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二善遭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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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善从没寄望过蒙轲能救下她。
他既然拿她当赌注,就准备着随时抛弃她。
在囚车里,二善早就料想到,自己会被留在峤山帮。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么一幕瞠目结舌的场景:
面前这一片绿悠悠的湖水正柔波微荡,十余名少女或躺或坐或飘浮于水面上,各色姿态,正慵懒而缱绻地享受着暖烘烘的午间。
一个美貌如玉的男子从水中而出,向二善伸出手,柔声唤道:
“来吧,脱掉衣服,解放天性,加入我们吧。”
二善吓得一巴掌扇了过去,并赶紧转过身。
“他的名字叫小稣儿。”身边响起了雌雄难辨的声音,“小稣儿,穿上衣服,别吓坏了我们这位可爱的姑娘了。”
“是,门主。”
二善已被惊吓得不能言语,成惊弓之鸟。忽觉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又是一惊,身子一颤,赶忙推开那手臂,后退几步。
“姑娘还是转过身来吧,小稣儿已经穿上了衣服。”那雌雄难辨的声音道。
二善微微转头,眼角余光瞄了一下,看到那男子穿上了衣服,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便看到了面前的长得娇媚动人,还有妆容的男子——莫辨。
她又瞥了一眼水池边,看着这些女子。
真可怜。她们是被逼的吗?
“大人!”二善跪了下来,“也请让那些姑娘都穿上衣服吧!”
“看见姑娘的身子,你也害羞吗?莫非你不是从祸水轩来的?”
“不,不是害羞,而是······”
“哦,我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在玩弄她们,对吗?”莫辨笑道,“欸姑娘们,你们还是穿上衣服吧,要不然这客人以为我在耍弄你们呢。”
水池边的少女们都娇叹一声,纷纷轻嗔:
“欸,为什么?我最讨厌穿衣服了!”
“就是呀,门主不是说过,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吗?”
“这都快夏天了,还穿什么衣服啊!稣儿弟弟,赶紧脱下衣服!”
二善听着这些娇媚之声,顿觉刺耳,不可思议。
“呵呵,你听听。”莫辨摊手道,“可不是我逼着她们,是她们自己不愿意穿衣服。我想姑娘绝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吧?”
看着莫辨云淡风轻的笑容,二善更觉可疑。
她忙站了起来,恐惧地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给她们吃了什么药吗?你把我抓来,是要把我变成那样子吗?”
听着二善这一句话,那少女们和小稣儿都放肆地大笑起来。
少女们笑得极是欢快洒脱,全没有那些倌人笑不露齿之作态。
“呵呵,姑娘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不知廉耻吗?”
“难道不是吗?男女如此共处一室!”
“我倒是觉得姑娘深受这人间毒害,”莫辨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无牵无挂,沐浴于天然之水,不贪财不损人,为何不是知廉?我们无拘无束,精神身体皆是自自由由,洒洒脱脱,何来羞耻一说?”
“你们妨害到我了。”二善面色涨红道,“你们抓我过来,还让一个男子在我面前……这,这不是不知廉耻那是什么!”
“首先,小稣儿冒犯到姑娘,我在此代他向姑娘致歉。”莫辨深深地鞠了一躬,“小稣儿久居洞中,已不识世间俗礼,所以才会如此唐突。但其实他是无心无意的。你看,这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有心害你呢?”
莫辨回头瞄了一眼小稣儿,小稣儿露出灿烂的笑容,也令莫辨一时心花怒放。
“其次,不穿衣服就是不知廉耻了吗?身体发肤,受于父母;父母之合,天缘地分,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你何曾见过,那马儿穿上衣服,来掩盖其奔放的姿态?你何曾见过,那鸟儿穿上衣服,来束缚其自由的翱翔?你何曾见过,那鱼儿穿上衣服,来减缓其荡涤的畅游?树木有衣服吗?花朵有衣服吗?山川有衣服吗?河流有衣服吗?同为天地间的灵物,为何花虫鸟兽可以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我们人便要作茧自缚,沐猴而冠?”
莫辨说得手舞足蹈,扮物拟态,一时双手挥鞭状,如俊逸神朗的驭者;一时双臂展开,如翩翩起舞的孔雀;一时全身扭动,似沉醉于游鱼之态。少女和那个小稣儿都欢呼起来,可却令二善感到别扭,但也的确感受到他那另类的热情。
但她是无法接受他的想法,“可这男女有别。男子总对女子有非分之想······”
“男女有别,也就是花虫鸟兽的性分雌雄,本都是与生俱来。,也如动物求偶一般寻常。正所谓二仪交构,乃生万物。没有阴阳之事,就没有我们这些芸芸众生。”
“至于你说的男子对女子有非分之想,那完全是世人自找的。明明知道食色性也,却偏偏弄出许多的规矩来禁欲锢性,害得人人欲求不满,性渴不断。如女男本是一阴一阳,平等和睦,世间却偏偏认定女人下贱,男尊女卑,以致现在的女子大多妄自菲薄,独不能活;又如男女因缘分而相遇,因而结合,世间却偏偏弄出一套名曰为‘婚姻’的仪式,让男欢女爱变成一套枷锁,死死地绑住彼此,还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众叛亲离,千夫所指;再如这衣冠一事。若从天地初立始,就让男女不穿衣戴冠,那会有羞耻之心吗?那男子还会对女子想入非非而求之不得,女子还会对男子畏而远之而苦怜贞操吗?”
