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据理力争

太后的面色缓了缓，对着小皇帝一点头。

        小皇帝想了想，随后看向了薛大人，问道，“薛相，你是先皇亲自封的顾命大臣，这件事朕倒是想问问你的主意。”

        这样的时候，以薛大人的性子，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但是既然小皇帝已经开口了，他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顶着众人的目光，薛大人走到殿前，先对着太后和小皇帝行了个大礼，紧接着才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后和冯大人所言乃是处理这件事的上策。”

        小皇帝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意外，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满屋子自己的臣子，恍然间竟生出了一种孤寂之感。

        这些人口口声声的称呼他为皇帝，但又有谁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皇帝？

        太后似乎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反常，只问道，“皇帝，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朕——”

        再开口的时候，小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异常酸涩，苦笑一声之后，妥协道，“既然皇额娘和众位大臣都这么觉得，那儿子自然是没有异议。”

        说着，他颤抖的握住手中的玉玺，在圣旨上印上红色的朱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皇帝便瘫坐在了龙椅之上，再不说一个字，但有太后在这里，他说不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散朝之后，陆晚担忧的看了一眼小皇帝，想跟上去看看，却见到小皇帝朝自己摇了摇头，知道他想一个人静一静，陆晚也没有去打扰。

        带出了金銮殿，陆晚就看到沈晏正在等自己，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就见沈晏笑着说了一句，“回府再说。”

        两人肩并肩走着，想了想，陆晚还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刚才在朝堂之上，沈晏为了那些举子据理力争，似乎是真心觉得朝廷此举不对，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某些布置。

        沈晏心情不佳的摇了摇头，待两人上了回府的马车，走到一处闹市的时候，沈晏忽然掀开帘子，指着一处方向给陆晚看，“看到那座尖塔了吗？”

        顺着沈晏手指的方向，陆晚果然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塔尖，只是有些发黑，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

        她点了点头，“我看到了，那是什么？”

        “玄文塔。”

        沈晏淡淡的开口，神色间似乎有对它旧时景象的怀念，“那是我父皇铸来，收藏天下典籍的，塔前还竖着一座文曲星塑像，每次科举时，来京城赴考的文人都要去那里上一炷香。”

        看着那座黑漆漆的塔，陆晚很难想象到它鼎盛时期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又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沈晏的心中所想。

        萧家夺了前朝的帝位，却将原本的繁荣昌盛的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沈晏身为前朝皇子，本身就处在矛盾之中，他要颠覆南夏王朝，又要守护这南夏朝的安宁。

        沈晏帮着那些举子说话，无非就是不想见到自己父亲留下来的科举制度，变得这样乌烟瘴气。

        再转身时，陆晚就看到沈晏的眼睛里闪着沉沉的光，他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那里重新繁盛起来。”

        还真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陆晚忍不住将笑容挂在眼角，随后轻轻地回答，“会有这么一天的。”

        沈晏和陆晚对视，眼睛里有笑意一闪而过，他问道，“你相信我吗？”

        并不是因为自己早知道的那些历史事件，而是因为自己这个人，因为相信他沈晏，所以觉得他一定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晚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看到这个男人心底的脆弱和犹疑，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脱口而出，“我相信你。”

        并不是因为史书上你的丰功伟绩，也不是因为东夏的前期的富饶昌盛，而是因为你沈晏，也只是因为你。

        两个人明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但是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又似乎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听到陆晚的话，沈晏顿时大受鼓舞，他的目光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上一闪而过，又落在身后的皇宫之上，先是在告诉陆晚，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会有的。”

        而且若是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发展，相信也等不了多久了。

        再次放下帘子，沈晏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在江浙的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了几个闹事的举子，且承诺要帮他们查明这件事，这也是我为什么能拿到全部闹事举子名单的原因。”

        “为了不让太后起疑心，我将所有名单如数奉上，今日又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要细查，一来是做到我对那些举子的承诺，二来，也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沈晏的声音淡淡的，他看了陆晚一眼，丝毫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给陆晚带来何等的震撼，“如今南夏国库空虚，那些官员为自己家族子弟捐官的钱大多被充盈了国库，所以太后才会对这件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显得乐见其成，我说要严查这件事，太后自然是不允许，捐官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便会使得朝廷的名声一落千丈，而且还会激起民怨。”

        “太后并不是蠢人，比起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高管，她更知道南夏不能和百姓的意愿背道而驰，不管出于那种考虑，她都会将错就错，将那些名单上的人一个不漏的全部严惩，且将错处全部推到那些人身上，但我手里早有了那些人买官卖官的证据，等闹事的举子被处死，这些证据就会由早就布下的散布出去，进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陆晚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但这才是南夏末年的书乱的开始，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这上面。

        看着陆晚沉默下去，沈晏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我也并不是没有给太后机会，只要她愿意派人去查，哪怕是敷衍，但只要有了结果，就不会有人说什么，我的所有布置也会全部落空，但她偏偏什么都不做，甚至还要将那些人全部处死，那便也怪不得别人了。”

        陆晚想说，不是的，你明明是将太后和众朝臣的反应都算计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而且太后同你不合由来已久，你说要查，她自然会觉得你在里头搞了鬼，又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错漏处暴露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切，不过是你早就为太后准备好的局罢了，只是要用那么多人的血作为代价，实在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晚这才继续说道，“这件事能激起民怨自然是好，但是你怎么办？你答应帮那些人，但那些人最后一个不剩的惨死，我只怕这件事会牵连到你。”

        “所以我依旧会上奏折，一封不行就两封，两封不行就三封，我会答应我能做到的事情，但这件事最终会如何，还是取决于太后。”

        沈晏自然听的到陆晚心里的想法，但事情他已经做了，要他这个时候收手，那绝不可能。

        但不知怎么的，看着陆晚那张脸，他的心就忍不住软了一下，只能再给太后他们一次机会，至于他们能不能听自己的劝告，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陆晚没有看懂沈晏为自己做出的妥协，她只点了点头，只是听到沈晏要一封又一封的上奏折，便忍不住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做，只怕太后会因此责罚你。”

        “你在担心我？”

        沈晏的眼睛亮了亮，随后便露出了一点笑意，“你放心，我心里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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