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又二分之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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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月20日,大寒
那天气温极低,虽无霜雪,可寒风已然刺骨。
公司组织了年度体检,今年的体检方式与以往有所不同,不再采用固有的组团模式,而是由个人自愿前往医院进行自由体检,再向公司报销体检费用,当然,这个报销额度也是有限的,我个人比较钟爱于后者,毕竟它给了我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b超室外排满了人,看样子,没个把钟头估计是解决不下来,我索性选择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翻开早已准备好的一本杂志,将那吵杂的人群彻底分隔开来,安静地等待着护士唤我的名字。
这杂志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关于人性、哲理的辩诉,对于学理科的我,似乎并不相称,勉强看了约半个小时,眼睛酸胀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于是我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然后将视野从杂志上缓慢挪开。
突然,我感觉身旁似乎有一双怪异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我发现,不知何时,身旁竟多出了一个年轻女孩,她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165cm左右的个头,身着一件天蓝色羽绒服,下身搭配牛仔裤,长发披散到肩背,脸上并无任何浓妆艳抹,与夜店里那些良苦用心的易容者截然不同。
这女孩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恬静、朴素、干净、清新,我猜想定是附近某所大学里的学生。
见我突然看她,她迅速缩回了视线,为避免尴尬,我也将目光重新收回到杂志之中。
本以为这只是万千人海中一次不经意的眼眸对视,并无任何独特,可大约一分钟过后,眼角的余光告诉我,这陌生女孩竟再次瞄向了我。
我习惯性地再一次转过头,而她,却再一次被吓得缩回了视线。
这举动让我好生奇怪,莫非,她认识我?在脑中仔细搜索了好半天,却实在没找到似成相识的轮廓,或者说,她对我一见钟情?这奇葩的想法一出,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动静,就我这张油腻褶皱的嘴脸,怎能博得此番倾慕?如此看来,那最有可能的结论便只有一种——我长得很像她的一个朋友。
嗯,这种推断应该是比较合理的,世界上容貌相似的人不在少数,我恰巧大众脸一张,被人误识,便也不足为奇,想到这,我坦然笑了笑,继续回到杂志之中。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身旁的这个女孩竟突然凑近我耳根,轻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我猛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判定她的这句话是否在跟我讲,当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之时,我皱起了眉,惊愕地望着她。
这一次,她的目光并没有闪躲,而是用两只黝黑的瞳孔与我正面相觑,距离之近,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那一刻,我才真实地看清她的容貌,那是一张可爱、清秀的脸,肌肤娇嫩,轮廓细腻,眼珠剔透,瞳孔幽深,鼻梁高挺,真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可,那眉宇之间,眼窝深处,却涌动着一种让人读不懂、猜不透的惆怅,似乎潜藏着一份摄人心魂的忧愁,令对视之人心生怜惜。
“对,我怀孕了”她看着我,重复了一遍。
“美女,你——你是在跟我说话?”我指着自己,仍不敢确信。
“嗯,大哥,我就是在跟您讲。”
沉默片刻,我语无伦次地回答道:“哦,怀孕了呀,当妈妈了,呵呵,好,好事,恭喜恭喜。”
说完后,我尴尬地回过头,心中暗暗骂道:tmd,怀上孩子当上母亲,这的确是女人一生的幸事,可这tm又与我有何关系?有必要与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分享这份幸福?对于她洒出的这把发了霉的狗粮,老子坚决不吃,简直就是神经病一个!
“大哥,我不是神经病。”
靠,难不成这小妮子还能窃听我的心思?
“你——你有什么事吗?”我转过身,犹犹豫豫地问她道。
这女孩低下头,沉默少许,然后轻声回答道:“我看您像个好人,能——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帮你?”实在是没搞明白,作为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我有什么理由和义务去帮助这么一个陌生人。
“嗯。”
这女孩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顾虑,社会本就如此,彼此之间缺乏信任,虽共处同一城市,过着的也不过是只属于自己的蜗居生活,我们不会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更不会盲目选择帮助任何一个陌生人,这似乎已成为一种生存法则,仁慈与友爱消亡殆尽,替换它们的是一种叫作冷漠与麻木的东西。
我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当是一个简单的骗子,毕竟我见过太多类似骗术,无非是谎称自己外出旅游丢掉了钱包,让那些愚蠢的好心人施舍一些回家的车费。我虽有同情心,却不等同于愚笨!