莫辨向二善走了过来,一手轻轻地捋着二善的头发,“男女皆乃性,天性本自由。你觉得呢?”
“你别碰我!”二善吓得一下子身子一缩,后退一大步,“你这些话说得太难听了!你岂不是要让这个人间都变成一个娼寮吗?”
“娼寮怎么了吗?”莫辨顺着二善的话笑道,“男女寻欢作乐,嫖客付出银子,娼妓付出服务,人各取所需。不管你是嫖客还是娼妓,只要你付出多少,你就能收获多少。童叟无欺,公平公正,这比娼寮外,那个总企图不劳而获,尔虞我诈的世间好多了吧?你也在祸水轩待过吧?你就不觉得柳梦梁琴苏子她们比那些深闺怨妇活得更有精神吗?”
二善不禁一怔。他怎么还知道祸水轩的倌人?
“当然了,这些倌人都是活在世间上,难免随俗而流,心有他想。我也知道,世间上很多倌人和野妓都是穷困潦倒,付出自己的一切却换不来一碗热饭。这都不是一人之错,而是众生之祸。”莫辨微微抬起头,望着从山石缝隙之间漏进洞来的阳光,用手捧起一米阳光,“而我莫辨的愿望,就是要让世间男女平等。唯有男女平等,众生才能平等。娼有男女,嫖有女男,男可性也,女亦可性也,男女从此无别。”
“那你为什么要做贩卖民女,逼良为娼这种勾当!”二善质问道,“让天下间所有女子都成为了妓女,就是你实现愿望的做法?让男者更尊,让女者更卑,这何来男女平等一说!”
莫辨苦笑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活在这个世间,所以我也无法免俗啊。”
“人若作恶,百口难辩。”二善冷冷道,“凡是恶行,皆是心中执念所致。”
听到这句话,莫辨一怔,有点意外,“姑娘,这句话谁跟你说的?”
“这是我兄长的话。难道他说的没有道理吗?你逼良为娼,不就是因为你心里面总觉得世间比娼寮险恶,娼寮比世间自由吗?”
莫辨又是一怔,后不知不觉地笑了。
“这回祸娘真是派来一个狠角色。”他心里想着,不由得重新打量一番二善。
肤黑瞳白,眉眼英俊,果然是一名不寻常的女子。
“之前我就在想,你并不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又不是习武从军之人,更不是巫覡,可为何你看起来如此桀骜不驯,你的自信都从哪里来?现在我想明白了,原来有个兄长带给了你自信。”
这回轮到二善发怔了。有吗?陆载有带给她自信吗?
莫辨彬彬有礼地一拜,“未请教姑娘芳名?还有求教姑娘兄长的名字。”
来到蜀山之后,不少人问过第二个问题,好像大家都只关心陆载似的。
也幸亏陆载是小巫一个,否则乱报他出来,她肯定会惹上很多麻烦。
想到此处,二善便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我叫陆二善,兄长叫陆一善。”
“呵呵,这名字还真是做不了坏事······慢着,陆一善?”
“对啊,陆一善。你认识我兄长。”
“呵呵,只要是陇州境内的人,稍有留意一下,都会知道陆一善这名字吧。”莫辨唤道,“小稣儿,劳你去我房间,拿那张公告出来。”
“公告?什么意思?我哥成为名人了?”
“呵呵,算是名人吧。不过百姓的记忆都不太好,几个月没有抓到他,估计茶余饭后也没有人说起他了。”
“抓到他?说起他?”二善越听越糊涂,“我哥到底怎么了?”
“二善姑娘莫急,且待小稣儿拿过来,你看一下便知。”
过了一会儿,小稣儿拿着一张折叠好的纸走过来,递给莫辨。
莫辨笑着递给二善。
二善赶忙拿过来,展开一看。
陆载的画像赫然在目,上面的文字也是触目惊心:
“案犯陆氏一善,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州境内甘糜城内十余人,皆为此人所杀戮灭口。其十恶不赦,残暴百姓,所为不轨。州府陇城官衙赏白银万两,于陇州全境通缉——陇州府衙。”
“我哥被通缉?这怎么可能!”二善大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面有日期。”
“正恭八年三月十七······那岂不是我们走之后的事情了?”
二善顿时松了一口气,递回给莫辨。
“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你兄长。他行凶作恶,你就不怕他被抓吗?”
“他这回早就去到西域了。而且我哥人正不怕影子斜。这人根本不是他杀的,是一个秃顶恶巫杀的。这官府凭什么嫁祸给我哥?”
