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白鬼来袭

一下到塔桑森林，西乞半藏就突感意外。

        远远近近，此间山林竟被一层浓雾包裹着。

        平视之处，雾霾重重。其所布之域，宽不可见，深不可测。

        春来水暖，早间寒重，冷暖交加，森林涨雾原属寻常之事。

        只是这雾太不寻常，雾蒙蒙一片；深入其中，目力被夺。

        且万籁俱寂，百物无息，一点也不像塔桑森林他日的清晨。

        “三家长，是否马上分组行动？”身后的少年早已跃跃欲试。

        “不可！留待原地！”

        此行前，他便已经派小巫来塔桑森林探察，塔桑族人早已趁着回暖离开森林。

        长老们日以卜筮，夜以观星，已断定这几日最宜成行。

        但有此异象，必生变故。

        “所有人，脱下手绳，原路返回！”西乞半藏大喝道。

        少年们纷纷拔出小刀，欲割断手绳；自负力气大者，自然一指扯断。

        然而，不寻常的事又发生了：所有人都弄不断手绳。

        连西乞半藏也束手无策，他发现手绳的绳子也和以往不一样了。

        他立马想到了西乞一恪，大骂了一声！

        “别弄了！马上撤离！”

        话音刚落，身边突感寒意。

        白雾中似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

        忽然之间，一声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倒地声。少年们慌作一团，失声叫喊，“在，在上面！”“树上有人！树上有人！”“啊啊啊啊啊！”

        叫声彼此起伏，西乞半藏毫不理会。他盲于雾间，镇静地慢慢移步。

        突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天而降，手持短铤，向西乞半藏的脑后飞袭而来。眼看就要得手，西乞半藏却倏地转身，一手横抓住那人的手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那人血肉四射，脑浆飞溅。不容得有半点歇间，鬼影倏忽而至，再从高处猛攻向西乞半藏。西乞半藏长臂一甩，打落眼前的鬼影；可白雾当前，其他的鬼影趁西乞半藏身后有隙，将短铤直插入西乞半藏的后背。西乞半藏一时趔趄，咬紧牙关，仰天怒吼一声，那些短铤纷纷被其身飞弹而出。

        他揪起一个鬼影的尸体，发现竟然是塔桑国的“白鬼”。其赤身，全身涂满了白色的粉末，与塔桑萨满放出的白雾融为一体，常人在雾中自然难以辨别。正疑惑间，又有白鬼凶猛袭来，西乞半藏猛地一甩尸体，正正砸在一个白鬼身上；又双手以擎天之势揪住一个白鬼，狂吼一声，生生地将一个白鬼撕开两截。

        “再来！再来！”西乞半藏怒吼道。

        似是被西乞半藏的武力震慑，一时万籁俱寂。

        此时浓雾渐渐散去，木石慢慢显现。令西乞半藏震怒不已的是，少年们全都昏倒在地上，还被人五花大绑。他环顾身边，全是白鬼持铤而立；抬头一望，大树上，悬崖上，全是白压压的白鬼，弯弓搭箭，对准自己。

        忽然一条粗绳扔在了西乞半藏的跟前；西乞半藏一看，少年们皆被刀剑横脖。

        无奈之下，他拾起了粗绳；目光一扫，他心里顿觉侥幸。

        ······

        在西乞孤鸰几人的山洞里，也有一双眼睛从高往下地注视着他们。

        一夜精神紧绷，现在西乞蝉他们睡得正沉，就连那头大虫也打起了如雷鼾声。

        他们何其大胆，竟敢与虎共眠；西乞孤鸰更是大胆，头还枕在虎身上。

        他等待了一夜，等到了天亮，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身形颀长，而又灵动如蝙蝠一般，紧紧贴在石墙上。

        手捏长长的银针，对准西乞孤鸰的太阳穴。

        正欲飞针行刺的刹那间，有两者竟因他的杀气醒觉过来。

        一者是那冰毛黑纹白虎；一者是西乞蝉，都猛得睁地眼睛，似被惊醒一般。

        尤其是西乞蝉，其警觉，其身法，都似乎远远超越了一般巫觋。

        她让他差点无所遁形。

        “是谁？”西乞蝉手执匕首，大声喝道。

        洞口似有动静，白虎跃出山洞，猛扑到草丛里，吼叫几声。

        几条鬣狗从草丛中飞跑出来，边发出可怕的叫声边逃之夭夭了。

        有一条鬣狗口里还紧紧叼着半边狼尸。

        白虎折返而回，鄙夷地踏过狼尸，不屑一顾。

        “只见鬣狗才会饥不择食，白虎才不会吃嗟来之腐肉。”

        山洞里传来西乞孤鸰的声音。

        他刚刚醒来，白虎靠近他，轻轻地用头蹭了蹭他的头。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怀里的，还有四善怀里的幼虎。

        并一只一只地叼到地上。

        幼虎醒了过来，一起涌到母虎的肚子下。

        母虎带着幼虎，慢慢地离开洞穴。

        “你们，这是要走了吗？”西乞孤鸰急切喊道，“这里难道不是虎穴么？”

        “可能是此处山洞已经被暮光狼发现了，它们要去找新的虎穴。”西乞蝉道。

        白虎目光铮铮地看着西乞孤鸰和西乞蝉，对着两人沉沉地发出一声，似是致礼后，便慢慢地迈向草丛。可那只伤了一只眼睛的幼虎，竟倏地跑了回来，一跃跃到西乞孤鸰的怀里，使劲地舔着他，舔到西乞孤鸰都睁不开眼睛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西乞孤鸰抱开幼虎，放在地上，摩挲着它的伤口，恋恋不舍道，“以后长大了，可能会有一条威风凛凛的伤疤。快回到你娘身边吧，以后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

