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夏天的公园比任何时候都好，有鲜花草坪，还有遮天蔽日的大树，郁郁葱葱全是生命。还有卖气球的大伯和卖雪糕的奶奶。

        俞小西穿过林荫道，那头儿是一片草坪和湖泊，草坪上是一个漂亮女人和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小西，快过来呀！我们要拍照了。”女人朝他招手。

        那是他的妈妈，但男人却不是他的爸爸。

        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但他看见湖面上有什么东西飘着，他想看清楚一点。这时，有人按住了他的后勃颈将他摁在水里。

        “你去死吧，反正没人爱你，你活着还做什么？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他疯狂的挣扎着，喉咙里灌进了很多水，呛得他难受极了。没人来救他，因为没有人爱他。他放弃了挣扎，一点一点沉下水底，周围的一切都失声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正当他想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条鱼扑到他脸上，“啪”的一下。

        “我|操！”他从床上坐起来，是周宇鹏的手伸过头顶拍在他脸上。

        他觉得当初就不应该听周宇鹏的头对头睡。打开手机，凌晨四点，宿舍里一片呼吸声和轻微的鼾声。

        俞小西下了床，从抽屉里翻出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上，关上门。暖气很足，加上刚才的噩梦出了点汗，有点燥热。

        他打开窗户，一阵沁心的凉。世界和梦里一样安静，外面稀稀疏疏下着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看样子已经下了很久了。

        点上烟，抽了几口，心里才平静下来。但一平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可他不想思考那个梦。

        换点别的想想？那就想想奶奶的菜园吧，那里有一小片芍药，还有葡萄架，一片草莓……他突然想冬天赶紧过去，夏天赶紧来。

        烟抽完了，这会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那……学习吧！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阳台门，坐在桌子前，打开小台灯，开始认真做题。

        第二天，俞小西果断要求和周宇鹏脚对脚睡。

        “不是鱼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嘛，别这样。”周宇鹏站在地上看着他。

        俞小西正在床上整理床铺，“昨天晚上，我正睡得香呢，你一记隔空打牛拍过来，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脚对脚睡，没得商量。”

        到了期末，学校的各项活动差不多都停了，开始着重强抓考试前的复习。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所以人就喜欢待在有暖气的教室里，懒懒的不想动弹，加上这是一中，学霸云集的地方，所以停止活动几乎没什么人反对。

        教室里就这么捂着，每换一节课的老师都会骂骂咧咧地让开窗户。一来味道难闻，二来睡倒一大片。

        俞小西其实上课不怎么睡觉的，只是贫血的缘故实在挡不住。他揉了揉太阳穴，喝了口水，打起精神听课。

        最后这段时间，老师的课一般都是强调考试的重点，或者就是讲一些典型的例题。他这人脸皮薄，还没忘记当时自己傻|逼一样说了“期末考年级第一”这样的话。

        下课后陈天骄拿着杯子走过来，“俞小西，你杯子没水了，正好我要去接，我帮你吧。”

        他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杯子，还真没水了。

        “不用了。”

        “可是，你下节课不喝水吗？”女生再次鼓起勇气问。

        本来不想再拒绝的，但一想那天在班门口听到的话，“不喝，谢谢。”

        陈天骄抿了抿嘴唇失落地走了，俞小西又开始在心里凌迟自己。

        石泰一拍拍他，“哎，人家姑娘一直都喜欢你，都表示的这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哦，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没点反应呀？”

        “要什么反应？”俞小西皱着眉问。

        “就……就是你愿不愿意跟她交往的反应啊！”

        “那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已经表现出了不喜欢她啊。还要有什么反应，难道非得让我跟她说‘我不喜欢你’啊？”

        石泰一突然闭上了嘴巴，眼神怪异地看着他身后。他一回头，是陈天骄。

        “你怎么……没去接水啊？”俞小西的直觉告诉他，刚才的话她一定听到了，毕竟那话对一个女生来说太重了，他有点尴尬。

        陈天骄低着头，肩膀紧绷着，一声没吭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

        “哎哎哎，兄弟，那话她肯定听见了。”

        石泰一撞撞他的桌子。

        “我知道。”俞小西顿时觉得那股子愧疚劲儿可能还要维持到最后一节课下了。

        上课铃响了，他推了推旁边的周宇鹏，“鹏鹏，起来上课了，快点的。”

        他看了一眼陈天骄曲着的后背，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悔恨，“啧”了一声，叹了口气，在心里殴打自己。

        “呼，这天可真冷，我今天早上一看下雪了，又套了条秋裤，咋感觉没顶事儿呢。”

        郑易安在空中哈着气，从书包里拿出手套带上，“哎，小朋友，你要不要来一只？”他拿着一只问俞小西。

        “不要了。”

        “来嘛来嘛！”也不管俞小西同不同意的，捞起他的手就套上。“怎么样，暖和多了吧，这可是我老妈亲手织的，满含了妈妈深深的爱意呀！”

