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养狼为患16

乔王府的防守远比安南城严密，墟夜半夜闯府的动静不小，他径直奔着乔乐乐的院子，击晕数名除妖师。乔逸轩一收到禀告，就立刻赶往乔乐乐的卧房，却连根狼毛都没发现，乔乐乐也没了踪影。

        乔楚尘注意到桌上的字迹，墨水还是潮的，一抹便擦掉半个字。

        “没走多远，我去追。”

        乔逸轩以折扇拦住乔楚尘：“乐乐留下讯息，便是不想我们去追。”

        “可我们能信狼妖吗？”乔楚尘不相信狼妖，他担心乔乐乐的安全。

        乔逸轩盯着桌上的字半晌不语，眼中的担忧不比乔楚尘少，乔楚尘瞥了眼半敞的窗子，不甘心地攥紧长弓。

        墟夜背着乔乐乐在街巷中穿行，柔软沉重的披风盖在乔乐乐身上，她仍冻得发抖，冰冷的体温渗透后背一寸寸寒透急剧跳动的心脏。

        “墟夜，我应该是中毒了。”乔乐乐虚弱的嗓音在黑夜中微不可闻，“小皇帝想要我死，便不会给我留任何活路。你能为我来这一趟，我打心里面感激你。”

        墟夜眼眸发暗，“我一定会救你。”

        乔乐乐的身体越来越冷，四肢变得麻木僵硬，听到墟夜透着坚定的话，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笑声气若游丝。

        “墟夜，你为何对我这般好？你没承认过我是你的朋友，但却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几次三番都觉得你对我比对祝晓好，好到我忍不住想要……”

        想要什么，乔乐乐眨了眨眼睛，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想要睡我？”墟夜分神接乔乐乐的话，奔行的速度没落下半分，还伸手拉了拉乔乐乐头顶的兜帽，挡住呼啸而过的寒风。

        乔乐乐又笑了一阵，脑子迷迷糊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吐：“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即便……我们来自两个地方，我也从未把你当成是与我不同的异类。”

        “你需要休息，别胡思乱想。”

        “天太黑了，墟夜，我看不到一点光亮，我怕我闭上嘴就再也张不开了，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你的狼型真的真的很酷，还记得第一天看到你，我怕极了，我在心里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匹狼，它能一口把我吞进去吧？如今想来，我多想再仔细看一遍，摸摸你的大脑袋。”

        墟夜脚步一顿，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散发着光晕的灯笼，极力压着嗓子说道：“会有机会的。”

        乔乐乐脸颊贴着墟夜的后颈，细细辨认墟夜的声音，却发现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遥远，说话内容难以辨认。

        她困倦地闭上双眼，轻声道：“墟夜，你有在说话吗？我困了，这次睡着，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以前总给你留一些莫名其妙的遗言，真到了要留的时候，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墟夜，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像蛋糕一样，有点甜……”

        墟夜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乔乐乐的气息仿佛忽然之间消失了，他不敢停下，不敢去看身后，厉声道：“乔乐乐，祝晓就在安南城的客栈等我们，她一定有办法救你，你给我撑住！”

        祝晓在安南城的客栈等了半个时辰，坐立难安，听到敲门声，顿时站起身去开门。

        墟夜背了个人，披风下的乔乐乐双眼紧闭，不知是睡死还是昏了过去，祝晓气道：“你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墟夜把乔乐乐放上床榻，双手紧张地抓住祝晓的肩膀，急促的嗓音带着轻微的喘息，“帮她看看，救救她，一定要救她。”

        “他们乔王府有的是御医，为何不让御医给她诊治？”说着，祝晓怔愣地注视墟夜泛红的双眸，“你……没事吧？”

        墟夜拉着祝晓的手放在乔乐乐的手腕上，魔怔般地念叨着：“她不能死，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死？”

        祝晓探了探乔乐乐的脉相，没有耽搁地取出金针，“她吃了什么？”

