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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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对白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白天还在天坛接受册封,夜晚便已是阶下囚。而且还困在这冷风瘆人的天地囚牢。
她被绑在石柱上,身下布满荆棘的烂木。负责绑她的小巫好心,还特意在她坐处铺了一些稻草。地面阴寒潮湿,周围火光寂寂,还真有如牢狱一般,甚至比牢内更令人坐如针毡。
此刻的白华静静地盘坐在地上,闭目休神,静息养气。
看似心无杂念,实则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闭眼睛全是嬴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若即若离的眼神,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黯然悲伤?
她想,应该是后者吧?
皇上是假的,她可以毫不犹豫当面揭穿。
可唯有人世间的情感,她难信难断。
因为就凭一己之力,始终难以掌控。
前一天还和师兄玩笑打闹,第二天就陌如路人。
从小到大,最亲密最信任的人突然之间在你身后插上一刀,那种感觉,想想都脊背发凉,都想畏惧兢兢地回头一瞧,看看是不是有人正对自己虎视眈眈。
颤抖至痉挛,紧张冒冷汗,惶惶不可终日。
“呼······”她又再次深深地吐纳一次,调整自己的气息。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虚怀若谷,心外无物,虚怀若谷,心外无物。
哎,脑海里还是出现嬴覆的样子。干脆,她习惯性地分析起来,分析师兄为何会有此举。
从师兄日常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到他俩经历的往事,相处的关系······
分析的结果是:太好了,师兄实在是太好的一个人。太好到连他的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这么好的师兄,一定是有把柄落在恶人手中,受人指使。莫非,大巫族嬴家发生什么事?
白华又把“嬴家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在脑海里细细分析,上演了好几回九子夺权之戏。
没想到这身陷囹圄,也可以如此精彩。
直至一声呼唤,把白华拉回到了现实。
那声呼唤是如此细微和小心翼翼,当然,还很熟悉。
“白华大人!白华大人!您醒醒啊!”
白华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睛——原来自己睡着了。
“白华大人您快醒醒!我是青儿!”
不知为何,周围的火光全被熄灭了,而且乌云盖月,整个山头顿时漆黑一片,不见五指。
白华定睛一看,正是青儿。她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
“青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啊。我来给你松绑!”
“且慢!你为何要救我?”
“啊?”青儿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你是我主子,更是我恩人,我当然得救你呀。”
“救我逃出去?”
“对啊。”
白华叹气道,“其实你不用救我,因为我不想逃。”
青儿听到这句话,扑哧一笑,忙掩住了嘴。
“你笑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觉得自己无罪,若是逃了就被人说是畏罪潜逃?”
“······是有这么一层想法。”
“还有,大人是不是觉得这三天是嬴覆大人的缓兵之计,三天之内他一定想到办法光明正大来救你?”
“······也算是有这一层想法。”
“啊我的天,国师大人猜得一点都没错!”
“你见到我师父了?”
“对,我本来是孤身前来,身上也穿一件和您同色的斗篷,想用那颗珍珠贿赂一个男觋,然后上山,代大人受牢狱之灾······”
“哎你这傻孩子。”
白华内心感动至深。何只是代受牢狱之灾,三天后就是代她去死。
“没想到那个男觋就是国师大人。他假扮成巫卫,说就是在等我。”
师父来了。白华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那想必这阴风扑火、乌云遮月,想必都是师父所为。恐怕连看守的巫觋全都晕倒了。
“国师大人还说,白华大人您性子又倔又直,哪怕是世间末日,也还在相信人间道义,还有您的嬴师兄!”
话还没说完,青儿自己先捂着嘴笑了起来。
白华满脸通红,轻声啐道,“你这个青儿,现在都什么时候,还在开玩笑!你是来救人还是来损人的啊?”
“所以大人愿意逃了?”
“哎,我若逃,岂不是坐实这欺君之罪,那伪帝岂不就瞒天过海了?”
“国师大人说,请大人您仔细回想一下,在火光熄灭、乌云遮月、巫卫昏迷之前,看守你的巫觋,你都认识吗?”
白华仔细一回想,赫然一惊:全不是方相寺的人。
“他们全是嬴家的人呀,是嬴覆早有安排了。”
“那为何他要再三天后再处死我?直接当场杀了岂不是更无后患?”
“那是因为要引国师大人出来呀。”青儿说,“国师大人要我跟你说,他也发现了你发现的秘密。”
白华恍然大悟。
“国师大人说,如果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想逃出来,那就用手指弹你的额头。”
青儿做好弹额头的准备动作。
“好吧。”白华苦笑。
青儿赶紧为白华松绑,“咦,这只是粗绳?白华大人您挣脱不开?”
