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最近是特殊时期。

        横滨市区的街头人来人往，其中不乏穿着黑色西装的家伙，穿梭在人群中，神色匆匆。

        而路边的平民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是见到这些人时仍然会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回避这些家伙，毕竟在这个政府无能，黑恶势力兴盛的横滨中，谁不想将麻烦事惹上身。

        长达数年混乱的秩序已经将这些无辜的平民训练出一种所谓生存本能——哪怕下一刻这些行色匆匆的黑西装们掏出枪支在街头激战，他们都能马上反应过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掩体，最大程度地在这些数不清的街头激战中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横滨。

        距离那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战尽管已经结束了数年，但横滨的普通人们似乎从未真正从阴霾中走出来。

        店子不营业的时候，石黑纯就喜欢来这间咖啡馆，独自点上精致的茶点与进口的咖啡，坐在临街的大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打量这街头景象。

        透明的玻璃上虚虚地倒映出他那张异常精致的脸，整体肤色透露着一种不健康的白色，如同白纸般脆弱。

        用‘脆弱’二字来形容面前的青年着实是有失偏颇，毕竟面前这位可是传闻中的横滨头号情报贩子——石黑纯。

        一年前神秘出现在横滨，他在最鱼龙混杂的街区开了一间酒吧，并且迅速站稳脚跟。名义上是卖酒，实际则是在贩卖各种情报消息，其中港口mafia就是他最大的客户之一。

        尤其跟森鸥外的私交很好，前首领死后他能够迅速坐稳港口mafia首领之位，石黑纯也功不可没。

        总之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跟‘脆弱’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但他所在的是遍地都是强悍异能者的横滨，没有战斗能力，身体孱弱又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石黑先生，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收回发散的想法，懒洋洋地合上自己的手机，笑着看向面前的石黑纯，“森先生上次给你介绍的医生有去看吗？”

        石黑纯这才转过来看向对方，一脸淡然，“谢谢太宰君和森先生的关心，在下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没有非要看医生不可。”

        他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太宰治注意到对方那只过分纤细的手，白皙得接近透明的肌肤下，血管筋脉清晰可见。

        石黑先生看上去又瘦了些许。

        太宰治收回自己的视线，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刚接到消息，敌对组织的据点已经完全捣破，不仅如此，港口mafia还收缴了意外之喜——一批价值不菲的军火，森先生在电话里叫我向你表达感谢。”

        “就算是老客户买一送一的超值大礼包吧，毕竟在下的小生意还得靠贵组织多多照拂。你说对吧，太宰君？”

        “石黑先生完全是说笑了，就凭您神通广大的情报来源，就算没有港口mafia也会有其他的组织抢着为您提供庇护…”太宰治似笑非笑，微弯的鸢眸中却是一片清冷，“不过有一点我真的很好奇，石黑先生难道真的无所不知吗？”

        “太宰君也会有想要知道的情报吗？”

        “唔…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致使上周某位有钱的异能者的死亡的幕后之人？卧底在港口mafia的间谍都有谁？”

        “这是太宰君真正想要的吗？”石黑纯反问道，苍白的脸上染上兴味。

        “真正想要的啊…”太宰治露出为难的表情，随后笑得一脸灿烂，“如果完全基于个人意愿的话，我最想知道的是完全没有痛苦、能够顺利死去的方法是什么？”

        听到太宰治的回答，石黑纯脸上半点惊讶都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然后勾唇笑道，“果然是太宰君能问出来的问题呀，不过——我正好知道哦。”

        “诶？真的吗？是什么是什么？”

        “但非常遗憾，太宰君…”他顿了顿，眼神上下打量了太宰治一番，“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相称的价值能够支付得起这条情报，没有冒犯的意思，毕竟在下可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惯了。”

        面前的黑发少年满怀期待的眼神瞬间落空，皮球泄了气似的摊在了桌子上，“什么呀！石黑先生这是故意在找我乐子吧！明明无痛自杀的方式那么多，随便说一个就好啦…”

        “看来石黑先生也并不如传闻般神通广大嘛…”

        石黑纯但笑不语。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一片和谐之际，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先生，这是您的茶，请慢用。”

        服务员将托盘上的茶放在太宰面前的瞬间，别在身后的手忽然掏出一把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指向了石黑纯——

        “嘭——”

        枪声响起的瞬间，巨大的玻璃窗轰然炸裂，吓得路边的行人四处乱窜，很快热闹的街上就空无一人，路边只剩下满地碎裂的玻璃残骸，在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冷光。