听着此话,莫辨大为震惊。
他忙不迭问道,“你是说,你哥去了西域,这些人全不是他杀的?”
二善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个秃顶恶巫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好像叫什么满常。”
“呵呵,这还真是······”
莫辨万万没想到,这之于他最重要的情报竟然从这陆二善口中说出。
他此刻心念流转,“满常只是说白华逃到了西域,并没有细述其中过程。我本来就怀疑,满常都追到了陇西,怎么还让白华跑了?这其中必有高人相助。陆一善也逃到了西域,莫非这高人就是陆一善?可名震天下的大巫,以及各巫门的后起之秀,从没听过有一位叫陆一善的。满常呀满常,你究竟做了多少坏事,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想罢,他内心忽然燃起一股冲动。
他对二善说,“二善姑娘,请你跟我来一趟吧。”
“现在要对我用刑,或者把我关起来了吗?跟我说这么多,只是先礼后兵?”
“你想得太多了。”莫辨边领着二善走着,边说道,“就算我对你再有所求,也绝不会对你威逼利诱。对于我来说,世间最美的事物莫过于女子。女子极是尊贵清净,是人间至宝,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
“那运到富川城那些呢?她们就不是女子吗?”
莫辨苦苦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带着二善走到相对于水池的,洞窟的另一边。走过这巍峨大堂,有一条笔直的石道。一边的石壁细洞点点,阳光从外漏进来,在内还能依稀窥见林间一角。其后东转西拐几条石道,越走越是昏暗。莫辨每路过两盏石灯,灯盏都会立马点燃,极为神奇。最后,他们来到一道石门前。
但莫辨并不打开那道石门,而是面对着石门正对着的石壁。他飞快地结了一个手印,然后一掌印在石壁上。石壁轰隆而响,渐渐嵌入墙中,露出一道仅可一人而过的门道。但里面黑不见路,异常阴森。
“二善姑娘,敢不敢先进去?”莫辨笑道,“怕不怕我困住姑娘?”
本来是有此担心的,但经莫辨此一说,二善倏地有了胆量。
不论什么困境,大不了一死。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面目去见那村子的一家四口。
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对吧?
“二善姑娘?”
“好,我先进去。”
二善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她一走进去,满室顿时明亮起来。
只见一室四壁,挂满了各色各样,五彩斑斓的狐狸面具,真是令人琳琅满目。
“我喜欢画面具,尤其是画狐狸。但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并不是这些面具。”
莫辨拿出一个木质衣匣子,看起来极为精致。
他慢慢地打开,再小心翼翼地掬捧起一件衣裳。
他先是轻轻地,享受地,沉醉地闻了一下,然后转身呈在二善面前。
二善一时愣住了。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件斗篷,一件二善再熟悉不够的斗篷——白华姑娘的木槿紫毡斗篷。
“看你的表情,我想你是知道这件斗篷的。”
“当然知道,这是我的斗篷······”
“这不是你的斗篷吧?”
看着莫辨深邃的目光,二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许多。
白华姑娘正跟着陆载逃亡西域,她怎能把他们的行踪说了出来!别忘了,白华姑娘是朝廷的通缉犯!
“这就是我的斗篷!还回给我!”
二善伸手欲拿,莫辨转过身子,放回衣匣子里。
二善心下不妙,赶紧欲离。
可正当她走向石门时,石门猛地关上了。
“你知道这件斗篷,必定见过这斗篷的主人!”
“这斗篷就是我的,我就是这斗篷的主人!”
“你说什么!你不配!”莫辨突然性情大变,目光渐变迷离,声音里充满迷恋,“她是世间上最高贵最动人的女子,是我莫辨一生的挚爱!”又倏地瞪着二善,咄咄逼人,“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拥有这件斗篷?”
“我怎么不能拥有!我就是披着它来到峤山城的!”
“你披着它!你说你披着它!也就是说,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莫辨顿时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他如饥肠辘辘的饿狼盯着二善的身子,一步步向二善走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二善步步后退,心生恐惧。
“我不想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你把她在陇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告诉我!她在哪!她做了些什么!她吃了些什么!她心情怎么样!”
“谁?我不知道你说的她是谁!”
“你既然见过她,怎么还问我是谁?”莫辨的目光再变迷离,声里犹陷迷恋,如酗酒一般癫狂,“世间上最高贵的女子,只有一人,那便是白华姑娘!白华姑娘!白华姑娘!”
他疯了一般,猛地大步跨过来,一下子搂住二善,一手撕扯开衣服。
“你身上充满她的味道!你身上充满她的味道!”
他一手钳住二善的双腕,整个身体压住二善的双脚。
“很讽刺对不对!很讽刺对不对!我是不是很讽刺?!我是不是很讽刺?!”
他眼球溢血,青筋暴露,如一头野兽,嗅着二善的体味,舔着二善的全身。
“世间是扭曲的!世间是扭曲的!你帮了村民,村民却害了你!我迷恋白华,却玷污了你!你是白华吗?你不是白华!你是白华吧?你就是白华!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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