“这不是一般的绳子,而是冰火石绳,我背后是冰火石柱。冰火石可以吸取巫力,是巫觋的天敌,我们一碰就没力气了。反而常人接触无碍。”
“难怪国师大人说,只有我才能为你松绑。”
“嗯,的确只有你。可他为什么不上山呢?他都把这些巫觋弄晕了。”
“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他好像有提到什么阵法······”
“阵法?”
白华被松绑后,巫力一下子恢复了。
的确,她发现自己和青儿正处于一个强劲的阵法中。
“你刚才是自己摸黑跑上山的?”
“嗯。”
“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没有。”
看来这是一个因人而异的阵法。
白华皱起了眉头。世间没有破不了的阵法,但前提是,破阵者得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一些隐蔽平常的阵法,身陷其中,又毫无头绪,就算是小阵法也能致大巫于死地。
“······那个,白华大人,你是不是在想,嬴覆布了一个怎样的阵法?”
“对,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国师大人知道。他提到是一个春天的阵法,然后什么五什么四。”
白华心头一凛,“是春季的四时五行阵!”
“啊对对,四时五行阵!”青儿高兴地拍起手掌,“那我们能逃出去了?”
白华却高兴不起来。四时五行阵并不复杂,但却是极度危险。
“你可以,但我却很难。”白华问道,“你的生辰不是春季,对吗?”
“对,我是秋天生辰。”
“我和师父都是春季生辰,所以他只让你上来。这个阵法在哪个季节布下,就只针对那个季节生辰的人。现在是春季。”
“很危险吗?”
“很危险。”
四时五行阵,是利用季节的气候之异,对阵法投入相对应五行的巫力,让此地的五行异变,并对在该季节诞生的人产生致命作用。现在是春季,春季的五行状态是木旺(春季万物生长,木强劲旺盛)、火相(火为木之子,木旺而火盛)、土死(木克土,草木繁茂可化土为尘)、金囚(火克金,金本克木,但因受火反制,是为囚)、水休(水生木,木盛而水功成身退,是为休)。按这异变的五行,春生之人,无论往哪个方位逃都是危险重重。去到木的方位有可能会被藤枝缠绕而死;去到火的地方有可能会被烧死;去到土的地方会被一股龙卷风卷死;去到水的地方会被渴死;去到金的地方——就永远就走不出这阵了。
盘算下来,绝对不能去金囚之阵;可以去水休之阵,应不至于渴死。
水属坎,处北方。白华拉着青儿便往北方跑。
可谁知一走进水休之阵,白华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拼命地喘气,汗珠爆飙。“唇干舌燥”四字已无法形容,她简直感到身体被慢慢榨干。
“真奇怪,这里的树怎么全枯了,刚来不是这样。啊白华大人,您怎么了!”
“······水,我要水······”
“给!”
青儿没有拿出水,而是递上那颗淞和海的珍珠。它在夜色间泛着磷光,犹如大海。
白华一看,如获救兵。她一手按在珍珠上,调动全身力气去吸取珍珠灵力。
白华知道,这也是阆鸣教青儿的,珍珠乃水灵,而且淞和海的珍珠,其灵力强大,足以抵挡阵法之力。但白华还是很感激青儿。若不是她拿着这颗珍珠来救自己,阆鸣也无从教她。
靠着这颗珍珠,白华强忍着煎熬,逃出水休之阵,终于来到了山脚。
只是珍珠也黯然无光了。
“将它放在水里,慢慢就会恢复了。”
白华将珍珠放在青儿手心上,并合上她的手。
山脚下,有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正在驻足等待着。
他回头看她们时,脸上戴着独角黄鹿面具——勾陈面具。
白华强压内心翻滚的激动,缓步走过去,轻问道,“师父?”
巫觋拿下面具,正是阆鸣。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师父!”白华眼角滑泪,一把抱住阆鸣,她恨不得伏在阆鸣身上大哭一场。
阆鸣也感慨地摸了摸白华的头,“华儿,你受委屈了,为师来晚了。”
“不,华儿全靠师父才能逃出四时五行阵。”
“你得谢谢青儿带来淞和珍珠。这傻孩子竟然想代你去送死。”
“哪有哪有,”青儿边流泪边笑道,“我觉得嬴执事若发现我不是白华大人,就会放过我。”
一说起嬴覆,阆鸣和白华的脸色都黯淡下来。
“师父,”白华道,“你是不是知道师兄这样做的原因?他是不是有苦衷?”
