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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疯狂


林向意懒得理他,陈深却一瞬都不移地看着她。

        “让我出去,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他习惯性去口袋里摸烟盒与打火机,却发现忘在了包厢的桌上。

        “忘了。”林向意干巴巴地说。

        陈深嗤笑出声,原本扣住她下巴的手上移。张开手,他用大拇指与食指捏住林向意的两颊,虎口抵着她的唇边。

        林向意本能地想挣脱,却被陈深用另一只手摁住肩。

        她用手去掰陈深的手指,陈深干脆连带着她的手一起抵在肩前。

        “这下动不了了吧。”陈深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低头与她对视。

        林向意真觉得他阴晴不定。现在对她笑,没多久前似乎还不是这个态度。

        “你多大了?这么幼稚。”她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落得更快。

        声音也跟着颤。

        睫毛抖动着,心里的委屈更甚。

        “二十。”陈深回答的很认真,好像林向意不是在数落他,而是真的有在问他问题。

        林向意在心里翻白眼,眼泪滑至陈深禁锢在她脸颊上的手。

        却像没知觉似的,他的手一动不动,林向意开始觉得疼,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呢?”陈深淡声问她。

        沿海公路上驶过一辆车,开着远光灯,亮到仿佛可以照亮一片天。

        在车驶过的时间里,沙滩上的人也被照亮,陈深忽然将大拇指抬起,趁着灯光用指腹拭去她半张脸上的泪水。

        “十八。”车开过了,灯光又暗下来。

        有海鸥飞过,盘旋了两圈,又高鸣着飞远。

        “女孩子都喜欢说自己永远十八。”陈深捏着她的脸晃了下。

        “我是真十八。”

        “哦,”陈深面露讽刺,“这么大了还哭。”

        十八幺的海岸线很长,长到十八幺的周围一半是山、一半是水,围得严严实实。

        十八幺是理城很大的一个镇,繁华、人也多。除了本地人,就是游客。

        只是这片海域没有开发,此刻无声无息。

        陈深放开手,转头在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撑着沙滩,面朝着海。眼神放空。

        林向意用仰视的视角看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只听到他忽然开口悠悠地说话。

        月亮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暗淡的光。

        他被圈在这光里,清冷的不像话。

        “这里是前滩。你再往前走个几公里,人就会多起来。多起来了热闹,但也没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在解释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来看海,你看过海吗?”

        陈深在与她说话,眼睛却不看她,好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林向意摇了摇头,又发现他看不到。

        老家是内陆地区,有河、有湖,却没有海。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怎么见过。

        小时候林荫给她讲睡前故事,给她讲《海的女儿》,她睁着眼睛问林荫大海是什么样子,林荫却对她卖关子,说让她长大了自己去看。

        然后现在她长大了,终于看到眼前的景象。幽深一片,仿佛一个浪打来,可以将这世间一切都吞噬。

        于是一切归于平静,没有烦恼、没有生存。

        满眼都是水,陈深又难以控制地想起魏静和,想起陈应天。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过来,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想,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魏静和离开十八幺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陈深从空无一人、死寂一片的房间里走出来,来到这里。

        一路上狂风肆虐,吹折了伞骨,他就索性将残破的伞扔开。被遗弃的伞像极了孤立无援的小孩,被丢在角落里,人来人往,溅满了淤泥与脏水。

        有一瞬间陈深觉得那把伞像他,又觉得自己甚至不如伞。伞好歹曾被他需要,可自己却从未被魏静和放在心上。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下了雨的沙滩格外湿,他就那么靠着礁石无言地坐着。

        手机一遍一遍拨通魏静和的电话,得到的回应却只是嘟嘟的忙音与无人接听的女声,冰冷、不近人情。

        从天亮到天黑,一直到手机没电、进水,魏静和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呜咽声由低到高,滑入口中的雨水没有味道,混合着泪水却多了些咸意。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顷刻间崩塌了。

        人们总说,没有什么是一场暴雨冲刷不干净的,雨停的时候好像世界重获新生。可是人心里的暴雨却不会停,它倾盆直下,惹起天崩地裂。

        止不住,停不了。是心头血,是眼底泪。

        这是林向意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陈深,他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活气的行尸走肉。

        “你总来吗?”

