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八章

接下来几天，远山结月一直头疼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向手冢提起这件事。

        手冢国光则对她的苦恼完全不知情，每天一如既往地度过。

        清晨六点，起床第一件事情是拉开窗帘，清透的光线洒进房间，唤醒沉闷一夜的空气，然后花费二十分钟洗漱整理，吃过早饭，穿上校服背起书包，六点三十正式出门。

        七点钟的校园还是安静的。

        手冢很喜欢这样的安静。

        他先去了网球部，换上运动服开始晨跑。

        清晨的风微凉，吹着微汗的脸颊，一阵爽快。

        半小时后，他停下脚步，呼吸只是微喘。去到洗手池旁，摘下眼镜放在水泥台上，洗去脸上的汗水。

        这会儿，网球部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到了，大和部长开始组织大家晨练，手冢拿出自己的网球拍练习了一百次挥拍，又去练习杀球，差不多到八点半左右才停下。

        训练结束，再次去洗漱一番，喷些除臭剂，休息一下，然后就要换上校服去教室上课。

        一年级里，只有大石和手冢同班，剩下的人都分散在其他班里，两人一起回到教室，远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她看到他们，立刻抬手打招呼。

        身旁的大石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手冢来到自己的座位。

        就是远山隔壁的桌子。

        放下书包，拿出今天需要用到的课本整整齐齐地放进桌屉里，然后将国文课本摆在桌面上。

        “那个，手冢——”

        晨读还没开始，手冢听到远山犹犹豫豫的声音，扭头看向她，对方却支支吾吾突然没了下文，让他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看起来垂头丧气地。

        手冢静静地看了她两眼，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失落，视线落在隔壁课桌上，那里摆着一本纯中文小说。

        还记得之前在图书馆，她刚看完一本英文小说。

        而且，最近，开始在学德语。

        没想到，居然连中文那么难的外语也在学吗？手冢非常意外，不由得主动开口：“远山。”

        “什么？手冢。”她猛然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

        “中文，你也有在学吗？英语，德语，中文，一起学这么多的话会不会太累了？”他知道她会花很多精力在学校里的科目上，还要学习摄影，额外再学那么多外语，会被压垮的吧！

        “嗯？！啊，不是的。”手冢注意到远山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她说：“其实，我有个嗯朋友是中国人，对，小学的时候的朋友，我是和她学的中文，因为经常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所以没有在这方面花多少精力，我现在更想和手冢一起学德语。”

        和手冢一起

        对方好似没察觉到自己说了多么令人误会的话，手冢呼吸错了一次节拍，不自在地移了下视线，不去看她坦荡荡望着他的眼睛。

        “这样啊。”他结束了话题。

        驹田老师也在这时候走进教室，开始点名。

        晨读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然后是英文、物理和音乐。除了上课，手冢作为班长，还要负责收集班里的作业，然后交到各科老师那里去。此外，还要处理份内那部分学生会相关工作。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花不了多少时间，更多的精力还是花费在学习和网球上。

        午间休息，手冢在教室里用过餐，清理打扫后，便可以到图书馆看一会书。

        挑选了一本比较感兴趣的《罗马史》，随意找位置坐下翻看起来。

        下午，预备铃响起。

        该去上课了。

        手冢拿起手头在看的大部头书籍，去登记借书，在图书馆管理老师那里办理借出手续，还要在借书记录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手塚国光。

        落下最后一笔笔画，他忽然看到上一个借书的人的名字。

        遠山結月。

        她已经连这本书都看过了吗？

        笔尖在纸页上点了点，将记录卡交给老师盖章，然后夹回封面背后的夹层里。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化学。

        第二节是家庭课。

        今日份的课程属于家常饭菜的炊事基础部分，每人要制作一份家常菜作为作业提交。

        “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啊。”

        “呦西，我来做妈妈最拿手的可乐饼好了。”

        “炸鱼炸鱼！我最擅长了。”

        “老师，这里没有我需要的食材诶？！”

        “是什么呢？千叶同学。”

        “桂花酿啦！”

        “抱歉，抱歉，千叶同学要不选其他的菜品吧！”

        “好吧！”

        “手冢。”

        手冢把鱼肉和蔬菜放进菜篮里，听到有人叫他，便看了过去，就见大石捧着鸡蛋走过来，“我准备做一点玉子烧，手冢要做什么？”

        “天妇罗。”

        “搜噶。那，我去拿一些面粉，正好都用得上。”

        “嗯。”

        穿上围裙，折起袖子，开始处理食材。

        周围响起各种锅碗瓢盆的交响曲，滋滋作响的油锅，还有同学们一惊一乍的尖叫。

        手冢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

        打散鸡蛋，混入面粉，加水调和

        天妇罗是泥轰一种很常见的食物，不管是作为家庭菜、便餐，还是在高端宴席中都有它的一席之地，用面粉、鸡蛋与水和成浆包裹炸物，一般都是新鲜的鱼虾和时令蔬菜，然后将挂好面衣的炸物放入油锅里炸成金黄色，配以酱汁食用，脆嫩多汁，鲜美香甜。