窃喜自己机智之余,我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潇洒地转回了脸。
见我没怎么搭理,她便不再多说些什么。
又是几分钟之后,我再次被某种声音从杂志中拖拽出来,这是一阵低沉的哽咽声,那哭声哀怨,却不张扬,用心聆听,剥开层层无奈与绝望,我竟能听出某些穿透人心的东西。
见此状况,我怎能装作无动于衷,或许我真的错怪她了,或许她的确需要帮助,无论结果怎样,还是先听听她需要的帮助究竟是什么,再作决断也不迟。
“你——怎么了?”我转过头,低声问她道。
“没什么。”她用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脸颊,简单的三个字表明她不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
不知为何,那一刻,同情心竟私自泛滥开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我都看不出她身上透露有半分骗子的痕迹,她没有必要为几十块钱声泪俱下,否则这演技的成本也太过高昂。我虽适应了这社会的冷漠,但却并不代表泯灭了良知,我愿意帮助值得信赖的人,即便最终换来的是恩将仇报的后果。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开口道:“好了,你别哭了,先说出来让我听听,究竟需要什么帮助,我再决定是否能帮到你。”
女孩转过头,用奇异的眼光瞄了我一眼,然后埋着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还是算了吧。”她叹气道。
我这人吧,天生一副固执的臭脾气,既然已经决定帮她,那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更何况她给我设置了一个好奇的命题,我若不解开,便无法善罢甘休。
“究竟要我帮你什么,你直说便是!”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一副不帮此忙誓不罢休的语气。
那女孩沉默了半响,吱吱呜呜道:“好吧,其实,也不是——不是什么大忙,就是——就是希望您能暂时充当一下我男朋友。”
她的声音很小,语句凌乱,我拼凑了两次,才模模糊糊地将那些零碎的词句拼凑起来。
“什——什么?让我——充当你的——男——男朋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这般荒诞的求助理由。
女孩见我一副惊讶的表情,也不打算再卖关子,准备将事情的原由与我和盘托出。
“大哥,就跟您直说吧,其实,我怀孕了,这也是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嗯,我知道啊,刚才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可是,这与要我当你男朋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这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关我任何事,我可什么都没做过!你可不能讹我!”我举起双手,一副无辜的表情回答道。
她眼眶中再次泛起液体,指着肚子回答道:“这孩子,不能要!”
“不能要?为什么?”
“这个——,那个——,总之,就是不能要。今天来医院,就是专程拿掉的,可男朋友有事来不了,而医院的规定是必须有人陪护才允许手术,所以……”
经女孩儿这么一讲,一头雾水的我终于全明白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等男朋友有空了再来?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吧。”
我像白痴一样问出这类愚蠢的问题,是个正常人都能明白,像她这种情况,无非是那男人见人家肚子大了,撒丫子开溜了呗。
听到这话,女孩的头再次低下,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我这单身一百年的老狗,又何尝遇到过这种状况,竟一时之间乱了阵脚。
“好啦好啦,别哭了。”手忙脚乱的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塞进她手里。
或许是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她竟哭得更加厉害了。
“好啦,不要再哭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做出的决定,只觉得那一刻已无法选择。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哭声明显小了很多。
“好吧,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我问她道。
“您——您只要在手术室外陪我一会儿就好。”
“就这么简单?”
“嗯。”
“好吧,我相信你,帮你这一回。”
此话一出,女孩儿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领着她来到了妇产科,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神秘的地方,我们领了号,在门外等待,彼此之间互无语言,只是静静地坐着。
来这里做人流手术的还真多,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占主流,有的淡定、从容,应该是来过多次;有的惊恐、焦虑,面色与我的“女友”无多大差异。
可此时此刻,我脑中所浮现的,是那一条条尚未被定义为“生命”的生命,他吮吸着母体的营养,聆听着外面的世界,期盼着早日降临,可他却不曾得知,从孕育之初,他的生命就已经被画上了句号,注定会在今天戛然而止。
医院,与其说是拯救生命的庇护地,倒不如形容为泯灭生命的屠宰场,生命从这里开始,亦从这里结束。我想质问上帝,对于这些夭折的胎儿,他们的灵魂可曾来过这个世界?他们能否感知自身的存在?既注定了死亡,又何必赐予太多希望?