        陈深摇头:“以前。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来得多。”言外之意,现在不常来。

        “他们人呢?”刚问完,林向意就开始后悔,她想起那天宋义洋说的话,似乎此刻自己正是揭了陈深的伤疤。

        “一个走了,一个进去了。”可是陈深声音平静的好像在转述别人的事,又或者说不是平静,是一种诡异的麻木。

        林向意不说话,她的喉咙很干,一开口火辣辣的疼,嘶哑着。

        头发被彻底浸湿,她开始觉得冷。

        或许明天会发烧,或许现在她就开始病。

        可是那又怎么样,今晚的疯就随它去。过了黎明就是新生,她要疯狂烙进回忆里。

        她要陈深留她在心里。

        她碌碌无为循规蹈矩的十八年,哪怕是充斥着她那个酒鬼爹的无尽谩骂,却至少拥有过林荫带给她的温情。相比陈深而言,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

        “后来呢?”

        过了很久,久到林向意以为陈深没有听到,又或者是他沉默着睡着了。

        在她想要支起身子去看他是否还醒着的时候,陈深才开口。

        “没有后来。”

        什么是后来?他没有奢求的生活,生存下来就是最大的赏赐。有人劝他去找魏静和,可是他心里有气,骄傲的少年有着不屈的脊梁,向魏静和低头祈求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心里的气,吐不出又咽不下。

        可是后来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陈深用眼角余光去探躺在他身侧望天的人,心里却想着后来你来到了这里。

        他们不是一类人,她天生带着笑,带着光,带着明媚与他格格不入。

        可是她曾说他们是朋友,让朋友快乐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她选择的是陪伴。

        很久没有人用最原始最安静的方法来陪他了。有那么一瞬间,又或许是千千万万个瞬间,陈深是有被她身上的光照亮的。

        可是救赎他的,往往也会带来伤害。

        比如他曾在拐角看着她和新朋友谈天说地,他们才是一类人,带着无尽的青春气息,没有死气沉沉的黯淡。

        想到这里,陈深心里的燥意涌起。

        再后来,她说“我才不会喜欢他那种人”。

        撑着沙滩的手微微用力,心里的烦躁如横冲直撞的怪物。

        他眼底的光暗了又暗。

        风停了,海浪的声音变的小,很远处的瞭望塔上有光,聊胜于无。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突如其来的喊叫声——

        “林向意!”

        “你在这里吗?”

        林向意霎那间瞪大了眼,陈深转头去看,沿海公路上有人影,晃晃悠悠的,是声音的来源。

        林向意挣扎着坐起来,定睛望去终于看清不远处确实有个人。

        熟悉的声音,却偏偏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刻。

        宋义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里的奇怪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她来不及多思考,一把拽起原本坐着的陈深,将他用力往一边推。

        陈深的右手边不远处是一块巨大的礁石,正好可以藏下两个人。

        陈深被她一下子推到石头后,背部没有任何缓冲的撞击让他吃痛的闷哼出声,眉头拧起,胸腔里满是不满的情绪。

        石头是不平整的,坑坑洼洼,透过夏日单薄的短袖让痛意格外清晰。

        陈深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脊椎被撞断了。

        他想骂人。

        想跳脚,唇线抿得紧紧的,眼底是翻滚的海浪。

        “他怎么在这?”

        宋义洋的喊声与陈深的质问重叠在一起,陈深反扣住她拽着自己手臂的手,反客为主地用力,手臂的青筋凸起,话语中带着不满。

        “我不知道。”林向意是真不知道,听到宋义洋声音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他跟踪你?”舌头抵着上颚,陈深的声音恶狠狠的,像一头接近暴怒的狼。

        “我真不知道。”林向意有些急。

        可是下一秒,陈深突然侧身,面对面地用力将她困在怀里,让她的手臂也同样撞在礁石上。

        太痛了。

        林向意呲牙咧嘴地想要挣脱,却被陈深死死抵着。

        可陈深只觉得她痛就对了。

        湿了的发在淌水,从她脸颊落,也从她背上落,校服被弄湿,薄薄的似乎能透出内里的印子。

        细细长长的带子,然后再往下——陈深收了眼。

        他又一次后悔把烟忘在了包厢里。

        他的禁锢像一座山,逼迫林向意的眼里只能看到他。

        明明今晚的酒局才开始,喝下的那点量根本不是他的尽头。

        可他偏偏觉得今晚是醉了的。

        昏昏沉沉,从她走进包厢来找他的那一刻起。

        去他妈的自卑与怀疑。

        她要怎样就怎样。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她从众人面前带走,然后带来这里,让她躺在湿漉漉的沙滩上。

        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她臣服。

        林向意的鼻腔里满是陈深的味道。

        衣服的清香、烟草的清冽、酒味不重,还有不知哪里沾染了的女士香水。

        混杂在一起,奇奇怪怪。

        然后一个浪打来,一切都被海水的咸腥掩盖。

        两人的体温滚烫,身后的呼喊声变小,直至消失。

        林向意吸了吸鼻子,却听见陈深在说话。

        “不喜欢我这种人,是喜欢他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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