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祸水之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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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善醒来时,先是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
她鼻头动了动,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光亮之间,二善隐隐约约看到了许多灿烂的笑容,漂亮的脸蛋。
“苏子姐,你说,她是不是闻到了胭脂的味道,才醒过来的?”
“瞧你说的,她知道什么叫胭脂嘛?我还没来到城里前,还以为胭脂是一种泪水呢!”
“是一种泪水?怎么会呢?你怎么想的呀?”
“那些诗词里头不是常有嘛,胭脂泪······”
随后,二善耳边响起满屋子清脆的笑声。
“好了,姐姐们别闹了。二善妹妹,你醒了么?”这是那个翎君的声音。
二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撑起身子来。
只见满眼春色,两名霞裙月帔的女子坐在了床榻边,皆绰约多姿,月貌花容。一人头上编着双环望仙髻,一身穿着嫣红梅花丝缎抹胸短衫,外罩五彩祥云褂,下身则是粉色云锦梅花罗裙,似睁未睁的弯月目下更有落梅成妆,显得异常娇媚。另一人则是梳着长发坠马髻,一身裹兰花棉袄,内穿青丝罗缎小背心,下飘白绫细折裙,层层落落的后发髻上,几朵清香的兰花缠绕于上,看起来文质彬彬,更像个闺阁大家。
两人的身后,桌子边坐着那位换了坠马髻和满裳翠绿的祸娘,慢悠悠地呷着茶,似是若有所思。而那娇小的翎君则捧了一碗水过来,递到自己面前,“二善妹妹,先喝点水吧。”
“这是哪里?”
“这里是祸水轩,这是我的房间。”
二善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温婉雅致的房间。
“呵呵这也是整个祸水轩最整洁的房间!”那个落梅妆女子说道。
“我的房间也很整洁啊,只有你的房间才是一团乱,整天都要娣娣收拾。”那黛绽兰花的女子说道。
“你的房间整洁?全是书,到处乱放!”落梅妆女子反驳道。
“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没听过吗?”黛绽兰花女子也反驳道。
两人所说的话,并没有进二善耳朵里。她环顾着四周的一切,突感到不可思议。醒来之前还身处一个昏暗的地牢,醒来后竟然在一片精致和秀气之中。
“她们呢?”二善冷不防地问道。
“她们?谁?”翎君问道。
“和我一样,关在地牢里的那些姑娘呢?她们怎么办?”
“她们怎么办?都会被送到烟雨楼当红倌吧。”翎君说道。
“什么?”二善吃惊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只救我一个?”
“二善啊,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翎君正劝道,祸娘忽然说话了,“你以为我们救了你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和我们这些妓女一样,都是身负奴籍的人。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祸水轩,是娼寮!你没有被得救,你和那些姑娘全都一样,都是进了娼寮。只不过,你来到了祸水轩,她们去了烟雨楼,还都是同一个东家的。”
二善心头一怔,脊背发凉。
“你是说,你要我当妓女,对吗?”
“不错。”
“你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看来你还识几个字啊。这世间的娼妓哪个不是被逼的,哪个是自愿的?”
那落梅妆女子说道,“哎,新来的妹妹,每个人初来乍到都会这样,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这不过是一个活计······”
“被逼的,你们就接受了;但,我可不会接受!”
话音刚落,二善就将自己的脑袋,向床榻靠的墙狠狠地撞过去。翎君三女子都吓坏了,直到二善撞第二下时才反应过来,忙死死地拉住二善。二善从小就干农活,力气自然也比这三个弱质女子大,一下子挣脱她们,又拼命地撞上几次。黛绽兰花女子忙尖叫,几个杂役跑了进来,这才拉住二善。
祸娘早已吃惊地站起来,看着二善发怔。
她可真是不自怜,两下就撞得细血长流出来。
祸娘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那么冲动,动不动就言死不活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苏子姐,你来拉住她。我去拿一些布来包扎一下。”翎君起身,看了祸娘一眼,“大姐,我包扎完了,不如先让这二善休息一下吧,以后的事情再谈吧。”
“不可!”祸娘又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我们救了她,可不能白救了。陆二善,你是不是不想当红倌?如果我放你走,你会去哪里?”