一听此言,阆鸣和青儿都怔住了。
没想到经历水休之阵的险境,白华还能对嬴覆抱有姑息之心。
“华儿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倔,太死心眼。也只有你,现在还在相信嬴覆!”
“师父您的意思是?师兄不会来救我?真想我死?”
阆鸣一叹,散发出无尽的悔恨之意,“所有的事情,都是嬴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结果,你现在竟然还指望他来救你!你试试想想,如果青儿没有带淞和珍珠,你如何逃得出水休之阵!你师兄设下的四时五行阵,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必死之阵!”
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终究还是发生了。白华的一颗心如沉大海。
可她嘴上还是说,“这,徒儿跟师兄从小朝夕相对,徒儿觉得师兄绝不是不明大义,不分是非之辈,我想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不是不明大义,而是道不同了。”阆鸣说道,“为师就让你对嬴覆彻底死心。笄礼之前,嬴覆就跟你说过,九蓍长老为你占了一卦,对吗?”
白华点点头,“天风姤。”
“你觉得你今天的遭遇真的是姤卦么?还是说,你认为天下第一算,人称神算子的九蓍的卦象突然不灵验了?”
“这······”白华惊道,“难道不是姤卦?”
“本卦的确是天风姤,可你知道变卦?”
“师兄告诉我没有变卦。变卦是什么!”
“泽水困!”
“泽水困!”如闻噩耗,白华脑海一片晴天霹雳,“泽水困,泽水困······”
她不断地默念数遍,突然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泽水困,偏偏是泽水困!”
受骗于亲,泪如泉涌。
阆鸣摸了摸白华的头发,怜爱道,“徒儿,为师路上遇阻,不能赶回来主持大局,让你身陷囹圄实赖于我。只是你现在已是弱笄之年,师父也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你再也不能少不经事了。”
“师父······”白华忿忿道,“可恶,师兄在哪,我要寻他出来问个说法!”
“不用寻他。他已经久候多时了。”
白华猝不及防,阆鸣就飞身跃起,大喝一声,巫力迸发,四周响起一阵惨叫。
霎时间,渐渐火光冒出,而且阵势越来越大。青儿被吓了一跳,白华也暗暗吃惊。
三人竟已经被全身甲胄的府兵,和一众面戴兽具的巫觋重重包围起来。
为首者,正是嬴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阆鸣。
阆鸣看了看这阵势的站位。弓箭手在后,身前是大刀兵蹲伏,看来是想伏击呀。
而那些戴着兽具的巫觋,都是位于角落。阆鸣知道他们是嬴家的巫觋,号称七十二巫贤。
他冷言道,“覆儿,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小人暗算之道了?”
嬴覆笑道,“我看师父与师妹正在团聚,不好相扰,便想静静送两位上路罢。”
白华不忍道,“师兄,莫非你被施了什么咒么,为何会对我们起杀心!”
嬴覆瞄了一眼白华,目光中再也没有半点情谊,只有令白华感到异常陌生的冷意。
“华儿!嬴覆已非你我同道中人!”
“说得好!”嬴覆长袖一挥,单膝跪下,“师父,徒儿感激你多年教育之恩,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今为天下之计,恕徒儿只能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了!”
“欺师灭祖?忘恩负义?”阆鸣冷笑道,“在青阳郡已经暗行偷袭,欲置我于死地,恐怕你心中早就没有师徒情谊!现在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说是为天下之计!”
“师父是天下大巫,我的志向也是成为天下大巫。只是师父的天下与我的天下本就不同。”嬴覆站了起来,两掌相合,“既然你我师徒情谊已绝,那就一决生死!七十二贤众,布阵!”
嬴覆一声令下,四周五方的巫觋纷纷速结手印,咬破指头,在地上一边画着卦爻,一边齐声郎朗地念道:
“坎宫交重,船车之鬼,艮象土爻,路狱之鬼。应鬼克身逢外鬼,官爻生世是连亲。日辰冲发为无主,土位塞兴定有坟。土动死囚牢狱,火兴临没产亡!”
整个平地上空,弥漫着肃杀之气,似是一道巨大的无形结界。
白华一听,大惊,“师父,这是!”
“嗯,四时五行的变阵,土爻死囚阵。”阆鸣迈开马步,凝神环视,“先是在山上布下四时五行阵引我救你,再在这山下布下死囚阵想困住我们,看来这小子今天真要置我们于死地!”
