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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光碟


闷热的空气又聚拢起来,还是夏天一如既往的感觉,黏糊糊的,让人不清醒。

        红岩古镇很大,陈深陪着林向意在里面转了一圈,哪怕是走马观花,也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彼时夜幕四合,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立秋一过,日子就不再是昼长夜短了。

        距离大门还有一个拐角的地方,有一家音像店。门口挂着风铃,一有人推门而入,就叮叮当当得响个不停。

        门外的空地上摆着几张桌椅供人休息。

        音像店大概是近几年新开的,陈深对它没什么印象,他上一次来时近门的这段路似乎没有什么店铺,有的只有几家原住民,傍晚的这个时候会拖着小板凳出来闲聊唠嗑晒月光。

        瓜子壳吐了一地,桌上还摆着自家卤煮的鸭货,甜辣口的,闻着让过路的人眼热。吃剩下的骨头随手丢在地上,自家养的大黄狗就会懒懒地摇着尾巴过来收拾残局。

        而如今,变成了一家小资的音像店。此刻放着陈深没有听过的一首粤语歌。

        林向意停下脚步,驻足听了一会,才绽开笑颜抬头对陈深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粤语歌。”

        路灯到了点开始一盏一盏亮起,陈深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傍晚,昏暗的天与橙黄的灯光混在一起,穿过她的每一根发丝,又定格在她身边。

        他也开始陪着她,认真听歌。

        低沉的男声,伴奏却不是那种厚重又让人压抑的慢情歌调子,而是带着些许欢快的感觉。

        “当身边的一切如风

        是你让我找到根蒂

        不愿离开只愿留低情是永不枯萎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以后明天的深夜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

        哪惧明天风高路斜

        ……”

        老板似乎也很喜欢这首歌,单曲循环着又放了一遍。

        陈深在一曲终了,同样的伴奏再次响起时开口。

        “林向意,”陈深低头望向她,嗓音有些沙哑,“这是什么歌?”

        声音穿过音乐声落入林向意耳中,她眼底一如既往带着笑,像是一个小孩子同别人骄傲地介绍自己很喜欢的玩具一般,语气熟稔又清脆。

        “《每天爱你多一些》,”她跟着音乐声轻轻哼着,半晌又加了句,“张学友的。”

        “你也觉得很好听是吗?”林向意的嘴角依旧漫着笑,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如果能得到别人的肯定,是一件更让人充满喜悦的事情。

        陈深向她那边靠了靠,又侧耳倾听了一会,等到副歌过去,才垂眸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挺好听的。”

        他的语气清冽,林向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脸上的笑意更浓。

        音像店老板推门出来,看到两人在门口,热络地问道:“小姑娘也喜欢这首歌吗?要不要买张碟回去听?”

        林向意刚想拒绝,她家里已经有一张了,只是在老家没有带过来。但陈深在她开口前抢先一步迈开腿,直截了当地走进店里。

        风铃叮咚作响,陈深的背影被光阴勾了线,林向意还没来得及跟进去,就看见他跟随老板在货架上从一众光碟里抽出想要的那一张,熟悉的封面,她站在门外,与陈深一墙之隔,玻璃门里是他低头认真摩挲光碟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抿直了的唇线,他高出货架一个头,一抬眼就与门外的林向意对视。

        相比于店内五颜六色的灯光,门外显得晦暗了许多。他看不清林向意的表情,只觉得她的眼里亮亮的,站在茫茫夏日晚风里,裙摆跟着风微微飘动。

        有路人经过,在那一瞬阻隔了两人的目光,陈深别过头去,转身付钱。只见老板又从头放了一遍,还不忘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陈深解释:“这是我觉得最浪漫的一首歌。”

        陈深接过找零,欣然附和道:“我也觉得。”

        陈深推门出来,属于他的气息又一次将林向意包裹。关门的瞬间带出了店内的空调风,让外面的人也跟着染上些许凉意。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林向意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边往前走边说:“其实我一直有个愿望。”

        “嗯?”陈深接过她的话茬,尾音上扬着,与她并肩而行。拐了个弯,就到离开古镇的大门。

        门外是喧嚣的大世界,门内是慢速的小生活。

        林向意的眸色微动,漆黑的眼睛愈加认真,在眺望远方的瞬间开口发出诚挚地声音:“想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听他现场唱这首歌。”

        陈深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到内侧,两个人走在马路边上,往车站的方向走。

        他的回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一次没有被车声掩盖,也没有被晚风吹散。

        林向意清楚地听见他说:“会实现的。”

        -

        回去的车不多,发车时间间隔很长,两人到车站时,只剩下末班车的票。

        车站候车区的座位已经有些生锈,人坐下去时像极了一位骨头快要散架的老人,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提醒着别人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陈深有些累,或许是昨天白天发烧还没好透,又或许是今天一天的消耗。他沉默着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下来,呼吸浅浅。