“······我会回去那地牢,把那些女孩救出来!”
“哈哈哈。可笑。怎么救?”
“我不知道。但我若留在那里,起码可以救一个女孩,让她不要当上那个胡大人的姨太太,不要受到他的折磨。”
祸娘轻蔑地冷笑一声,“你想得太天真了,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想当姨太太呢?有些姑娘还可能很羡慕你,妒忌你,觉得你运气很好,竟然被官老爷相中,甚至从而会憎恨你。若没有你,她们都有机会嫁入官家,一生不愁吃不愁穿。反正都是奴籍,当上姨太太,她们只需伺候一个人;若是当了红倌或是奴婢,那就是要伺候很多个人。你不明白这个事实吗?”
“而且,她们被骗,都是因为走投无路。你救了她们,她们都是入了奴籍的人,你让她们怎么活?回家种地吗?那还不如当上红倌,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呢。”祸娘走到落梅妆女子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搭在女子的玉肩上,“我这个姐妹,叫柳梦梁,是我们祸水轩最有名的金花,也是最贵的,被点名最多的红倌。不要说每年的份子钱了,光是赏钱,她就比农家人一年辛辛苦苦收成赚来的钱还多。她积攒的钱,早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可你问问她,她为什么没有离开?为什么要继续当妓女?”
二善看着这位柳梦梁。她确是打扮得很漂亮,而且眉目间有股神气。
“大姐见笑了,我哪能跟大姐这朵金花比?您都被无帅包了,我也好想找个人包了我呢。”柳梦梁苦笑道,“至于为什么没有离开,还能为什么,都说了这只是一份活计。我觉得我自己干不了粗活,受不了穷困的苦,只能赚赚身子钱了。哎呀二善妹妹啊,当你被一个嫖客梳拢了,再被一个嫖客覆帐了,就会慢慢看开了。”
“所以说,你若救了那些姑娘,等于是断了她们的活计。你自己不能给人家一条生路,那你就不要给人家添堵。”
“按你们说,她们就只能当妓女吗?就不能做其他事情吗?”二善气愤道。
“这都是命。命里本不公,有人长得好看,有人长得丑陋;有人出生在富贵之家,有人出生就没了爹娘。有人嫁入豪门望族,有人出落青楼教坊,你能有什么办法?就像你现在,你是陇州那边过来的,你身无分文,没有着落,在人生地不熟的蜀山怎么活下去?你长得算是好看的,若是贸贸然出去外面打一些短工,有人对你有非分之想怎么办?我看你啊,是一直都呆在家里头,根本没有出过门,不知道世道之险恶,活计之艰难。你只听过逼良为娼,却没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么?二善听得内心愧疚,不由得低下头。
是啊,她不经世事,幼稚得像个孩子一样。
翎君见状,忙劝道,“二善妹妹,人各有命,你现在是救不了任何人的,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你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吧,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几天再说。”
“不可!要走便走!要留便要在祸水轩当一份差事!我祸娘可容不下白吃白住的人!”祸娘一拂长袖,声音冷若冰霜,“陆二善,你若不想当红倌,那就当我祸娘的奴婢吧!你侍候不了男人,那就侍候我,如何?”
“欸这个好嘢!”柳梦梁道,“大姐也确实缺一个丫头,总不能让兼女······”
那黛绽兰花女子忙推了一把柳梦梁,“哎呀你别乱说话!这丫头干的都是什么活呀?什么洗衣洗碗,斟茶递水······”
“哎,你以为人家是你啊,总觉得自己的手天生只能拿毛笔的!”柳梦梁拿起二善的手,“你看看这二善妹妹的手,虽然算不上粗糙,但肯定是从小干活的,跟娣娣一样。”
“娣娣的手,都是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糟蹋的!”
“哟,我不使唤她我使唤谁呀?谁养活她的呀?谁给钱她用啊?你吗?”
