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衣裳百件心

024.衣裳百件心

春杞径直将婉兮带回了她们居住的房里，将房门重重拍上。

那“砰”的一声响直叫婉兮打了个颤。

见春杞回过头来，婉兮正欲说什么，迎面而来却就是一巴掌，极响亮的一声。

婉兮被打的侧过头去，脸上顿时显出清晰的手指印来。

“挨千刀的混账东西。”春杞狠狠地啐了一口。

婉兮捂着半边脸看着春杞，眸中泫然欲泣，端的是楚楚可怜，“婉兮不知姑姑说的什么，姑姑便是打骂也该叫婉兮知道原由。”

春杞冷笑一声，“少将军什么样的人物？那是个统带千军万马的，十六岁就能上阵杀敌，什么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作妖也别去他跟前作，叫小姐没脸。”

婉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仍旧嘴硬着，“姑姑，我可是瞧着您累了一天体谅您辛苦了，才代您去的，您是知道的啊，怎么如今……”

“体谅我？”春杞反问一声打断了婉兮的话，“婉兮姑娘真真折煞我了。谁不知您平日里怠惰因循，我还奇怪这些日子怎么好端端的殷勤起来，连少将军的寝衣都置办上了，原来打着这些主意呢。”

婉兮脸色白了几分，愣在那里。

春杞就继续道，“你婉兮姑娘心比天高却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么？你这些日子花在脂粉钗饰上的心思不少，连小姐那件玉涡色的衣裳只怕也在你那里吧？”

婉兮大骇，跌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本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的，却原来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吗？

春杞斜睨她一眼，怒不可遏，“枉小姐待你那样好，将你当做亲姐妹看待，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你就是自甘堕落要做那娼妇，勾引谁家爷们儿不好，偏要来招惹小姐的夫主？”

婉兮的心直往下沉，这会已经半句不敢反驳，膝行到春杞身边连连磕了几个头，哭道，“春杞姑姑，是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犯下大错，您千万容谅，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

春杞冷笑，“姑娘这一句真是叫我惶恐，我哪里有资格容谅你呢？这话你还是留着跟少将军说去。”

婉兮自八岁进言府被拨去伺候小姐，便是春杞教导着，她比言双年长一岁，算是一同长大，春杞是当她半个女儿看待的。可如今春杞生分地唤她姑娘，这件她心慌起来。

又想起方才慕梵卓那寒冬一般的眸子，心里立时升起一股寒意，连连摇头。她低低呜咽着，却不敢造次，牵了春杞的裙角哀哀求道，“姑姑，您救救我吧，我错了，我错了，再不敢了……”

春杞到底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若是真是个有能耐的就该去对少将军说，可见你也知道少将军不会放过你，既这么的，又为何要做那傻事？”

婉兮只不停地磕头，哭的满面泪水。

春杞的眼睛里简直要挤出血来，“小姐是那样实心实意的性子，你这样不是要往她心上捅刀子么，我把她当命根子，你这也是不要我活的了。”

婉兮只是哭，使了浑身解数，她只要想起少将军那双浸了寒冰的眼睛就禁不住要打冷战。

她不停在地上磕头，那白皙的额头已经渐渐红肿了一块。左右是从小教养大的孩子，虽然不及言双自幼的哺乳之情，却也有教导之情，到底不忍心。

便道，“我今日既把你带回来，关起门来说这事，便是要在小姐那里为你留些面子里子。你若是个知好歹，往后就该安分守己，否则我也是救不了你的。”

婉兮当即感恩戴德，又连连叩头。

春杞垂头看她，“别忙着谢，往后你是不能在小姐跟前贴身伺候了，到后院洗衣劈柴去吧，远远离了少将军的视线，没得哪日又触了霉头，那才是在劫难逃了。

婉兮睁大了眼睛看着春杞，满脸震惊。

洗衣劈柴？她自从跟在小姐身边之后，小姐待她亲厚便再没有做过重活，平日里偷懒厮闹，吆五喝六俨然半个主子了。

如今安逸日子过久了谁还愿意去做那又脏又累被人随意使唤的日子呢？春杞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些什么，冷笑道，“怎么？做不了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姐待你那样好，若是你是个安分的，过几年求少将军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此生都足意了，却偏生你要与自己作对。”