        将清亮的食用油倒入锅中，咔哒——

        打开燃气炉，蓝盈盈的火焰盛开，加热着铁锅，针尖大的气泡在油锅里溢出升起，油温缓慢膨胀

        “天妇罗”的名字来自葡萄牙语rápido，它的意思是“快一点”，据说就连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也很喜欢吃。

        收拾干净的鱼肉和蔬菜放在洗菜篮里控水，伸手试了试油温，差不多了。

        将鱼肉放进面浆，裹满面糊，放入油锅。

        滋啦——

        抄着长长的竹筷翻动它。

        直到诱人的焦香飘起，两面都变得金黄，他熟练地用细网漏勺捞起放到铁网上，油液滴答滴答掉在下方的白纸上，染出一朵朵透明的印花。

        还算成功。

        炸物陆陆续续下锅，额头上慢慢渗出汗珠，手冢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工作，金丝眼镜映着沸腾的油锅。

        前方的讲台上，也陆陆续续有人提交作业。

        手冢关掉燃气炉，开始刮萝卜泥。

        一阵熟悉的甜馨花香忽然混入炸物的香气中，他抬起头，果然看到远山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是鳗鱼茶吗？”

        “是的，老师。”

        “很不错的手艺，给你89分怎么样。”

        “谢谢。”

        讲台那边的说话声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原来是鳗鱼茶啊！

        有点难以拒绝。

        在远山邀请他品尝的时候。

        烤制得微焦的鳗鱼切条，配合葱花、海苔伴开，浇上特制的汤头——一般会用鱼骨熬成的汤头，但因为时间限制，这次的汤头只是简单的茶汤——加入适量的芥末酱，微微吹气，热气偏飞，啜口汤，再吃一口饭

        “好吃。”

        “超美味！！！”

        两人的声音撞到一起。

        远山正享用的是他投桃报李的天妇罗。

        彼此微愣，复又笑了起来。

        远山笑得比他欢快多了，热烈的，不拘束的，手冢想起那日见过的绯红山茶。

        过了一会儿，对方再次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今天已经在她脸上看见许多回。

        这不常有。

        手冢放下碗筷，正襟危坐：“远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其、其实是这样的。”远山视线游移，手指挠了挠脸颊，“我们社团想为今年的文化祭准备一部微摄片，想邀请手冢出演男主角，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男主角？

        这不是自己擅长的方向。

        但

        【等等——呼、呼、呼哈！大和学长，呼、请呼、请让我先带手冢去校医院，他的手臂】

        从天而降的少女

        【手冢同学作为网球手，用到这只手的时间只多不少，未来或许会积劳成疾引发旧伤，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算小伤吗？】

        比他还要紧张胳膊伤情的少女

        【手冢。你的目标可是全国大赛，难道就这样放弃？用那个垃圾犯的错，来惩罚自己？】

        一字一句叫醒他的少女

        【手、手冢说得太直白了啊，让人家有点害羞啊！】

        如同小鹿般重重撞进他胸膛的少女

        手冢指尖痉挛了一下，忽然感到有薄薄温度爬上脸颊，赶快将最后那副画面从脑海里挥去。

        他听到自己说：“好啊。”

        如果拒绝的话，远山恐怕会比较难做。

        反正只需要挤出一点时间去拍摄就行了。

        他看见少女的眼睛被一寸寸点亮，宛如入夜的东京市区，璀璨夺目。

        “咳。”他别过视线。

        放课铃响起。

        该收拾一下，准备去网球部了。

        “走吧！去洗碗。”

        “嗯嗯。”

        手冢脱下深蓝色的围裙放回去，手臂里挂着校服外套，等在专用教室门外。

        大石和远山很快走了出来，和他们一起来到网球部，球场上已经有人开始热身。

        他同远山说了一声，便去换衣服。

        今日要和学长进行训练赛，换好他的运动鞋，脚下踩了踩，有点微松，手冢又重新蹲下，调整了鞋带。

        从包里拿出球拍，挎在臂弯里走了出去。

        远山和菊丸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热血的开心模样。

        手冢收回无意扫视的视线，进到球场。

        “手冢君，你来了。”主动邀请他比赛的学长热情地招手。

        “非常抱歉，小野学长，我来晚了。”

        “不必在意，手冢君，不要总这么严肃，稍微放松点也没有关系啊！”

        不，正因为敌乃己身，才不可以放松。

        尽管并不认同这位学长的观点，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接受了对方的劝说：“受教了。”

        那位学长似乎有些无奈。

        “嘛咿”

        但既然对方不准备多说，手冢也不打算自找麻烦，他开始热身。

        十分钟后，比赛开始。

        “手冢国光vs小野风太。”

        “thebestofonesetmatch。”(一盘决胜负)

        “tezukaserviceplay。”（手冢发球）

        黄绿色小球握在掌心，他便已全神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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