“好了,都别吵了。”祸娘走到二善跟前,看着翎君一圈一圈地包扎着二善的额头,这白色的细布绕在二善乌黑的秀发上,反而突显出下面那张倔强又心事重重的脸。这孩子的确像自己的脾性,也是不愿逆来顺受的人。
“陆二善,你现在就给我个准话吧。我的确缺一个使唤丫头,我每月会给你五百文,管你吃管你住,如何?”
“哇塞,五百文!”柳梦梁惊呼,“你在外头那些大户人家打长工,每个月顶多才两百文呢。”
“每个月五百文吗?”二善动心了。毕竟那些宝石和药材,她所有家当都被抢走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落脚的地方。虽说这里是娼寮,但是她只做丫鬟,再苦再累也算是有一份尊严。每个月五百文,她或许能够省下来一笔去子鱼里的路钱。而且,她还能打听一下去子鱼里的路。
“好,我,我留下来,当你的使唤丫头。”二善点了点头。
“你可想清楚了。你别以为我在这好像是在求你,你若是真当了我的丫头,可跟受活罪差不多。你不但要侍候我,你还得听其他红倌使唤。厨房里缺了一个帮工,你也得去帮忙干活。总而言之,你就是这祸水轩里最卑微的下人。”
“我想清楚了。我可以的,我能干活,我会干活。”
说罢,二善就要下床。翎君忙扶住她,“妹妹,你怎么了?要去哪?”
“我既然是丫头了,便不能睡这么好的床。几位姐姐也不要叫我妹妹了,就叫二善得了。”二善转念一想,微微苦笑,“也不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想的,给我娶了一个丫头名字,看来我是命中注定当丫头的了。”
几个红倌一听,都笑了出来。
“名字算什么,都是可以改的,我原来就不叫柳梦梁。”柳梦梁笑道,“你看我们的祸娘姐,还有这位翎君妹妹,名字都是艺名,都不是原名。还有这位,”柳梦梁拧了一下黛绽兰花女子的胳膊,女子“哎哟”地叫了一声,“你说她艺名是什么?叫琴——苏——子!”
几女子又像铃铛一般笑了起来。那琴苏子也拧了一下柳梦梁的胳膊,涨红了脸道,“这名字怎么了?我就是喜欢苏东坡,我就是要做女苏子,这怎么了吗?”
“不怎么啊,但你怎么脸红了?”
“哎呀柳梦梁你!下回要是易公子来了,我便去你的房间捣乱!”
“那也敢情好呀,我们就和易公子玩比翼双飞,我还得按照我的价格收双倍钱呢!”
“柳梦梁你!哎哟我!”琴苏子的脸更红了,还气得直甩手绢。
看着她俩吱吱喳喳地打闹,二善感觉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间一般。她也不像翎君那般笑,只是十足好奇地看着听着。
自己同样也是女子,怎么就不会像她们俩那样子说话?
“好啦,两位姐姐稍停会。”翎君笑着,转向祸娘,“大姐,不如我们都出去吧,让二善先好好地睡上一觉。”
“且慢,趁你们三个都在这里,我跟你们说一件事。”祸娘道,“大后天晚上,万瑞元要在我们这里弄一台四角戏,你们都晓得吧?”
“晓得啊,这事前几天不是已经定了吗?听说来很多人呢。”柳梦梁道。
“四,四角戏?”二善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词。
琴苏子捂嘴笑了,“不怪妹妹,我初次来蜀山,也都不知道四角戏是什么呢。到时候你好好听吧,可有意思呢。”
“对了,大姐,我正想跟您说,嫦娥今明两天都得去广陵府,和商公子排戏。”
“哎,这家伙,天天去瓦子当这个露台弟子,真是有雅致。”柳梦梁眼睛一白,嘴角微翘,揶揄道,“哪像我们,天天露背露肩,才能讨人家欢心。她偏偏靠一张嘴皮子便能挑逗男人,关键是赏钱还不少呢。”
琴苏子不满道,“哎哟我的梦梁,你这是怎么了?是在妒忌么?人家嫦娥妹妹本来就是清倌,又是名角儿,她不唱戏那干什么?要不是大姐的面子大,我们祸水轩还能请她来?我们还得好好谢谢嫦娥妹妹呢,若没有她,我们怎么能赶得了人场,做得了生意?若你也能揽这个活,我和翎君马上给你搭台子,不要你招待那些臭男人可好!”
