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登高望远

第二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带有林府徽记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栖灵寺门口。

        祁徽先下了马车，又勾开车帘，将手递给林黛玉，不忘柔声嘱咐她：“玉儿扶着我的手下车，你小心一些。”

        “知道了。”

        林黛玉轻软的应了一声，她踩着凳子，小心下了马车。

        她站在栖灵寺门外，只见巍峨的庙门外，有善男信女正往里面走去。寺庙外也有货郎走动，人们谈笑风生，看上去很有一番烟火气。

        黛玉只一两年前跟随贾敏出门玩过，但她去的是扬州官宦人家，从未如此贴近的见过佛寺的庄严，以及百姓行走谈话的场景。

        一时间她的眼睛，都有些看花了。

        祁徽一出现，就有几个去过他客栈住宿的小沙弥，急急忙忙往寺庙里跑去。

        祁徽牵住黛玉的手，垂眸朝她洒然笑：“今日就带玉儿登高远眺，品味素斋！”

        黛玉背着粉色的小拍立得，为了同这个颜色搭配，今日她穿了烟粉色绣芍药纹的锦裙，显得越发稚嫩可爱。

        听了祁徽的话，黛玉不由有些兴奋：“听闻栖灵塔有九层高，其中还供奉着佛骨，是佛祖栖息之地。”

        “昨夜我问了父亲，父亲还给我念了刘梦得写栖灵塔的诗：‘步步相携不觉难，九层云外倚阑干。忽然笑语半天上，无数游人举眼看。’”

        一听她就是做了功课的，祁徽默默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黛玉口中的刘梦得就是刘禹锡。

        昨夜林如海给林黛玉念诗，今日她就能记得且念出来，可见天份奇高。

        祁徽故而打趣一笑：“刘梦得诗里说，他同朋友一起向携登高不算太累，但不知道等会儿玉儿会不会累？那塔有九层，我真怕你刚爬一半，就哭鼻子了！”

        黛玉轻哼了一声：“叔叔少瞧不起人啦！我怎么可能会哭鼻子？我要自己从一层就爬到九层！”

        她眉眼间有些骄矜和不服输之色，这样带点儿嗔怒的小表情，实在灵动。

        祁徽笑了笑，他也有心让黛玉多活动活动，锻炼身体，便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只笑着道：“好，那我等会儿拭目以待了。”

        林黛玉看着祁徽面上的淡笑，心里的胜负欲一下子就攀爬起来了。

        她迫不及待牵着祁徽的手往寺庙里走，不住的往里走，边走边道：“玉儿定不会让叔叔失望的！”

        刚走进寺中，祁徽和黛玉就碰到了几个迎出来的僧人。

        其中有空明法师、空了法师二人。

        空明法师和空了法师，见祁徽牵着个年岁尚小的女童走了进来，他们立即朝他行了个合十礼。

        “祁掌柜安好，今日您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因为他们二人佛法精深，常常在寺庙讲佛，外出布施，所以很得扬州百姓的尊重。

        见了两位法师对祁徽放低了姿态，旁边百姓不由站定，瞧上他们几眼。

        “两位法师安好。”祁徽朝他们轻轻颔首，“今日来并无什么大事，我只是听闻寺中栖灵塔实为一绝，便来登高。”

        空明法师和空了法师，眼神温和的扫过林黛玉，猜出祁徽是带人出来玩的。

        不由笑着赞道：“这女公子瞧着灵慧，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儿？眼见一会儿到了午时，不知道祁掌柜可要尝尝我们寺里的素斋？”

        黛玉闻言，先放开祁徽的手，朝两位法师欠了欠身，就乖巧浅笑的站在一旁，没有催促祁徽去登塔。

        “这是我兄长家的女公子。”祁徽粗略说了一句，就问他们：“自然是要的，若是可以在栖灵塔的第九层置一桌素斋，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是林大人家的女公子，怪不得祁掌柜这样疼爱。

        空明法师朝黛玉和蔼的笑了笑，随即爽快道：“这个简单，祁掌柜可以放心。”

        祁徽重新拉过黛玉的手，神色温和了些：“如此多谢二位法师了，那我们先行一步，先去登塔如何。”

        空明法师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祁掌柜与女公子自便。”

        祁徽就与黛玉来到了塔前，他们抬头一看，只能看到精巧高耸的栖灵塔高高矗立着，好像要直入云霄一般。

        仰望塔顶只觉得离天空很近，几乎能触到清透碧蓝的天空，穿过丝丝缕缕飘着的云絮。

        黛玉少见这样的景色，她有些痴迷的往最高层看，看了一会儿，她眼睛就被一只手轻柔的捂住了。

        林黛玉歪头：“叔叔？”

        她眼前一片漆黑，但能听到祁徽柔声的嘱咐：“玉儿不要看得太久了，这太阳光伤眼睛。不如你站在塔前，让拂冬帮我们拍一张照？”

        黛玉立即应了，于是一直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的拂冬，笑着替她和祁徽拍了照。

        拍完照，黛玉看着这样高的塔，心里没有被吓到，反而生出了几分豪气来。

        她仰头瞧着祁徽，甜软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坚定：“祁叔叔，你看好了，等下我就要自己爬到栖灵塔九层！”

