦……”

        “怎么后边还有人呢？”楠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见他们暂时威胁不到自己安全，这才扯鬼脸笑道，“想追姑奶奶啊，呸！”

        姬小松恍然：“我说怎么他们又来追我了，你——你是不是又逃婚了？”

        楠竹道：“我今天出来，是有正事要……唉唉你干嘛？”

        姬小松把楠竹按到胖公子的身后：“他卡在这儿出不来，你快想办法帮帮她。”

        少女愣了一瞬，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姬小松见她活泼好动，甚是无奈，心想：“楠竹姑娘古灵精怪，未必没有救胖公子解离夹缝的办法，我们把胖公子救出来，再一起逃也不迟。”

        正寻思着，楠竹已蹿到胖公子的耳后，秘语了几句。

        姬小松好奇她说了什么，楠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拉住她的手：“放心吧，这下子他一定能出来了，咱们先走，免得一会被牵累。”

        “咱们去哪？”

        楠竹讶然：“你一个酆都城的小鬼头，不去参加武林大会么，也不怕你主子治你个失职之罪。”

        原来，武林大会于今日举行，姬小松此时也不便与她解释自己的来历，只好笑笑：“那咱们去吧。”

        蓬莱山下，搭建了一座比舞台，红旗飘飘，天下英雄云集于此。

        人头攒动，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台上刀光剑影，台下欢呼声不绝，姬小松环视一周，心中一颤，姬洞天坐在左首席上，身后跟着数十家人，他双眉紧蹙，满目沧桑，似是因丧妻之痛。

        故人重遇，姬小松微微低头。

        楠竹叫道：“呀，我爹也在这儿，可不能叫他们发现了。”

        楠竹塞给她一块方巾：“块绑在脸上，若被爹爹发现，咱俩可没好果子吃。”

        姬小松大喜，赶忙围住。

        迷亭彩衣坐在另一席上，她却是春风拂面，一身藕荷色纱裙，美目流转，引得无数少年英雄注目。

        她紧依着的中年男子，便是她的义父——迷亭君一身青衣，脸色沉重，望向比武台，频频点头，时不时和姬洞天低语几句。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斗得激烈的比武台上——

        楠竹冷笑：呦呵，魔教的人也来了。”

        她说的正是台上的绿衣少女，魔教领主之一的万木春。

        万木春手持木剑，使了一招“病树当头”，另一名门才俊摇了摇蒲扇，尽数化解，万木春凌空跃起，待施下一招，那人怕她再攻，连忙出招。

        万木春暗暗一笑，原来那不过是她的障眼法，实则木剑已悄然刺向那人的手肘，只听吧啦一声，那人失了武器，抱拳认输。

        “双刀门李行之前来讨教！”

        姬小松认出，放话人正是那锦衣公子，她拉了拉楠竹的衣袖：“你哥哥上台了。”

        “谁要看他。”虽说着，楠竹还是忍不住看向台上。

        双刀门威风赫赫，台下英雄闻之，登时有了看头。

        今日争这武林盟主，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名门正派人才济济，却叫云海魔教的人争了个先，多年来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当得知贺年客那魔头被挑断手脚筋，踢出本教，人们大喜过望，愈加期待今年正派豪杰大显身手，狠狠地扫一扫魔教的颜面。

        不料，万木春年纪虽轻，可深得掌教沈蓬舟真传，出手干净利落，短短一会儿的时间，连连击败三名高手。

        “这个笨蛋哥哥，看见漂亮女人就挪不动步了。”楠竹见哥哥刀下处处留情，便明白他是犯了老毛病。

        席间，双刀门主李魏已看不下去，怒吼：“行之，出手！”

        万木春瞥了一眼台下，快步逼近，低笑：“李公子竟是位怜香惜玉之人。”

        二人离得极近，女子体香淡淡，李行之纵是花丛浪子，也禁不住如此调拨，恨不得登时缴械投降。

        万木春瞧出他心不定，变本加厉，柔媚一笑：“李公子英雄少年，我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公子，只道名不虚传，不知公子可有妻妾？”

        “没……没。”李行之被蛊得神魂颠倒。

        台下，李魏骂了一声，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背过身去。

        果然，不出三招，万木春又挑得一剑。

        李行之下台时，仍是目光痴迷，李魏不由分说打了儿子一巴掌：“混账东西，丢人现眼。”

        一巴掌下去，李行之目色清明，呆了片刻。

        迷亭君朗声道：“魔教领主木行领主的媚术，可让小女讨教一二。”

        此话一出，众人了然，登时对台上的绿衣女子指指点点。

        姬小松不解，楠竹面露厌恶之色：“她竟修习这等禁术。”

        媚术原在南疆一带流传，若由女子修习，则武功短时日大增，只是此术需与男子同练，名门正派觉得这种春闺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便禁止门下弟子修炼，魔教门风开放，自是不在意。

        万木春面色如常，微微一笑：“愿领教令千金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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