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长计议

她拉着芒的手臂，芒挣了几下没挣脱开，被温乔拿到柴灯下细看，一条新鲜的血红的鞭印。奴隶犯错挨打是常事，可是温乔一下子就想到了伏管事，她把芒袖口往上挽，只见纵横交错的鞭印触目惊心。

        温乔沉着脸，又去脱芒的衣服，芒挣扎着，“别看了，我都习惯了。”

        芒的衣服被脱下来，瘦削苍白的女子身体上满是鞭痕，结痂的未结痂的重叠在一起，比当初温乔身上的伤痕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乔愣愣地看着，呼吸粗重，“是不是那个姓伏的干的？”

        芒慌乱地穿上衣服，“算了，我们斗不过他的，这就是我的命。”

        温乔已经被气得脑子充血，“就没人……就没人管管他吗？你究竟犯了什么错他要这么折磨你……”

        芒眼神灰暗，苦笑，“我是奴隶啊，乔，奴隶的命本就如此，生于幽暗，死于寒冬，还抵不上一棵草，一只树，草还能绿一回，树也能开花，而奴隶，生下来就是为了死。”

        温乔呆呆地坐在芒身边，痛苦和无能为力席卷了她，临行前老师给她嘱托了句话：不要试图改变什么，记住你是个旁观者，不是参与者。

        可是现在，在接触了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后，她陷在这摊奴隶生活的烂泥里，如何能做一个旁观者，这就是她现在真实的生活啊。

        而芒，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引路人，在这残酷的社会制度里给她一丝温柔，让自己在身体和精神达到双重极限时没有被压垮，不管这温柔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是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你不一样，乔。”芒继续说，“我能看出来，你不属于这里，你的美丽，智慧，性格里面的果敢都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我会为你高兴。”

        温乔低着头，为自己曾经的懦弱，她眨眨湿润的眼眶，抬起头，像曾经在一众专家学者面前自荐一样昂首挺胸，自信满满，“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你相信我。”

        她说完这句话后，屋里一片寂静，芒愣住了。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芒肯定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乔不一样，乔身上有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这魅力是来源于她强大的自身实力和一个女子不容于这个时代的坚毅和叛逆。

        有什么所谓呢，最坏的结果也是死，是逆来顺受的死还是努力抗争后的死，她当然选择后者。

        这个承诺太过于美好，美好得芒不敢细想，温乔又说，“你暂且先忍耐一下，我们从长计议。”

        芒那双沉寂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她重重地点点头，“我懂。”

        温乔心血来潮作出了这样重大的承诺，第二天一觉醒来头更加大了，以前一个人，逃出去了再见机行事，现在多了个人，要出府谈何容易？就算顺利出去了，无依无靠的两人怎么养活自己？芒可不像她一样有三条命来挥霍。

        温乔坐在床上无力地捂着脸，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太冲动了，怪夜晚让人迷失心智，灯下的芒太无助太弱小，自己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一时爆棚，英雄主义上身，现在可怎么好？

        芒拿木盆打了洗脸水进来，她拿麻绳扎了整整齐齐的辫子，衣服也是干净的，眉眼之间生机勃勃。芒温柔地笑着，过来和温乔说，“乔，我昨晚想了，摆脱奴隶身份谈何容易……”温乔连忙点头，想顺理成章地反悔，芒又说，“所得我得等待时机，伏管家那里我先把他稳住，慢慢诱他，等你那边工期完成，求了侯爷的恩赦，我再让伏管家以收房为由，求主人还了我的奴隶文书，届时我俩远走高飞，没了身份的桎梏，谁也寻不得。”

        温乔愣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中间变数太多，“伏管家求伯爷要你，伯爷会同意吗？”

        “伏管事不是燕伯亲族，在府里地位不高，但是他经管伯府所有土地，权力很大，向伯爷要一个奴隶，也不是难事。”

        温乔接话，“难的是，怎样说服他去开口，他愿不愿意开这个口。”

        芒整理了一下耳旁的碎发，“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乔，以前我总是一个人，没人商量，什么也不敢做，可是现在有了你，你愿意为我冒险，带我走，我却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操心，你现在力量也有限，我去搞定伏管事。届时，我们再一起走。”