        祁徽捏了捏她的小脸，在她微微嗔怒的眼里，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我会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玉儿的。”

        林黛玉轻哼一声，便开始爬楼。

        祁徽放慢脚步，跟在她的后面。

        他心里很清楚，黛玉现在才五岁，她有时也动若脱兔，可是却因为一些原因被局限在了家里，很少有剧烈运动。

        爬楼九层，对于一个五岁，且不怎么运动的孩子还是有些困难的。

        林黛玉爬到三楼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她小短腿也放慢了速度，雪白的小脸洇出红晕来，可见是累了。

        祁徽心疼的想要抱她，但他又知道黛玉心性有些骄傲，但凡她说要做到的事情，便是再难也会咬牙坚持。

        他忍住了伸手抱她的想法，只轻声夸赞道：“玉儿真厉害，马上就要爬完一半了。不过你也不用一口气往上爬，若是实在累了，就歇息一会儿，继续爬就行了。”

        黛玉也不勉强，她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歇息。

        祁徽站在一旁等她。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又慢吞吞往上爬。

        祁徽跟在她后面，她停他也停，一路伴随她到了栖灵塔的第九层。

        九是极数，这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高楼大厦，但九层的高塔，已经是这个时代十分高的建筑了。

        站在九层高她之上，将远处风景尽收眼底。

        清澈碧绿的弯曲水道环绕着楼台房屋，河道纵横，河边翠柳袅袅依依，似青翠浓雾一般将城池笼在其中。

        隐隐能看到红桥的方向，也能看到蚂蚁一样大小的行人。

        心境陡然开阔了，林黛玉兴奋地抓着栏杆，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一下，仰头对祁徽笑道：“祁叔叔，我看到我家的方向了！”

        “我也看到了。”祁徽也指了山头的对面高地，垂眸对她道：“玉儿你看，那里就是我开的客栈。”

        林黛玉连忙往那儿看去，怕她看不清楚，祁徽还特意将她抱起来，柔声道：“见着了吗？就是那座三层楼的客栈。”

        林黛玉顺着祁徽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矗立着一栋三层的大楼，那楼外边波光闪闪的，打眼一瞧，竟瞧见了好多玻璃！

        “原来那就是祁叔叔的客栈，这可真不像普通的客栈！”

        赞叹了一句，林黛玉又看着不远处的山水风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第一次上这样高的地方，看这样的风景，真是心里都敞亮开阔了不少。”

        她眼里是对山水风光纯然的喜爱，祁徽瞧着她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既然玉儿喜欢，那往后我就带你多看看风景，多出来玩一玩，让你心境更开阔一些。”

        林黛玉正在兴头上，便随口应了一声：“这要看叔叔的本事了，你若是说得动父亲母亲，那我就跟你来。”

        高处风大，祁徽抱她看了一会儿风景，就带她坐到了一旁的桌安旁。

        恰巧空明法师与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僧人，走了进来，语气闲适含笑：“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祁掌柜与女公子要尝尝我们寺里的素斋？”

        祁徽手随意放在桌面，点头道：“正好我们饿了，有劳法师为我们送素斋。”

        年轻僧人将饭菜摆好，空明法师同祁徽说了两句，便自己下了塔。

        祁徽拿起筷子，嘱咐林黛玉：“玉儿多用一些。”

        黛玉笑着捧了一碗米饭，看了眼外边高远秀致的风景，闻着饭菜鲜香，感觉到了饥饿。

        “叔叔放心吧，我现在饥肠辘辘，定能多吃一些！”

        她说着就先吃了一口白米饭，然后抬眼笑看着祁徽，好像在问自己乖不乖。

        祁徽眼神柔软：“玉儿多吃些，能吃是福呢。”

        桌安上的素斋还算丰盛。

        清香鲜嫩的春季杂锦菜，颜色青碧又好看。嫩豆腐、菘菜、荸荠、香菇等，做成了清甜软糯的清蒸白玉佛手。

        刚采下的嫩春笋做的如意节节高，并一小碟子爽口的凉拌素三丝。

        没有过于刺激的味道，也无肉食，但足够清甜鲜美，也十分的爽口下饭。

        暮春时节的柔风，卷袭着淡淡的花香吹来，伴着风景和爽口的饭菜，黛玉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

        吃完饭，她就忍不住捂住了腹部：“斋饭很是可口，佐着风景，我竟然吃撑了。”

        祁徽也放下了筷子，他笑着朝黛玉伸手：“既然吃得多了，不如与我慢慢走下塔消食，然后去我的客栈如何？”

        林黛玉起了好奇心，她顾不得微撑的肚子，小手直接握住了祁徽的手指：“好。我们下去吧，我心里对叔叔开的客栈可好奇了。”

        她顺势借着祁徽的手站了起来。

        她年岁尚小，虽然看起来灵秀非常，但到底短手短腿的，站在也没有坐着的祁徽高。她清澈明亮的眼里，满是好奇，雪白的脸上带着自然的红晕，显得十分稚嫩可爱。

        祁徽哪有不应她的？

        他立即握住林黛玉的小手，两人慢慢走下了栖灵塔消食，并同空明法师辞别，打算去来都来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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