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

“独孤门主与那魔头过招，正到激烈处，忽听闻后院传来阵阵惨叫，却是那魔头的手下潜入后院，对妇女奴仆进行惨无人道的虐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说着二十年前的旧事，听客只有大堂里的六七个白衣少年。

        少年人白衣锦袖，背负三尺青锋，气度不凡。

        领头人不仅背负长剑，还背着一个长形的包裹，常年练剑的手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大师兄，得到这千机匣真的能一统江湖吗？”王珩之端着茶杯凑到楚雪衣身边低声问道。

        “不要乱想，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楚雪衣放下茶杯温和的看向几位少年，如清泉般的声音从总是带着三分笑的嘴中传出，“该起身了，夜琅师叔和白霜师姑还在湖州等我们呢！”楚雪衣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放下银钱率先走出茶馆。几人看见楚雪衣离开，急忙起身跟上。

        城里不能骑马，一行少年牵着自己的马出城，继续向南行，他们的目标是湖州，到了湖州他们就得弃马走水路，毕竟南方不比北方，南方多水多山，骑马比不得乘船快。

        一行人都是分得清轻重的，一路快马加鞭，终于清明前赶到了湖州，湖州环绕太湖得名，是有名的南方水乡。

        清明前后的水乡细雨绵绵，轻烟笼罩的柔美的水城，行走间，只见撑着油纸伞的朦胧身影，让人烦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四月五月南风来，当门处处芰荷开。

        此时的湖州，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一群在北方长大的少年们何时见过如此温柔的景色，当真是不知眼睛往哪里看。

        “美人楼上看梳头，人映清波波映楼。南方的美人美景，哪里是我们北方能比的。”王珩之“哗”的一下把手里的扇子打开，当真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样子，也引得不少戴帷帽的官家千金偷偷打量。

        “少拽文了，人家门第哪里舍得自家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嫁给你个不知道哪天就没了的家伙。”旁边的同伴伸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开口怼回去。

        “什么叫哪天就没了，我活了十七年不也活的好好的。”王珩之不高兴了，收了扇子就上前跟师兄打闹。

        楚雪衣牵着马看着两人打闹，但是觉得新奇，在门派里的时候，他是大师兄，是所有师弟师妹们的榜样，他温柔和气，天资卓越，任何人向他讨教剑法他都会耐心的解答，但是他不会和其他人打闹嬉笑，他永远是门派里最懂事的人。

        他仰着头，任由柔细的雨丝落在脸上，丝丝凉意浸入皮肤，带给他难得的宁静。

        “好了，都别闹了，师他们该等急了。”楚雪衣伸手拉过王珩之衣领，“景青，别欺负珩之了。”他有些无奈，这两位师弟总是不让人省心，下了山更无法无天，也只有师长们压得住。

        “站住，小贼，有本事偷东西就别跑啊。”少女愤怒的声音传来，前方街道上人仰马翻，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在楚雪衣的身上楚雪衣急忙侧身躲过，伸手抓过小孩的衣领。

        “小贼，你给姑奶奶继续跑啊！”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绾了一对双角髻，两个角上各有一个银色的蝴蝶珠花腰上挂有一根蛇皮长鞭。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孩，明亮的眼里闪着得意的光，十分可爱。

        “姑娘，在下华留剑派楚雪衣，刚听姑娘叫这小孩小贼，冒昧问一下，他是拿了姑娘什么东西吗？”楚雪衣看小孩往他身后躲，不得上前行礼询问。

        “原来是华留剑派的楚公子，在下武林盟宁彩云，”宁彩云急忙回礼，“这小贼偷了我师姐的锦囊，银钱倒是没什么，但那锦囊是师娘留给师姐的东西。”仿佛是有了靠山，宁彩云委屈的向楚雪衣告状，虽然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小家伙，既然是别人娘亲留下的遗物，就把它还回去，我用我的钱袋跟你换如何？”楚雪衣回过身蹲下摸出自己的钱袋递到小孩身前，他见小孩还在犹豫，直接把钱袋塞到小孩的怀里，自己动手将小孩攥在手里的浅青色锦囊抠了出来，“我给你的钱不少，答应我，用完之前不要再出来偷了。”

        小孩睁着清澈的眼睛盯着楚雪衣的背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拔腿就跑，楚雪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不见了身影。

        “宁姑娘，以后可要收好！”楚雪衣很快把小孩的事抛到脑后，将从小孩手里得到的洗得发白的锦囊递到宁彩云身前。

        “多谢公子……”

        “彩云！”柔柔的女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走过来，她穿着白色窄袖上衣，浅绿色下裙，外罩一件宽大的天青色外衣，一袭长发仅用一根白色的发带修饰，眉间浅粉色花钿衬得她眉眼如画，只见她掩嘴轻咳，令人心疼，“你怎的跑那么快，若是伤了其他人如何是好？”