“十八号,邱小晓。”医生探出脑袋喊道。
女孩扯了扯我的衣角,慌忙站立起来,我这才知道她的名字——邱小晓。
我跟着她一起走进了诊断室,面对着医生坐下。
“邱小晓?”医生看了看挂号单,确认着身份。
“嗯”她羞愧地点了点头。
“从胚胎直径上看,应该有40天左右了。”医生看着彩超诊断结果推测道。
邱小晓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那医生突然转过头,严肃地对我说道:“年轻人,平时还是要多注意,做好必要的安全措施,不要只图一时快乐。”
无缘无故背负起不负责任的罪名,我多想举起双手,对那医生控诉自己的委屈,可没办法,此时此刻,我就是邱小晓的男朋友,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败类,不论好与渣,不论对与错,都与我密切相关。
“结婚了没?”医生继续问道。
邱小晓则低头不语。
见她顶不住压力,我立即将手搭在她肩上,装作一副亲密、关心的样子回答道:“结了,结了,去年刚结的。”
这一举动让邱小晓万分诧异,她抬起头傻愣愣地望着我。
“那为什么不考虑生下来?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们慎重考虑考虑。”
我望了望小晓,然后转过头,对那医生解释道:“这不,现在还太年轻嘛,没那物质条件,生下来也没工夫照料,等过两年再说吧。”
“年轻年轻,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各种借口,没物质条件就不能生小孩了?我看未必,这些不过是你们的借口而已!关键,还是你们根本没认清人流的严重性,一次人流,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你们知道吗?可不是儿戏!”或许是见惯了太多糟践生命的行为,那医生带着指责的语气数落我们道。
“我——”对于医生的指责,我委屈得差点拍案而起,可她的话却也的确在理,我始终无法反驳。
“确定好了?一定要拿掉?”那医生望向小晓,再次确认道。
小晓沉默了好一会儿,坚定地应了一声。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好吧,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我院的人流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人流,采用局部麻醉方式,价格便宜,但还是会承受一些疼痛;另外一种则是当前比较先进的无痛人流,采用全身麻醉的方式,全程无痛,价格嘛,自然要比普通的高一些。”
“那,价格分别是多少?”邱小晓紧张地盯着医生问道。
“加上手术以及护理等费用,普通的800左右,无痛的在1500左右吧。”
听到这个报价,邱小晓再次沉默了,而简短沉思片刻之后,她咬着嘴唇坚定回答道:“那就普通的吧。”
“那怎么能行,我可不想让自己媳妇儿遭那罪,这是我犯下的错,就是再多的钱,我也一定要弥补过来。医生,您给开个无痛的单吧。没事,媳妇儿,咱不缺钱!”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竟冒出这么一大堆义正言辞的话,丝毫没认识到那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属于自己。
见此状况,小晓赶紧拽了一下我的手臂,凑近耳朵悄悄说道:“你要干嘛?我没那么多钱!”
“这不还有我嘛!都到这地步了,还担心什么钱。”我拍拍自己的腰包回答道。
那医生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这些男人啊,都这臭毛病,贪图一时快乐!不过好在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疼老婆。”
真不知道这医生的话到底是夸奖还是讽刺,接着,她拿出一份责任书让我们各自签了字,然后开了一张无痛人流的缴费单。
“拿着这个,去楼下缴费,然后上五楼,那里会有人给你们安排。”
我道了谢,然后拿着缴费单走出门外,邱小晓则跟在我身后。
“那个——”
到楼梯拐角时,她突然从背后拽住我,低着头,吱吱呜呜道:“我真没带那么多钱,只有八百多一些。”
“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这还有一些,已经足够了。”从未发现自己如此阔绰。
“可是——”
“哎呀,你就别可是了,现在也没其它办法。要不这样,这钱呢,就当是我先借你的,等你有钱之后再还我,行不?”我担心触碰她那小小的自尊心,也只能暂且如此说。
“这样——合适吗?”
“你就别再担心钱的问题了,在这儿等着我。”我指了指手中的缴费单,示意准备去缴费。
“等等,这个,你拿着。”
她大声叫住我,摊开右手,那是一叠拽得发汗的人民币,零零碎碎,褶褶皱皱,应该正是她的八百块。
“你自己先留着吧,术后还需要疗养费呢。”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的缴费窗口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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