“嘿,我就说一句又怎么了吗?是你在妒忌人家吧,人家可比你这个假冒苏子有才华。”
两人又起口角,二善突觉耳边生烦。
“好了,都别吵了,你们两个怎么一点事就吵起来了呢?我在说正事!”祸娘一说话,两人都立马噤声了,“大后天晚上,不光是蜀山的大官富绅们会来,无帅也会大驾光临。”
“无帅也会来?!”三个女子都大吃一惊,吃惊得都站直了身子。
同样吃惊的,不只是这班女子。
“无心也会来?!”广陵府里,瓦舍戏班子的当家,商牧之也赫然大惊。
他那两道黑黝黝的剑眉猛然蹙起,四四方方而平整的脸也拱起了两道额纹。小而俊俏的眼睛藏住了眼皮,黑得发亮的眼珠子像冻结在了一汪清水里,但又很快地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他开始烦躁地捻着两撇浓密的八字胡子,捻着捻着还扯了起来。
“商公子,你为什么会那么吃惊?”祸水轩的清倌,这台戏的正旦——芦嫦娥稍感意外地问着商牧之,“我也是今天过来时,大姐跟我说的。这有什么不一样么?我会努力唱好的。”
只见芦嫦娥一身清雅淡绿,头戴着几枝更节青竹一般的铜钏,留海簌落落地齐额,却刚刚没掩住那两缕缥缈的笼烟眉;淡眉之下,一双流转柔光的俊目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商牧之。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商牧之一眼瞥到了芦嫦娥那微蹙的淡眉,眉目间一时娇愁万分,令他心里顿生无限怜意,便忙说道,“啊不,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从来都觉得无帅是不喜欢听戏看戏的,却没想到这一回却来了。他是坐在最前排吧?”
“无帅若来,自然是坐在最前排中间的位置。”
“既然这样,那我们戏本就有问题了。”
“戏本有问题?这出《嫦娥奔月》,是万老爷亲自定的呀。”
“没错,是万瑞元亲自定的。但我想说······我想说什么来着?”
商牧之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侧对着芦嫦娥,皱起了眉头。
芦嫦娥看着商牧之不断地扯着胡子,知道他是在想事情了。
她也不说话,也不让旁边的人打扰他。
她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用力扯着唇上的胡子,她心里头就觉着疼。
良久,商牧之目光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色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
他一抬头,便和芦嫦娥的目光撞上了。
“商公子,怎么啦?哪里有问题?我们趁这两天改一下。”
商牧之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问题多着呢。嫦娥,这《嫦娥奔月》是不是你的成名作?你就是唱了里头的嫦娥,你就名声大噪,还把艺名改成了嫦娥,不是吗?”
“这是你的成名作。”芦嫦娥不好意思道,“你写的,我只不过唱出来而已。”
“哎,且不论这些,反正《嫦娥奔月》已经在蜀山很有名了,也唱过很多回了。所以,这无帅一定看过这出戏。既然他看过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唱给他听呢?我们得有一点新的东西给大伙看呀!”
“你是要换本子吗?”
“不行不行啊,商公子,”旁边的人说,“这是万老爷亲自定的戏目啊!”
“不换本子,”商牧之道,“但我们得改本子!”
“改本子?怎么改?”
“这肯定是我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改,改完后命人抄上几份,你们明天抓紧练一遍就行了。”商牧之看着各位担忧的眼神,忙笑着说道,“你们放心,不会大改,宫调、曲牌、曲子都不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芦嫦娥忙问道。
“这后羿,得我来亲自唱。”
“欸?”戏班子的人都大感诧异。
芦嫦娥也是觉得奇怪,但心里又蓦地暗暗滋生着喜悦。
她这是要和商公子同台演出了吗?