        “少恶心人。”唐屮嫌弃的用肩膀撞了撞他。

        “对了，后天提前过元旦，你们想好表演什么节目了吗？”郑易安说。

        “没有，无才无德无能为力。”俞小西缩着脖子说。

        “你还冷啊？来来来，我这老母亲的心啊，这个帽子给你戴。”郑易安又从包里拿出一顶毛线帽套在他头上。

        “师父，我的发型……”俞小西一脸黑线。

        “发型什么发型，学什么小流氓，明天就给我再套一条棉裤，听见没？”郑易安搂着他的脖子，一扣，“啧，我说你听没听见？”

        “啊……听见了听见了，郑妈妈。”俞小西不耐的叫道。

        “滚你丫的。不过这帽子你戴还挺好看。屮哥你觉得呢？”

        “哦。”唐屮很冷漠地回答。

        “哦什么哦，我问你好不好看。”

        “昂……”唐屮瞥了一眼。

        “你元旦演什么节目？”郑易安吸着鼻子问他。

        “元旦我要去费哥那，很久没去唱了，正好那天他有活动，我得去帮忙。”

        “带我和小朋友一起去吧，他还没见过你在台上唱歌呢，是吧。”他转向俞小西。

        俞小西有些想去，“是呀。”

        唐屮：“那走吧，就是被老师抓住之后自己负责，我不背锅。”

        郑易安：“行了行了，什么时候让你背锅了！”

        唐屮：“给你背的锅还少吗？那次运动会……”

        “哎哎哎，行了行了，这次肯定不让你背。”郑易安立即打断他，一边还冲唐屮使眼色。

        “运动会怎么了？”俞小西突然问道。

        “没事没事，今天吃点啥呀？”

        三个人到了食堂打好饭，坐了下来。

        “哇，小朋友，你竟然买了饺子，怎么不给我说啊！”

        郑易安看着自己盘里的米饭突然觉得不香了。

        “师父，你这还没老呢，怎么眼神就不好使了，人家窗口那么大，你是选择性看不见咋的。”他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嗯，好吃，爽，猪肉白菜馅的。”

        郑易安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这饭明显就是中午剩下的。”

        唐屮白了他一眼，“你事儿怎么那么多。”

        “你吃砂锅，他吃饺子，这不故意显得我吃得很单薄嘛。”

        唐屮把砂锅推在中间，“你去拿两个碗，一起吃吧。”

        郑易安愉快地拿了碗，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他夹了一块年糕放在俞小西的碗里，“你尝尝，这个年糕很好吃。”俞小西一愣，咬了一口年糕。

        “还不错，礼尚往来，尝尝我的饺子吧。”

        三个人吃到最后连那一盘惨遭嫌弃的米饭也都吃完了。

        全校过元旦这天，他们翻墙去了七公江湖，那天人意外地多。

        “池也竟然亲手做了寿司，每人两个，味道也不错。”俞小西默默回味。

        “你小子也是运气好，池也可是全校公认最好班主任。但据说他来一中前本来在附中，当时因为跟一个高二男生搞同性恋，被迫辞职了。我们学校还是很开明的，出于惜才立马就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郑易安啃着一串肉说。

        “同性恋？”俞小西若有所思。

        “具体呢，我也不太了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他人不错，所以学校也没人传他的闲话，我这还是听附中那几个说的呢。”郑易安一抬头，抽了张纸擦擦嘴，“屮哥要唱了。屮哥，屮哥，屮哥，哎，你也一起喊呀。”

        “不要，太傻了。”俞小西把吃完的签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

        郑易安：“其实费哥原来开的是酒馆，开着开着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改成烧烤店了，说是这样热闹。屮哥之前就一直在他这里兼职，烧烤店一开业，费哥就又把他喊过去了。”

        唐屮坐在台上，一脚支着地，一腿屈着放吉他。他调好了弦，又调节话筒的高度。底下已经喊成一片。

        “大家晚上好，我是唐屮。”

        没有多余的话，拨了几下弦就唱起来，那是一首他听不懂的法语歌。

        “这是什么语？”他问郑易安。

        “法语啊。”郑易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吃惊道：“屮哥还会法语？”

        郑易安：“不会，就是听着歌，听多了就会了。”

        “我！操！牛！逼！”俞小西拍着手说，“我听个英语听力都费劲。”

        “你说的，他不是人嘛。”郑易安冲台上吹了声口哨。

        第一首歌的反响很好，后面的几首也不用说，一整个晚上，就像是唐屮的演唱会现场。

        终于到了最后一首。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我想告诉大家，冬天会过去，夏天也会来。”

        灯光突然暗了，唐屮的头顶上打出一束蓝色的光，俞小西看着他，就像是从黑夜海洋里朝他走来的神明。

        这回加上了管弦乐和和声，跟在播音室唱的感觉不太一样。

        “hellodarknessmyoldfriend

        i\''veetotalkwithyouagain

        becauseavisionsoftlycreeping

        leftitsseedswhileiwassleeping

        ……”

        在吉他响起的那一刻，唐屮低哑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刻，俞小西有点激动，自从上回生日以后，这首歌他循环播放了一个月，他终于可以和着他的声音一起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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