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无常

Y市，某拘留所门口。

　　一位青年手拿着一张解除拘留证明书，不知所措地站在这儿。

　　半晌后，他从裤袋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为自己点燃。

　　“呋......”吐出一片白雾，李无常感觉浑身舒服了许多，同时，他眯着眼望着四周。

　　“总之，先回家吧。”

　　这个穿着黑色短衬衫，宽松秋裤，发型邋遢，不修边幅的青年叫做李无常，今年23岁。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拘留所门口，原因很简单------前不久，他还是一位称职的公司保安，但在一次与上司的争执中，他一时冲动，误伤了对方，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仅失去了工作，还获得了14天的“小假期”。

　　拘留结束后，他从警方那拿回了自己的个人物品。

　　拿出手机，重新连上网络后，李无常叫了一辆快车，目的地是自己的家。

　　小车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上了车后，他没和司机进行交谈，司机也是安静地开着车。

　　望着车子玻璃窗外的景色，李无常久违地陷入了迷茫。

　　“接下来该去哪儿找工作呢......上个月的房租还没交......最重要的是，没钱买烟酒了啊。”

　　想到这儿，他露出了百无聊赖的神情。

　　也许是在后视镜里面看见了李无常此刻的表情，司机微微一笑，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

　　“小伙子啊，还年轻的话呢，就勇敢地去奋斗，拼搏，不要太灰心，一两次失败算不得什么的。”

　　看来他已经或多或少地猜到了李无常刚被放出来。

　　不愧是老司机......李无常的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他朝对方回了个微笑：

　　“谢谢师傅了。”

　　下了车，走在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街头上，这是前往他的家------一所公寓的必经之路。

　　尽管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但也还没到忘记了自己家所在地址的地步。

　　前方，一个骑着辆老旧自行车，衣衫褴褛，但仍然面带笑容的老女士正朝着李无常行来。

　　李无常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当即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同时，他以极快的速度扔掉嘴里叼着的香烟，用鞋底来回搓灭了它。

　　“王阿姨，好久不见。”在她骑着车来到李无常身边时，他打了声招呼。

　　那个被他称为“王阿姨”的女士听到有人喊她，转头一望，看见了李无常，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

　　“小常？！你出来了？”她问道。

　　“嗯......”李无常沉吟数秒，反问道，“王阿姨，是不是有人又传了不得了的消息？”

　　他犯了事进去了的事，怎么就连这位上了年纪的老阿姨都知道了？

　　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眼前这个头发乌黑，穿着破旧但始终给人一种热情感觉的老阿姨，她是李无常的房租。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无常看见了她，就一副无奈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害怕......

　　“这事儿我们稍后再说，反正你这家伙在外面爱惹事，被拘留也不奇怪。”王阿姨仿佛对李无常会被抓这一事习以为然，她顿了顿，接道：

　　“小常，你上个月的房租......还有上上个月问我借的五百块钱，你看......”

　　该来的还是来了......李无常叹了口气，道：

　　“王阿姨，你知道的，我最近手头......”

　　王阿姨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她浅露微笑道：

　　“算了算了，这句话我都听腻了。唉，你说你一个当兵的，就不能找份安稳的工作，少点儿在外边惹事吗。”

　　“你的事我也已经听说了，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赶紧去找份正经儿的工作，有钱了记得交钱给我啊。”

　　“谢谢王阿姨！”李无常立马堆起一个笑容，就差鞠躬了。

　　王阿姨失笑摇头，双脚重新用力，踩动自行车离开了。

　　她今天出来，主要是为了去赶集，所以现在没时间陪李无常叙旧，要是搁在平时，王阿姨能同李无常叨一上午。

　　在离开之时，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下次有空你来我家，来尝尝我煮的点心啊！”

　　李无常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后，他欣然地笑了，仿佛刚才心中的落寞一扫而空。

　　在这座寒冷的城市中，或许只剩下这位王阿姨，能切切实实地给他带来一份温暖。

　　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他，在某位亲戚的帮助下艰难成长着，而那位亲戚也是常年在外工作，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家”的味道了。

　　也正如王阿姨所说，他是一个当兵的。高中毕业后，他选择了参军入伍。

　　在退出队伍，重新回到社会之后，他应聘了一份公司保安的工作，不过工资一直都不太理想。

　　接着就有了现在的情况，也就是他殴打上司，被依法拘留的事儿。

　　其实他做这件事的理由很简单------上司不把他当人看。

　　侮辱人格什么的还是其次，毕竟李无常心态好，脸皮厚。但另李无常反感的事情是，那位老板一直拖欠着他的工资。

　　在那儿工作了三个月，到头来却只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这谁能接受呢？

　　现在，李无常把希望寄托在警方那儿，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讨回公道，不然的话......他只能再一次亲自动手了。

　　半晌后，他结束了胡思乱想，轻车熟路地继续前进着。

　　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地，他来到了自己的公寓门口前。

　　他所居住的公寓环境很差，外观古老，凌乱肮脏，而且治安也很差，偶尔会出现一些失窃的事。

　　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那就是，如果这儿出了人命，都还不一定有人能发现。

　　不过没办法，谁让李无常他穷呢？

　　他的房间在三楼，李无常爬上楼梯，来到自己房间门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钥匙插入，打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是自己熟悉的破房子。

　　李无常皱起眉头，来不及思考赶紧捏住鼻子，同时打开房间里的灯。

　　室内一片狼藉，不过李无常不以为意，因为他本来就很懒，不爱收拾。

　　他发现，厕所的排气扇开着，李无常顿感奇怪，自己有做过这么浪费的事？

　　走进厕所，他关了排气扇，然而，他又发现，马桶盖也开着，而且几条毛巾掉落在地。

　　一边捡起毛巾，李无常一边在心中念叨着：

　　这是进贼了啊，我可没有打开马桶盖的习......

　　这一刻，他浑身汗毛竖起，全身的警钟敲响。

　　他只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与恐惧正朝自己袭来。

　　这种感觉来自于人类的一种本能------求生欲。

　　跑，跑......赶紧跑！

　　脑中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他倏然转身，欲离开卫生间。

　　然而，他的视野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此时他的身躯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无法动弹。

　　他想开口，想要呼喊，想要转头，但无济于事。

　　李无常艰难地转动眼珠，朝自己身体下看去，但见......一把尖利的匕首贯穿了他的身体，深深地刺入进去。

　　倒下之后，他凭着最后的意念回过头去，看向自己身后。

　　意识正在逐渐消散，视野慢慢模糊，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淡蓝的衬衫，那是李无常曾经上班的公司的统一制服。

　　又是他们......

　　所有的感觉渐渐消失，李无常的眼前闪过这一生所经历过的往事，有的让他欢乐，有的让他难过。

　　心中所有的不甘和痛楚渐渐汇聚成一句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沾满鲜血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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