很明显,嬴覆有备而来。这土爻死囚阵就是为阆鸣而设的。阆鸣之强大,还因他体内有上古神兽勾陈的巫力。勾陈乃土命,土爻死囚阵以土为住,以金为辅,能让阆鸣无法施展勾陈之力。
还不止于此。困住阆鸣还不行,还得设法击败他!
只见嬴覆飞快结印,口中默念咒语:“夫制御万灵,通真达道,无不由禁摄五行之精,吐纳元气,握览文节,关启机源,取舍在己,存乎指掌,以统天地。逮乎昆虫毒虿,微蔑蠕喘,禽鱼鸟兽,鳞甲羽毛,有形无形,群精异类,莫不调伏,从吾禁舍者矣!贰负之尸何在,急急现身!”
他咬了一口手指,鲜血一滴,咒语一落,手印一合,一个巨大如山麓、双目紧闭、头顶着蛇头面具、有着分叉长舌、全身黑色蛇鳞的盘腿神像赫然现于眼前。此神像还背负着八条大蛇,八个尾巴缠绕住贰负全身,最后伸入到贰负腹中一个布满獠牙的黑洞。每条蛇形态各异,尤其为首的那条大蟒蛇最为吓人。
白华此时真是惊心动魄。嬴覆用通灵术召唤出这个“贰负之尸”,白华还只是在典籍中看过,真正的灵体还是第一次见。贰负是上古蛇神,他真身为八岐大蛇。贰负死后,肉身不死,灵体存于贰负之尸。通灵巫觋可以通过贰负之尸蛇神像控制八岐大蛇。
嬴覆一跃跃至贰负之尸上,狂妄大笑,“阆鸣!你受困于土爻死囚阵,勾陈之力无法施展,于青阳又被吾等所伤,你还有什么胜算!”
“师父,您,您受了伤?!”白华惊道。
“莫要管为师,华儿,快快破阵!”
“哼,破阵?我看你们如何破阵!”嬴覆双手擎天,五指伸展,大喝一声,“大漠狂沙送吾去,万里天风吹血衣!”
只见月色退隐,地面震裂,天地间竟无端刮起漫天狂沙,直刮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这全在嬴覆作战计划内。狂乱沙暴下,白华与阆鸣又如何寻找阵法方位,又如何破阵?
阆鸣心中暗暗吃惊嬴覆的实力,嘴上却是大笑。
“重伤?天大笑话!我需要勾陈?荒谬之极!对付你们,都不用戴面具!”
阆鸣扎了个马步,两臂伸展,在半空划了一个正圆,花白的头发腾腾冒烟,两手上下相接,舞了整一个太极阴阳式。
只见顷刻间,他脸色红润,眼神炯炯,容光焕发。巫觋们皆为之动容。
沙暴之中,贰负之尸的八蛇尽出,嬴覆一众杀向阆鸣。那蟒蛇极快,一窜窜至阆鸣面前,喷出碱液;阆鸣跃起时,另外七蛇紧随而至,一巨大的万蛇趁机缠住阆鸣。嬴覆众巫纷纷刀剑劈下。可谁知劈至阆鸣身上时,阆鸣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不是消失不见。这是两仪高阶的“风隐诀”,阆鸣利用沙暴之风,以风为替身,躲过第一击,而且竟不用结印即可施展。就在阆鸣消失之后的下一刻,阆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仪,木龙诀!”紧接着一条巨大的木龙窜出,阆鸣独身站在目木龙之上,直指贰负之尸!八蛇调转蛇头时,木龙一口咬住蟒蛇,七蛇纷纷袭向木龙,全都直指阆鸣!阆鸣趁势再一跃,跃至半空,眼睛炯炯发亮,两臂伸展,在半空划了一个太极正圆,而后飞快结印,大喝道,“太极,白风换得青松树!”
只见喝声一落,一整条木龙生出无数藤枝和枝干,如同麻绳和镣铐一般束缚住八蛇!阆鸣落地后,两臂伸展,再在半空划了一个太极正圆,然后手还不停结印,又大喝“太极,无声处生惊雷!”
喝声一落,本清明的夜空轰然落下八道雷电,直击中八头大蛇!就这一下子,八蛇全数奄奄一息!
这一轮转换下的攻击,贰负丝毫无还手之力。嬴覆跃至贰负之尸的头上,再次咬破指头,鲜血低落在贰负的面具上,大喝道,“通灵,蛇神贰负!”