        墟夜回神，木然地把乔乐乐昏死前说的关于丹药的话转述一遍。

        祝晓眉稍惊异地上扬起，脸颊浮现一抹粉黛，激动道：“那是鸿蒙丹！师父给我的丹方中有提及，鸿蒙丹是一种长生不老的仙丹，需要很多天地灵宝才能炼制。传闻南海有位天妖炼制了两粒鸿蒙丹，最后鸿蒙丹不知去向，竟被乔王府得去了么？”

        “鸿蒙丹的主药阴古莲含有大量阴煞之气，唯有阳气可与阴古莲的阴气中和，故男子服用无事，女子误食则重病不起，且会在夜晚阴气最重时毙命。”

        祝晓卷起乔乐乐的衣袖，又仔细探了探她的脉搏，“她体内有另一股力量在与阴古莲对抗，虽然五感尽失，但暂时保住了性命。”

        暂时？墟夜的金眸轻轻转动着，“能救吗？”

        祝晓转眸观察墟夜的神色，心神一怔，不动声色地道：“服下阳古莲，乔乐乐的病便能不治而愈，然而阴古莲难得，阳古莲更难得。鸿蒙丹来自南海，南海有阳古莲也说不定，只是乔乐乐的生命如抽丝的线，不知道能坚持到何时，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只有七八日。”

        祝晓从怀里取出记载阳古莲的古卷，墟夜看着上面的图案，皱了皱眉，弯腰抱起乔乐乐。

        祝晓见他精神状态不稳定，一紧张，迅速抓住他的手臂，“你去哪？”

        “狼烟山。”墟夜说道，“我见过阳古莲，在我杀死轩武的地方，阳古莲一定还在那里。”

        轩武是狼王的弟弟，两年前他误入狼烟山秘地，杀了轩武。

        这件事祝晓知道，她抓着墟夜不放，劝道：“狼烟山上的妖十个有八个想杀乔乐乐，除了那些不知事的，谁不想活扒了她的皮。只怕她醒来不仅不会记着你的好，还会埋怨你把她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墟夜眼底透着一股危险；“放手，她没有时间了。”

        祝晓被墟夜眼里的戾气吓得松开手，“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你已经得罪了狼王，若带乔乐乐去狼烟山，那些妖不会放过你。”

        墟夜眼角泛红道：“可我等不了了！”

        目送墟夜离开，祝晓跌坐在床榻边，缩起身子，心慌地攥起双掌。

        ……

        乔乐乐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晌午，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她撑着胳膊坐起身，窗外的阳光散落在身上，只余一丝丝寒气。

        这间屋子是由青白色的砖石打造，房间里空荡得连桌椅都没有，她身上披盖着动物的皮毛，身下也堆了厚厚的几层。

        床边摆放一架立灯，里面淡金色的火焰还在燃烧，立灯的凹槽置着一个玉碗，里面盛着半碗褐色液体，苦涩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不散。

        “墟夜，你难道不知狼烟山的秘地只有历代狼王能进吗？我给你机会，不是让你骑到我头上的！”

        谁在和墟夜说话？乔乐乐循着声音朝门口走去，沉重的石板门关得死死的，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推动分毫。

        只听墟夜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说：“进都进了，你想如何？”

        “你拿了东西，该付出等价的回报不是吗？”粗犷的声音透着一丝恶意，“阳古莲乃天地至宝，你拿便拿了，但作为代价，你是不是也该帮我杀了乔楚尘？”

        杀乔楚尘？乔乐乐趴在石门上偷听。

        狼王似笑非笑地扫视墟夜身后的石屋，深绿色的眼底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渊，慵懒道：“你从哪带回来的小猫儿？”

        “随手捡的。”墟夜波澜不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就像屋子里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狼王挑眉：“在哪捡的？”

        “半路。”

        狼王哼笑了一声，对墟夜半路捡个小东西回来这件事情的兴趣寥寥。

        “乔楚尘的军队已经驻扎在百里之外，我要你明日前往他们驻扎之处斩杀他，这应该不为难你吧，毕竟你我都想杀了乔楚尘不是吗？”