        幼虎向他吼了几声，稚音响亮；然后又兴冲冲地跑向母虎。

        它们以高傲的姿态迈入草丛，气定神闲地缓缓跑完，很快就消失在青葱之中。

        西乞孤鸰无限感慨，心里头终觉得自己活着有点用处了。

        这时，四善和西乞两人也醒了过来。

        “一大清早嚷嚷什么！吵死了！”西乞骂道。

        “还大清早呢，都到中午了，”西乞蝉道，“我们睡了大半天。”

        “什，什么？！中午了？”西乞一下子蹦了起来，跑出山洞，抬头一望。

        头顶上的阳光直冲冲地倾盆扣下，顿觉刺眼。

        “死了死了，我爹他们肯定到了！”

        “到了又怎样？到了就会找我们，不是更好吗？”西乞孤鸰道。

        “好，好个屁！说不定已经有人逮到大虫了呢！”

        “咦，小虎它们呢？怎么不见了？”四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臂弯。

        西乞又是吃了一惊，左右环顾。

        “就是！大虫呢？”

        “走了。”

        “什么？走了，不不不不，逃了？”

        西乞急急地在整个山洞跑寻了一遍，“竟敢逃了？”

        “什么叫竟敢逃了？说得好像大虫怕了你似的。”西乞蝉道。

        “就，就是怕我们呀！”西乞一拳悔恨地打在掌上，“真是失策失策了，早就应该打晕那大虫。不然，我们现在都可以扛着那大虫凯旋而归了！”

        “高爷，你安得是什么心？它们可是受伤了，还有几个孩子。”

        “哎呀呀，我的孤鸰少主啊！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啊！”西乞呼天抢地地喊道，“我们是打虎队，我们是来抓大虫的，我们是要当英雄回西乞村选女孩子成亲的！昨晚就有一只大虫主动献身，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你们还想保护它？”

        “白虎何其高贵呀，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保护。而且你说，当上打虎英雄就可以回去成亲，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哎呀，我的少主大人，我之前都没见过你咯，你藏得这么深，怎么可能知道族里的事情？你问问这位蝉姐姐，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大人说得不错，这也是西乞村的礼俗。打虎队的少年英雄和村里的女孩成亲······”

        “听到没有？我说得没错吧？心动没有？”西乞得意道。

        “只可惜我们西乞村的女孩子，都不想嫁给什么英雄。”西乞蝉说道。

        西乞孤鸰和四善都咧嘴笑了，西乞则是一下子懵了。

        “什么，什么意思？你们连英雄都不想嫁，还想嫁给谁？外族人会娶一个晚上不能睡觉的妻子吗？”

        “所以大家都希望嫁给少主，都说只要嫁给了少主，晚上便能睡个安稳觉。”西乞蝉笑道，“所以，少主应该不用抓什么大虫回去吧？”

        “是，是这样的吗？”西乞撅起嘴巴道，“他，他比打，打虎英雄还受欢迎吗？”看着大家的笑容一时窘迫，猛拍一下胸膛，“我，我不理！我高爷这回就要当一回打虎英雄！”

        “行啦行啦，不走都走了。”西乞孤鸰抚慰道，“高爷，你忍心看见这几个奶都还没断的孩子没有娘亲吗？忘记它们，我们再去找大虫吧。”

        “走走走走，赶紧的！四爷！别磨磨蹭蹭的！”

        “我们要往哪走啊······”四善正说着，肚子发出“咕噜”一声。

        四善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西乞孤鸰和西乞蝉也都笑了。

        “你这死胖子，一看这么雍容的体态肯定是······”

        又是“咕噜”一声，这回是西乞的肚子响了。

        四善哈哈哈大笑起来。

        “都，都听我的啊！我，我们绕到山洞另外一头去收拾东西，路上就随便捡点果子什么的填肚子吧！”

        随后，四人动身前行。朗日当午，如全身倾注在一片光明的景象。举目是繁茂绿林，充沛的阳光见缝插针般射进来，地上是斑影点点。此刻林间的风，虽没有早晨的新鲜，却也尽带着些草叶的清香。路不平坦，山石巨岩乱叠于林中，一条条细细的小溪左扭右拐地流梭于乱石中。捧手候在一块石头边上，让溪水慢慢地溢满手碗。溪水清冽冰凉，四人都洗了一把脸，精神为之一振。沿着流水前行，两边是白茫茫的冰川与灰棱棱的山麓相互交织着，又与峡谷内的青秀迥然有异，一时萧疏与繁盛共处于一片天穹之下，这景象可谓奇特怪美。

        可是越往前走，脚下的路却越不明朗起来。

        前途是白雾缭绕，看起来浑浊浓厚，漫满了整片山林。

        西乞一回头，发现西乞蝉他们都停了下来。

        “走啊！”

        “前面是怎么回事？”西乞蝉问道。

        “唉，森林里有雾何其正常，走走走走，没事的。”

        “不对，”西乞蝉摇摇头，“这雾不太寻常。森林哪有什么雾，可以飘到树上，把树林全湮没了。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西乞也觉诧异，这白雾还混混溶溶地向他们靠近。

        不一会儿，也将四人包裹在茫茫白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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