        看着芒温柔且坚定的眼神，温乔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样一个泥泞中顽强自救的女子，她如何能把她一脚在踹回泥淖？温乔握着芒的手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芒没有同温乔商量如何稳住伏管事，可是一个女人，真正想要以美色对付男人时，步骤都是差不多的，有些技能几乎是无师自通。比如说撒娇，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而一个好色的男人，多年不沾荤腥的鳏夫，对这些伎俩毫无抵抗能力。

        芒的身上再没出现新的鞭伤，她虽然仍然很累，农活很累，应付伏管家很累，可是她的眼神是明亮的，身上总是充满一股向前的活力。

        温乔那边的工程进行得也很顺利，第二层的小坑已经在山丘上挖好，陈云对建造这方面很有经验，看得出杜云穆培养他花了不少心思。

        陈云和温乔混得很熟，他很少见如此聪明大胆的女子，同时也对温乔的奴隶遭遇深感惋惜。温乔知道她的奴隶身份就是杜云穆一句话的事，燕伯清有可能惜才不答应，她必须求得杜云穆。

        “侯爷……不过来看看我们施工进程吗？”温乔装作不经意问。

        挥汗如雨的陈云答他，“侯爷哪管这些小事，再说，这区区一个羊圈，我在侯府的农庄上修了数十个，虽然这个制造更难一点，但对我来说也不是大事。侯爷完全放心我的。”

        “陈哥，”温乔给他递上水壶，“听起来，你和侯爷很熟？”

        陈云常年在杜云穆身边，对这些求人办事的人雷达很准，他接过水壶，看温乔一眼，“你想问什么？”

        温乔揉揉头，作出一副娇憨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侯爷一句话。我是想，这个羊圈建成了，去求伯爷开恩，赦免我的身份。你看，我一个外乡人，一直在这里做奴隶也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吧，我是犯了一点小错，可是我已经将功赎罪了。能不能请侯爷为我美言几句……”

        “脱去奴籍，你这还不是小事？”陈云看着她，“虽然我也觉得你冤，但侯爷一般不管这些闲事，你还是认真求伯爷要紧。”

        温乔心里大骂，要不是他，我现在早出去了好吗，那天晚上他又为何管闲事？

        陈云看温乔闷闷不乐，又说，“再说，奴隶是主人的私有财产，没有正当去处的话，一般不会脱去奴籍。”

        “什么意思？”

        陈云耐心解释，“去除奴籍的方式无非就那么两个，1、嫁娶，奴隶如果和贵族结婚，其夫君给一笔赎身之物，是可以申请去奴籍的。2，建功，被王侯将相所重用，立了大功，去除奴籍顺理成章。你还是从这两个方面想想办法？”

        “其他没别的办法了？”这短时间内让她去哪立大功？

        “其他？也有，我们侯府就有两个，因为他们帮侯爷研制了新的农产品，功劳远大，得侯爷恩赐，赦为庶民，现在也在侯府当差。”

        温乔点点头，在心里盘算，陈云又劝她，“你好好在伯府干着，你这样聪明，为伯府多做些事实，伯爷会赦免你的。”

        不行啊，温乔心里答，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系统等不起，芒也等不起。

        羊圈工程渐渐接近尾声，芒回来得也一天比一天晚，温乔心里焦急，怕芒那边拖不住了。

        这晚芒很晚才回来，温乔起身迎她，看她脖子上红痕点点，温乔恨的惊呼，“那畜生得手了？”

        芒拿木盆里的水擦脖子，答“暂时没有，不过总得给他些甜头。”她转过身来，趴在温乔身上，“乔，我快撑不住了。”

        温乔心里也焦急，“你给他说了奴籍的事吗？”

        芒点点头，“我给他说了，这老鳏夫狡猾得很，他虽答应我去和燕伯讨要，但必须成婚后才能把我的奴隶文书给我。”

        温乔已经料到，她答，“这是自然，他能一人掌管这么辽阔的伯府土地，这点心机自然不在话下，你只管催他去向伯爷讨要，这是你的成婚礼物。”温乔思忖，“待他要下来了，我再去偷。”

        “偷？”芒大吃一惊。“如果被抓到，这可是要命的啊？”

        温乔答她，“他管事府可不比伯府戒备森严，再说了，你们古人那几招防贼措施，实在是小儿科。”

        芒瞪着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温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说，“你放心，我身手敏捷，哪那么容易被抓到。”

        芒一点也不放心地看着她，眼光在说你不就是因为偷东西被抓住当奴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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