说着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若做不了，我命人给你寻个小厮作配，从此出府罢，小姐身边是断断容不得你的。”

寻个小厮作配，先不说她的一生都没了盼头。这世上长舌妇这样多，少不得要去打听她一个少夫人跟前的大丫头为何作配小厮，那些人惯会添油加醋的，没有也有了，到时越描越黑，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婉兮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粗活就粗活，往后来日方长，小姐还能当真不管她了么？

春杞又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少将军不是你能肖想的，还是老老实实守着本分才好，免得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婉兮依旧垂着头应了，那嗓音却像在寒冬腊月里冻过一般。

春杞皱眉看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第二天言双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身旁早没了人，手指摸上去，冰凉一片，可见已经走了多时。

春杞走进来，笑道，“少夫人这一觉睡得够久喽，现在起身吗？”

言双就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还有些酸麻，她不禁好奇，慕梵卓怎么精神那样好，昨日折腾的那时才睡，这一大早便又走了。

春杞并几个丫头伺候她梳洗更衣，言双环视却没有见到婉兮。

想到昨夜的事，到底是跟着她许多年的了，心里不落忍便道，“乳娘，昨夜的事你劝着些婉兮  ，叫她以后在少将军跟前小心些，莫要在那样了。”

她还不知道婉兮的事，春杞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少将军用心良苦。可想起婉兮，心里却是寒凉一片。

春杞在为言双挽发，细细地用篦子将碎发收上去，声音慈和平稳，“婉兮纵得没了规矩，又犯了将军的忌讳。这样咋咋呼呼，眼高手低的性子要不得的。左右有我看着，总要叫她把这毛病改过来才是。”

言双撇撇嘴，这么说那她的毛病也要改改了？

春杞便道，“忒性善了不好，你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这些事要学着处理。”

说着又叹口气抚上了言双的肩头道，“少将军征战沙场，这偌大一个慕府日后是要靠您撑起来的，且不可总做甩手掌柜的。”

言双垂头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桌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音，叫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只听她闷闷道，“乳娘，我以后会上心的。”

春杞点点头，又俯身细细地在首饰盒子里挑选了一支日永琴书簪为她戴上，方才满意了。

这会安静的间隙，却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便有一个小丫头急切地奔进来，满脸喜色道，“少夫人，雅阁的人来了，说是少将军吩咐送东西来。”

言双满脸奇怪。

出去时，就见院中两个小厮抬了一只箱子，为首的女子笑盈盈上前来对她福了福身道，“少夫人可还记得奴？”

言双愣了愣，笑道，“挽晴姑娘。”

挽晴点头，“少夫人好记性。”

其实说来并不是记性好坏与否，而是这位挽晴姑娘实在是有大才之人，能在这大争之世平稳地经营一家店，她是极佩服的。挽晴侧身往一侧让了让，显出身后抬着箱子的小厮来才道，“少将军之前在奴那里为少夫人定制了百套春衫，如今已做好二十件，特特为少夫人送来，少夫人瞧瞧可喜欢。”

言双听得这句登时瞠目结舌，前些日子他说要为她置办百十来件衣裳，她只当是笑谈，却不想他竟是当真了的。

言双上前去，看着那些他为她置办的衣裳，俱是她最喜欢的玉涡色，只是每件却又各有千秋，做工也极是精细，直叫人爱不释手。

她由衷道，“挽晴姑娘好手艺，言双敬服。”

挽晴谦让道，“少夫人谬赞，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言双笑起来，引了挽晴厅中坐，又命人奉了茶水上来，才道，“敢问少将军在姑娘那里当真置办了百套衣裳么？”挽晴颔首，“少夫人与少将军感情甚篤，伉俪情深，真真是羡煞旁人呢。”

言双脸红了起来道，“这可是叫姑娘笑话了。只是百套衣裳便是每日一件我也是穿不了的，这些我瞧着真是喜欢，也尽够了。便……不必再做了罢。”

穿不完是一宗，只是那雅阁的东西虽精细可到底一分价钱一分货，每一件价格都叹为观止，这百十来件，真真是破费。

她心中喜悦，他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有这一点她便足意了。并不是非要这些身外之物来证明。

挽晴笑道，“这可不是咱们做得了主，既是少将军为夫人做的，这份心意便是难能可贵，要我说少夫人只管收下便是了，夫妻之间哪里计较得那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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