        林向意本来不困的,但被头顶昏黄老旧的灯光不停地照着,又看着陈深休息的模样,不知不觉竟也有些困意袭来。一旁小卖部有人在冲泡面,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老板娘坐在电风扇前看着电视剧,发出大声的笑。

        车站检票口的报站音时不时响起,她支棱起耳朵用力去听,以免错过班车。

        有蚊子嗡嗡叫个不停,却让人找不到它的位置。夏日的夜就是这样,一如既往地弥漫着花露水的香气。林向意突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夏天过去,即使他闷热难耐,可是他澄澈、干净,炙热的阳光将一切污秽都暴露无遗。明媚的日光下是盎然生长的绿意,是翘首以盼的希望。

        她舍不得这个夏天,却又无比期盼明年的夏天。或许那个时候的她,也会像现在一样坐在候车室里,去很远的地方,为她展现车水马龙无限希望。

        然后一切的一切重新开始。

        没有人会不期待新生活的。

        世界那么大,别总拘泥于自己头顶的那口井,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彼时的夏日晚风,或许依旧如同今日般闷热,但过去的遗憾终将被一一吹散,所有意难平从此化为乌有。

        原来,缘起缘散,从来都是该走的人留不住,该留的人不会走。

        尖锐的女声将陈深唤醒,车来了,检票口排着几个人的队伍。上车时车厢仍是昏暗,空调像是被透支了年限,没有多余的凉风,却发出恼人的声响。

        林向意还是靠窗坐着,陈深将她的蓝色小包放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坐下后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林向意扣上安全带,又拉上了一旁的窗帘。

        她本来没有很困顿,可是摇晃的车厢像是顽固的胶水,将她的眼皮黏上,久久难以睁开。她的头随着颠簸的路面晃动,脖子的酸痛让她在迷糊中连连皱眉。

        恍惚中她觉得有人托着她的头、她的脖颈,像是编织了一张密闭又温热的网,将她从晃晃悠悠的海里打捞上岸,放在柔软的沙滩上。

        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重获新生,大片空气喷涌而来。

        这是林向意对于在红岩古镇的这一天里最后的记忆。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等适应了大概两分钟,她才捕捉到了微弱的月光,透过窗,丝丝缕缕地碎在角落里。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她的头晕晕乎乎,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哪里。

        她好像是回家了,又好像对这段记忆有些欠缺。就像是一个喝到断片的醉汉,绞尽脑汁想要去拼凑出发生的一切。

        直到她支起身来,借着月光,看到了床边沙发上坐着个人。

        坐着个男人。

        “醒了?”陈深的声音愈发沙哑低沉,听得林向意吓了一跳,还未平复好心情,她又更加觉得不对。

        “这是在哪?”

        陈深轻笑了声,满是疲惫又惜字如金:“你不是来过?”

        “你怎么没有叫醒我?”林向意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白天编织的头绳有些松动,杂毛开始争先恐后地挤出来,让她看起来活脱脱像只炸毛了的小猫。

        陈深将手交叠在脑后,深吸了口气,慢慢悠悠的,声线慵懒又无奈:“你睡得太沉了。”

        林向意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一脸警觉地望着他:“真的只是这样?”

        陈深看她的眼里有些好笑,舌头划过后牙槽,裹挟着没什么情绪的语气。

        “你想的有点多。”

        林向意知道他只是看着混,实则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她伸脚想要去够地上的鞋,又听陈深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马上天亮了,你等天亮了再走吧。”

        末了,怕她再多想,他只得加上一句:“前面有段路路灯坏了,不安全。”

        “现在我也实在懒得送你。”

        林向意知道他也累,脸上的倦容藏不住。思考了片刻,借着手机微弱的电量确定现在离天亮确实没有太久,便也采纳了他的意见。

        “你一晚上没睡吗?”她的声音很轻,在夜里尤其如此。门外偶有犬吠,一声一声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在十八幺的山路盘旋中回荡。

        陈深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将头靠在沙发上,手臂搭着眼睛,身旁还放着林向意的包:“在沙发上我睡不着的。”他认床,更别说沙发,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改不掉。陈家刚被封的时候陈应天跑了,不知所踪,肥金替他找到这个废弃仓库,又帮他弄了点还算看得过去的旧家具,那会儿他整宿整宿睡不着,睁眼等天亮的日子他过得多了。

        后来一晚上的时间对他来说也就不算漫长了,无非就是上半夜的喧嚣加上下半夜的静谧,太阳落下又升起。

        只是他偶尔也会希望,落下又升起的不止是太阳。

        林向意有些抱歉地咽了咽口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要不要上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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