        “师姐，我帮你把荷包追回来了。”宁彩云献宝似的将脏兮兮的锦囊捧到女子面前，等待着女子的夸奖。

        “你啊，不过一个荷包罢了，丢了从新做便是。”女子用空着的手捏了捏宁彩云的鼻尖，这才向楚雪衣几人道歉，“在下武林盟简音泠，多谢各位师兄弟帮忙，若各位来武林盟做客，在下必尽地主之谊。”简音泠的一举一动皆是大家之风，即使一身病骨，也没有落了武林盟的风范。

        “简姑娘多礼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楚雪衣急忙回礼。

        “我与师妹还有些事要做，就先告辞了。”简音泠抓住宁彩云的手微微弯腰致意，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楚雪衣有些发愣，他从简音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锋芒毕露的灵魂被塞在一个被磨平棱角的壳子里，不能逾矩，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们是师长寄予厚望的晚辈，必须做到长辈们口中的完美，不能给门派丢脸。

        “走吧，去荷华居。”楚雪衣收拾好心绪，牵着马继续往前，有些不该想的，还是不要想吧，一切，顺其自然吧，大概所有首席弟子都是如此吧。

        荷华居不愧是湖州城里最大的客栈，装衡精致华美，一楼二楼是吃饭的大堂和雅间，大堂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专门给客人提供歌舞戏曲，三楼四楼还有后院的几栋小阁楼是给客人居住的屋子。单看大门那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大门就知道没有钱的人是住不起的，楚雪衣他们确实没钱，但他们有一个富得流油的师叔，几千两银子不过是对方在京城花楼里听上三天三夜小曲儿的边边角角。

        “还是夜琅师叔好啊，要是跟我师父出来，得往城外扎营。”景青打量着客栈的装衡，啧啧称赞，伸手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很好，又省下来一笔钱，再存个几年就可以换一把更好的剑了。

        “进去吧！”一行人唤来店小二把马牵下去便进了客栈，他们要找的人很显眼，就坐在大堂里喝茶听曲儿，女人三十几岁，一身华留剑派的白衣，长发用白色发带束成高马尾，长剑背在背上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英气；坐在女人对面的男人就夸张了，他没有穿华留剑派标志的白衣，反而穿了一身黑色束袖劲装，外面披着一件墨绿色狐裘大衣，这一身下来，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

        夜琅的头发随意披着，手里抱着汤婆子裹着大衣懒懒散散的窝在椅子上听着歌女的小曲儿，整个人都散着慵懒二字旁边季白霜已经看了他好几眼了，他就像没有发现一样。

        “师叔，师姑，师父他有些事耽搁了，就让雪衣带着师弟们先来与二位汇合。”楚雪衣安顿了师弟们才来向季白霜他们见礼。

        “嗯，你先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起程去岳阳。”季白霜放下茶杯看了楚雪衣一眼，满意的点头，楚雪衣是华留剑派拿出来的小字辈的招牌，看样子掌门师兄教导得很好。

        “是。”其实楚雪衣并不喜欢季白霜看他的眼神，就像打量货物一样，但他没有资格反抗。

        “九姑姑，这正道之人都是这样的吗？把门下弟子当成工具培养。”天真的女声传进楚雪衣的耳朵，有点像小师妹，天真可爱，又带一丝狡黠，但楚雪衣知道这不是小师妹，他的小师妹不会这么说话。

        “南疆万毒教的人？”一直懒散的夜琅也严肃起来，手也握住藏在狐裘大衣下的软剑剑柄。

        “你们来中原干什么？”相较于夜琅，季白霜就直接得多了，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直指前面的穿着奇怪的女人。

        楚雪衣看去，一行人明显不是中原人，几名女子还好，穿得比较保守，也用了面纱遮挡容颜，但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上身穿的是无袖的褂子，下摆塞在裤子里用腰带紧束，大多数是卷发，腰间都挂有弯刀。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赤膊大汉肩膀上的少女，仿佛是察觉到楚雪衣的目光，少女偏头对着楚雪衣笑了笑，两眼弯弯，仿佛身上有光。

        “怎么，我们圣女大人想来中原玩玩还要给你们这群正道狗说一声啊！”领头的女人敲着刀锋，面容高傲，并不把季白霜放在眼里。

        季白霜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跟对方理论，而是提剑上前就干。九忘情是魔教长老，骨子里也是好战分子，眼下有人练手，她怎么会拒绝？九忘情虽是女子，走的却是刚劲的路子，与季白霜柔和的剑法刚好相克，两人内力相当，一时分不出胜负。

        夜琅看了一眼九忘情大开大合的刀法，又看一眼季白霜矜持柔和却暗藏杀机的剑法，忍不住摇了摇头，随手扔了一只茶杯过去，只见茶杯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正好在两人刀剑相碰前挡在中间，两人各自向后退一步，灌注了内力的茶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碎成碎片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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