可那位扮后羿的小生却不乐意了,“商大哥,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能唱一回正末,你怎就抢了呢?你是不是就想和芦先生同台演一回啊?”
听了这话,芦嫦娥心里更是窃喜,满怀期待地看着商牧之。
“不不不,你想错了,兄弟。”商牧之兴奋摇手道,“我就是为了这台戏,我才得上台。而且我不但要上台,还要把这台戏的调性改一改。以前是正旦为主,正末为副,现在我得改成正末为主,正旦为副。”
“什么?!”这回,戏班子的人都大吃一惊。
“正末为主吗?后羿吗?”
“商大哥,你不是什么小改呀,你这是大改呀!”
“是啊,大后天的戏,算上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时间啊!”
“不用担心!我都说了,宫调曲牌曲子都不会变。”商牧之自信满满地,“改动得最大的便是正末会加戏,我都说由我来唱,你们还担心什么?嫦娥,你觉得呢?”
“欸?”芦嫦娥刚才一声不吭,有点想入非非。她听着心里头更是欣喜了,这样子不但能和商公子同台,还能一起唱。虽然不能够在同一折子里头共唱,但能在同一台戏里头上台同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一想到自己是嫦娥,而商公子是后羿,就会感觉到喜悦和甜蜜快要溢满整个心腔。
“我,我没问题啊。公子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芦嫦娥娇羞地笑了笑。
“好,那就好。大家都忙去吧。”
戏班子的人都离开了。这时,从瓦舍外头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人。
那人气喘呼呼地,手里拿了一块木牌子。
“商公子,这是题目正名的牌子样本。你看一下有没有写错,没有的话我可得叫人刻了。”
商牧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嫦娥奔月》的题目正名:
“俏村姑洗衣遭劫,嫁后羿誓订终身;天不幸祸阳肆虐,忠情义嫦娥奔月。”
芦嫦娥也凑过来瞄了一眼,点了点头,“是没错,戏本子里也是这样写的。”
商牧之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这牌子得重新刻。”
“为啥呀?哪里不对?”
“不是哪里不对,而是我们刚刚把戏改了。”
“把戏改了?那也可以啊,你只要不大改,故事没有变,那也可以用这个啊。”
“是啊商公子,”芦嫦娥看着那人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头顿觉他辛苦,“你只是唱个正末而已,故事没变的话······”
“我就是故事变了呀!”商牧之誊展一张纸,捏起毛笔一蘸,寥寥几笔,写了新的题目正名:“黑心鬼逢蒙作恶,重阳天后羿射日;天帝女失落凡间,中秋夜嫦娥奔月。”
“好,就这个了。你不要管我们这边了,赶紧拿去重刻吧,别耽误事了。”
“好好好。”那人接过纸便又急急地跑了出去。
看着那新的题目正名,戏班子的人都面面相觑。
特别是芦嫦娥,心里头着实不舒坦。
“商公子,你这是完完全全新的故事啊。”芦嫦娥道,“你是要后羿先射日,嫦娥再嫁给他吗?嫦娥也不再是平凡的村姑,而是尊贵的天帝女了么?”
“对啊,这不是民间对嫦娥最通俗的一说吗?后羿为人间除掉了九个太阳,天帝为感谢后羿,将女儿嫦娥许配给了后羿。后来嫦娥无法忍受人间清苦,想再度升天,便偷偷服下长生不老药,结果飞天奔月。”
听完这个故事,芦嫦娥心情一落千丈,很是失落。
看着商牧之,他的眼神还是熠熠发光,他还在兴奋着。
他到底在兴奋什么呢?