        滚滚飞扬的灰尘顺着呼吸刺激着石黑纯的气管，顾不上其他，他捂着口鼻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直守在门口的港口成员也冲了进来，将那个持枪的家伙一把扣住。

        “真可惜啊…还以为子弹能够歪打正着射中我呢…”太宰治悻悻地从座位上起身，先是啧了一声，然后露出些许沉思与懊悔的表情，“或许刚才再用点力的话，角度能够再调整过来一点就可以正中我的心脏了…”

        太宰治收起了笑脸，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不过——美丽的杀手小姐，在再次试验之前，可以劳烦您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被港口成员死死扣住行动的杀手也知道自己的行动依然败露，但她丝毫没有半点求饶退缩的意味，只是瞪着一双怨恨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哪怕对方仍旧沉浸在身体的不适中，压根没有正眼看她。

        “c’estundémonquevousprotégez!”

        “外国间谍？不会说日语？”

        “vousallezenenfer！”

        虽然听不懂那女人的语言，但仅凭那眼神便能推测一二，估摸也是些骂人的话语。

        太宰治挑了挑眉，然后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审讯，石黑先生可是我们港口mafia重要的合作伙伴，要是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都能伤到他，森先生可是会相当生气的。”

        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太宰治露出了个恶寒的表情。

        “总之，给看我看好她。”

        黑西装们点了点头，将奋力挣扎的女人给押了下去，而其他的成员则是有条不紊地清扫起凌乱的现场来。

        处理好这一切，太宰治这才看向石黑纯。

        对方看上去被这突发事件弄得够呛，那张精致的脸再次抬起的时候，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的伤口流下来，将半边脸都染成一片红色，看上去相当骇人。

        察觉到脸上的湿意，石黑纯皱眉，“刚才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脸颊，只是个小伤口。”

        顶着这满脸血说是小伤口什么的真的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太宰治微叹一声，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应急箱，“以石黑先生的身体情况，要是再不止血的话恐怕就要因为失血过多送进医院了吧。”

        “倒也没有那么脆…咳咳…”

        处理完脸上的伤口之后，石黑纯自然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致，起身便跟太宰治道别，“非常感谢贵组织对我的照拂，我相信以太宰君的手段，一定能从她身上问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时间也差不多了，在下便先行离开了。”

        他走到咖啡厅的门边，又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太宰治，“不过，既然太宰君救了在下一命，我理所当然要表达一下谢意…太宰君下次来要情报的话，可以恰当地给你打个九九折哦！”

        然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是太宰君的专属幸运折扣哦！”

        太宰治则是撇了撇嘴，嘁了一声，无奈地抠了抠耳朵，“啊，真是让人惊喜的专属折扣啊…以石黑先生的报价，我恐怕这辈子都无福消受这专属折扣了。”

        “我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

        尤其是相当重要的潜在客户。石黑纯在心里补充道。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来，只是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广津打点好一切后走过来，看到的便是太宰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虽然与他共事不久，但是广柳浪津立马就意识到，这位备受新首领看中的年轻人肚子里又不知道装了什么坏水。

        他佯装咳嗽了一声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太宰先生，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关于那位女杀手…情报部门已经开始在收集资料了，至于首领那边…”

        “呀，还要给森先生写报告啊…我真是时运不济，求死不能还要写这种文绉绉的鬼玩意给森先生…”刚才还相当的冷静的太宰治忽然抓狂起来，然后十秒钟后迅速冷静下来，笑着看着广津，“呐，广津先生，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对吗？”

        广津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太宰先生，有事不妨直说。”

        “给森先生的报告，你一定会帮我写一半的吧！”

        少年的嗓音充满了纯真与希冀。

        --还好，这次不用让他一个人全写完那份报告…

        “什么？广津先生自告奋勇要写完整份报告？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糟糕！刚才是不小心把心里话也讲出来了吗？但是为什么要歪曲他的意思…可见太宰治一副毫无负担的平静面容，广津瞬间又熄了火，只好将话题生硬地转到别处：

        “……不过那位石黑先生，真的不需要派人去保护吗？”

        毕竟他手上掌握着那么多的情报，想必对组织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吧…广津在心里如此判断道。

        太宰治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因为那个异能者死亡的时候，横滨目前的局势一触即发，组织可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抽出来单独保护石黑纯。”

        而且那家伙从刚才女杀手出现开始到最后结束，都是淡定的很，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比起和这样的人绑在一起继续合作下来，森鸥外更想除之而后快吧…

        想到这里，太宰治心里还生出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稍稍…有点同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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