        乔乐乐听见狼王离开的脚步声，紧接着另一道脚步声停在石门外，石板门在刺耳的声音中从外打开，乔乐乐让开一步，素白的雪映入眼帘，刺得眼眶发疼。

        墟夜穿着一身银白战甲，恍若与雪山融为一体，那双耀眼的金眸透着凌厉和寒冷。

        乔乐乐仰着头，只觉得对面之人宛如雪山之巅迎风而立的战戟，见他走进来，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让了让。

        墟夜走到立灯边上拿起那半碗药，乔乐乐看了看四周，又打量了一眼显得有些陌生的墟夜，小声寻问道：“那个，我睡了多久？”

        墟夜头也没回地竖起四根手指。

        “四天啊，还好还好。”乔乐乐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这次又是半年后。

        “四十天。”墟夜放下手，把药碗送到乔乐乐嘴边，“喝了。”

        “四十……咳，四十天？！”乔乐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另一个魂魄又出现了？”

        墟夜轻轻张唇，做了个“啊”的口型，乔乐乐茫然不解地半张嘴唇。

        玉碗贴着下唇，苦涩的药灌进口中，奇苦无比，她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却被墟夜眼疾手快地合上下巴，猝不及防咽了下去。

        “没有出现。你很安静地昏迷了四十天。”墟夜伸出手帮她擦唇角的药液，见她诧异地望向自己，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双足上，弯腰把人扛起送回到床榻。

        “诶？”乔乐乐呆滞地被扛起，然后被放在床上，见墟夜用掌心焐她的双脚，头皮发麻地收起脚，以非常别扭的姿势把脚藏在身后温暖厚实的皮毛下面。

        “那我……我衣服？”乔乐乐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见墟夜淡淡地扫了眼她的手指，以为他没听懂，羞耻地心想着：她衣服是谁换的啊？还有她昏迷的四十天，那些三急都是怎么处理的啊？

        头大了，她已经开始尴尬了。

        乔乐乐不敢直视墟夜的眼睛，心虚地用手掌扇风，选择无视这件事，故作轻松地笑问：“怎么来狼烟山了？”

        “寻药。”

        所以他去狼烟山秘地取阳古莲，是为了给她解毒么？

        见墟夜像是要出去，乔乐乐连忙抓住他的手，“你们刚刚对话我都听到了，能不能不杀乔楚尘？只要你不杀他，我有办法平息狼烟山的战争。”

        墟夜转头定定地凝视乔乐乐的双眸，良久才道：“你站在什么立场劝说我？”

        乔乐乐被盯着直想要躲，却有种无处可躲藏的错觉，揣着不安的心脏说道：“可祝晓也是人，战争恶化下去，对你和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墟夜抽回乔乐乐掌心的手指，眼底一如寒冰般冷漠，“为什么你总要把我和祝晓联系到一起？”

        这四十天，他每日都在想，在乔乐乐心里，他究竟算什么，她吻过他，调戏过他，说想睡他，却连是他命定的伴侣都羞于承认，一遍遍把朋友、兄弟挂在嘴上，时刻提醒着他，他们只会止步于朋友。

        “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也不想做你的兄弟，我只问你，你为什么想睡我？”

        乔乐乐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用微笑遮掩心慌，她低头查看手掌，掌心萦绕的红息已然消散。

        “这……是个误会。”

        墟夜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把她压倒在床榻上，乔乐乐被撞得后仰在床，小腿险些抽筋，盯着眼前深邃的金眸，抬起双手夹住他的脸颊，半是惊疑半是错愕地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上祝晓，看上我了？”

        这般近的距离下，乔乐乐脸不红心不跳，墟夜眼底愈发苦涩，心里几乎肯定了她对自己没有动情，干涩的嗓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乔乐乐，我不杀乔楚尘，你别再招惹我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去找你。”

        乔乐乐按住墟夜的脸，不让他起身，她总觉得放开墟夜，他就再也不会搭理她了，“墟夜，你莫非喜欢的人一直是我吗？”

        墟夜不抱任何期待地看着她，心情死寂一般，“是又如何？”

        “我，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乔乐乐目光落在墟夜的唇上，心跳稍稍快了一些，“能不能让我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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