此举一下,贰负的眼睛猛地睁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珠子。面具也骤然落下,盖住贰负的脸,那赤色瞳孔更为突出。八岐大蛇也恢复过来,每个蛇头的眼睛都是冒着红光,强大的巫力笼罩着整个法阵。
这时,阆鸣禹步飞升,直面狂暴的八岐大蛇。他也拿出一张面具——有着两个冲天鹿角的勾陈面具,默默戴上。他再在半空划了一个太极正圆,喝一声“太极,雷龙出!”只见夜空中雷云涌动,突然降下九条颜色各异的雷电之龙。阆鸣一跃跃上中央的黄金雷龙,呈统御之势!
两边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嬴覆冷笑,心想不愧是接近无极阶的阆鸣啊,封住他的勾陈,他还有许许多多的巫术足以对付自己!
那就来吧!不过你阆鸣这一关,我嬴覆如何能当上天下第一大巫!
两人在沙暴中再次厮杀起来。白华则紧紧搂着青儿,建立结界,退守一边。
“师兄这沙暴委实厉害,青儿,莫离开这结界!”白华嘱道。
“大人,我们真的会死吗?那个蛇,好吓人。”青儿打哆嗦道。
“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破阵!”
白华话语平静,但内心却急如火燎。
虽然师父实力超然,但困在土爻死囚阵,时间一久一定会力竭!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求破阵之法。
“但知旺日看四时,细察休囚寻八节。这土爻死囚阵还是四时五行的原理,是土死之阵和金囚之阵结合。师父的勾陈,是土命,这阵法以土为主,破阵就是要破土。诸咒皆妄,怨结天灾人祸,万变不离阴阳八卦。艮象土爻,路狱之鬼。当务之急,应先找出阵法艮卦的位置,然后破土灭咒。这艮卦,连山、归藏、周易三者又有所不同。”
原来,所有阵法,都是基于八经卦和六十四别卦建立,而根据起卦的不同,这些卦象又分为连山、归藏、周易三种“易”。不同的“易”,阵法的走势也自然不同。连山起卦是艮卦,卦象如连绵群山,气势长虹;归藏起卦是坤卦,卦象多隐秘幽深,晦明难辩;周易起卦是乾卦,是为万法归一,讲究变化多端。
白华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此阵法是基于哪种易建立的。她心念流转,万千方法,归于一途:只要找出艮卦在哪即可。
沙暴越加嚣张,势头有增无减。
白华闭上眼睛,任凌厉狂风,飞沙走石猛袭皆全然不顾,一心寻找艮卦的方位。
“立春之际,春在东方。”白华嘱道,“青儿,你静候于结界,切勿乱动。”
而她纵身一跃,一下子飞到半空中,头仰苍天,脚指大地,两指顺着额头摸至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一双眼珠在沙暴中闪耀着有如明月之银光,莹莹灼灼地注视着阵法东边。
“是震卦,是周易。”白华落地,“如此东北为艮卦。既然是土爻作乱,”她猛然有悟,大喊道,“师父,东北艮卦,木破土而生!”
“好!”阆鸣回应道。他之强大,已不是七十二巫贤之流可以抗衡,更远远超过嬴覆的预计。此时的阆鸣刚毁掉贰负之尸,大喊道,“嬴覆,为师再教你一个垂帘而坐!”他于狂风漫沙中不动如山,口念咒语,划太极正圆,结手印,喝道:
“太极!青山尽目垂帘坐,落尽棕榈一树花!”
就在此时,黄土尽染的夜空竟然乌云一片,顷刻间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阵法的东北方向“轰轰轰”地巨响,震裂的土地下竟然隆起,泥土变成一座小山。山绿意盎然,青葱一片,山的周围也拔地而起十多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枝千奇百态,枝头更是含苞待放。
这里竟在顷刻间变成勃勃绿洲。那艮卦上的巫觋哀嚎一片,有的挂在枝头上手足无措,有的则压在树根下动弹不得。整一个阵法,死囚郁结之象烟消云散,而嬴覆的沙暴,也在眨眼间被瓦解尽殆。
“师父快走!”白华一掌击破兵阵,阆鸣展开结界,挡住巫觋和官兵,三人趁势而逃。
结界一时难破。嬴覆脸色深沉,镇静下令道,“莫急。他们无法全程用禹步,逃得不快,你们上马绕到另一个山口去追。”
“是,少主!”
“慢着!”嬴覆面显忌惮之色,对一府兵说道,“你带人去我们嬴府,将近日打造的冰火链全部拿来,记住,是全部!拿来再去追。”
“是!”
令毕,嬴覆一掌按在结界上,咬破另一手的指头,想了想,叹道,“好一个阆鸣!”
然后在结界上画下巽卦,结印念道,“巽卦诀!”
过了一会儿,结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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