“可是,这故事不就违背了你的初衷了么?原来的故事,本是你想为嫦娥正名的啊!嫦娥姑娘本来是一个平凡的村姑,在洗衣服时遭到河伯调戏,后羿挺身而去英雄救美。两人一见钟情,并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两人生活相濡而沫,幸福美满。可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天上忽然出现了十个太阳肆虐人间。后羿苦练箭术,想射下太阳。但河伯心有不甘,一直觊觎着嫦娥,时常骚扰后羿练箭。嫦娥为了丈夫和万民,决定服下长生不老药飞天奔月,永别夫君和人间,让后羿可以专心为民间射日。后羿忍受悲痛,终于练就神功,射下九日。之后,天帝也被嫦娥和后羿所感动,封了后羿为天将,并且让两人在月圆之夜,中秋时分重逢。”
说罢,芦嫦娥眼里竟泛着泪光,“商公子,这是何其凄美又团圆美满的故事啊!你为何要改了呢?”
“哎嫦娥,我们这是在说戏本,你怎么动情呢?”商牧之忙抚慰道,“我只不过为了这台戏而改动一下故事,以后你还得照原来的唱,不是吗?”
“可我不喜欢这个故事。”芦嫦娥拭了一指泪珠,“嫦娥岂能是难忍清苦,贪慕尊贵的女子?好好的正角儿,怎么那么像个反角呢?你就不能让她和后羿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你教我怎么唱这个嫦娥!”
“哈哈哈哈,”商牧之看着芦嫦娥生闷气的可爱模样,不由得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手,“嫦娥,你怎么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嫦娥吧?就算你叫嫦娥,你也不是戏里的嫦娥啊。你芦嫦娥啊,不是后羿的嫦娥,而是我商牧之的嫦娥。怎么样,这么说你高兴了吧?”
芦嫦娥叹气地拍了拍商牧之的手背,然后抽出自己的手。
她心里头还满是惆怅。你既然都当了后羿,为什么就不允她就是嫦娥?她觉得自己就是戏里的嫦娥啊!事事都替夫君着想的,为了夫君可以牺牲自己的嫦娥啊!
“你是一定要改么?就不能写得嫦娥好一点么?”芦嫦娥乞求道。
“哎呀嫦娥,这只是一场戏。你不想唱这样子的嫦娥,那还可以照另外一个说法改。就是后羿是一国之君,但却是暴君,老百姓都恨死他了。嫦娥为了离开他,自己吃药飞天······”
“不可,不可。”芦嫦娥忙掩住商牧之的嘴唇,“也不能让后羿那么坏。后羿是我的夫君,怎么能是坏人,是暴君?嫦娥也绝对不会离开后羿的······”
“唉,嫦娥,都说你不是嫦娥,这都是戏。坦白跟你说吧,我只是想让后羿出场早一点,最后是在第二折唱,这样子时间刚刚好。”
“时间刚刚好?”芦嫦娥看着商牧之脸上难以掩盖的跃跃欲试,着实想不明白他心里头到底在琢磨什么,“那你也可以不改原来的故事,后羿英雄救美前有一段唱辞便可以了。我在第一折唱,你便在第二折唱,如何?”
商牧之想了想,“不行,这样子叙事的节奏不对,跟曲子的板眼也对不上。你想想看,本来后羿救嫦娥那一段是惊心动魄的,那曲调是很快的。若是在那里加一段唱辞,那就整个节奏就慢了,曲子得重新编了。”他又若有所思,近乎自言自语道,“唔,这样子就太奇怪了,会让人有所警觉的。”
“让人有所警觉?”芦嫦娥疑惑地问道,“警觉什么呀?谁警觉?”
商牧之一愣,忙辩解道,“哎嫦娥,我只是说这样子很奇怪。不管故事怎么样,嫦娥总得有一个奔月的理由和契机吧?反正,后羿和嫦娥到头来还是得分开的,对不对?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戏,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你自己找人送你回祸水轩,我要回家了,得赶紧把戏本改出来。”
说罢,商牧之略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芦嫦娥心里头恹恹然的。一想起嫦娥的故事,芦嫦娥心里就难受极了。她无法接受这样子的嫦娥,嫦娥也绝对不是这样子的。
谁说这只是一场戏?难道不是人生如戏吗?我就是嫦娥啊!
一想到此,芦嫦娥便无力地伏跪在地上,哀然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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