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枝叶繁茂的榕树立于校园内的多处地方，操场舞台旁边的长杆顶端五星红旗飘扬。这个下午，太阳被云层遮挡，一阵大风在教学楼之间来回乱窜。

        一片深绿色的树叶被风送至西边的那栋教学楼，最终落在位于边上的三年级教室走廊。现在是榕城小学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所有学生都坐在教室里认真学习。

        黑板上方中间是一个指示时间的挂钟，两边各贴着四个大字，连起来读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老师坐在讲台旁边，她的目光透过眼镜，放到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身上。

        这个班级大概有四十个学生，分四列五行，两个人一起坐。榕城小学每个年级有两个班，低年级一栋楼，高年级一栋楼。

        龙懿所在的三年级一班，位于西边的那栋楼，第二层靠近大门的那间。这节是美术课，戴着眼镜的田老师在讲台上观察学生。

        左手压着纸固定，右手拿红黑相间的中华牌铅笔描线。先在左上角画一个大大的太阳，中间用尺子画一个三角形加正方形构成的房子，然后在旁边画上一棵树……

        看着满意的底稿，龙懿拿起画纸的一角，抖落留在上面的橡皮屑到桌面上，然后嘟起嘴对着它们轻轻一吹。接下来就是上颜色了，从抽屉里拿出二十四色蜡笔。龙懿双手虔诚地将它端正放好，选取好颜色后，小手抓着笔杆在画纸上涂色。

        太阳是黄色加橙色，房子是红色加棕色，树木是绿色加褐色……专注的龙懿在心里默默念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

        原本在讲台上的田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下来游走在教室里的过道间，默默地查看学生们的完成进度。

        因为没有给定题目，所以学生们的自由发挥天马行空。有画身边常见事物的，有画某一个固定对象的，也有画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们的中国心，……”

        这是榕城小学放学的歌声，安静的校园像解除了紧箍咒的孙猴子，瞬间躁动起来了。

        坐在三年级一班教室里的学生也不例外，他们有的立刻放下手里的笔和纸，有的眼巴巴等着老师宣布下课，有的已经动手开始收拾书包了……而龙懿还在坚持她的收尾工作，不画完就不走。

        “好了，交完作业的同学，就可以下课了。”看着不安分的学生们，田老师环着手一边说，一边走上讲台镇住场面。她一说完，离得近的学生已经直接将自己的画递到老师的手里。

        其他的学生也陆陆续续交上这节课的作品，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教室。周围的声音慢慢减少，等龙懿涂完最后一笔，抬起头时教室里就只剩两三个人了。

        她美美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画作，就站起来拿上去交给坐在那里的田老师。

        手里这副明显有些稚嫩的图画，色彩和线条都很不错。田老师看向面前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学生，夸了一句：“龙懿，画得很棒哦。”

        “谢谢老师。”开心的笑容在脸上绽放，龙懿向田老师挥挥手后离开了教室。

        明明统一都是绿白相间的校服，此刻顾方扬穿着就格外合适，他无聊地踢着掉落地面上的树叶。从阶梯上跑下来龙懿，特意大声说话，为的就是吓他：“顾方扬！”

        树下的男孩肩一跳，被突然的声音吓到的，他转过身生气的说：“龙懿，你多大了，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那么幼稚！”说完，扯着她的衣服往学校大门外走。

        想反驳的龙懿被迫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顾方扬扯的是外套，她要是不赶紧跟上，胳膊就要掉出来了。

        放学时间段的榕城小学外，路过行人，来接孩子的家长，买东西的小商贩……熙熙攘攘的，人和车彼此难舍难分。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有些密集的楼层，落在街道上，是金黄色的光亮。方言和普通话的交流充斥耳畔，自行车和摩托车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走在前面的顾方扬负责开路，他的动作左避右闪，目光看准空隙，脚下加快迅速通过。身高勉强到他肩膀处的龙懿，被护得好好的，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离开最拥挤的地段后，顾方扬将原本在身后的龙懿拉到旁边，两个人并行走。看着被自己拉得有些皱的外套，他赶紧放开：“龙懿，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看，刚才那么多人，如果早一点就不会这么挤了。”

        一下课，顾方扬就去那颗榕树下等了。要不是他了解龙懿的为人，都要怀疑她偷偷跑了。

        理了理变得褶皱的衣袖，原本低着头的龙懿看向顾方扬：“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因为我画得很好。还有，你要是有急事可以先回去的。”

        骄傲的语气，说话的时候还特地走到对方前面，看着他炫耀道。

        “哦，”板着一张脸的顾方扬将后退走路的龙懿，拉回原来的位置：“我答应了安叔，要和你一起上下学的。像刚才的情况，龙懿你一个人可能会被堵在学校门口出不来，要等他们都散了才能回家。”

        又回到顾方扬旁边，龙懿听完他的话不服气道：“才不会呢，我很聪明的。嗯，你这么急着回家干嘛？真的有事啊？”

        “没什么，要回去写数学作业。你这个三年级小孩不懂的，总之，早点回来就是没错。”顾方扬摇摇脑袋，感叹两人之间的差距。

        “切，”向来乖巧的龙懿翻了个白眼，这是她新学到的：“顾方扬，我以后可是要当画家的。”

        “当画家？让我想想，你的上一个理想是什么来着？哎，太多了，根本记不住……”

        花园小区，龙懿和顾方扬住在同一栋楼，只不过一个是三零二，另一个是五零一。

        龙懿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后：“那你快点回去写数学作业吧，五年级学生。我要回去看电视了，毕竟我是今天没有作业的三年级学生。”说完关门，不等门外的顾方扬有所反应。

        爸爸妈妈还没回来，龙懿放好书包后，去拿个苹果洗了后就坐在沙发上了。打开电视，拿遥控器按到喜欢的频道。

        今天是《虹猫蓝兔七侠传》这部动画片，是一个围绕着七把剑展开的故事。龙懿最喜欢的是蓝兔宫主，和它那把冰魄剑。

        “一一，妈妈回来了。”刚下班宋子青打开门后，换好鞋后一边走进来一边喊着：“爸爸呢？他下班了吗？”

        龙安是在一家民营企业工作，上下班时间不太稳定。有时候可以几天不上班，有时候又要连着加班。

        电视机前的龙懿听到声音后，就跑到妈妈身边：“没有，爸爸还没回来呢。妈妈，要给他打电话吗？”

        宋子青看看时间，刚过七点，她摇摇头：“再等等吧。一一饿了吧，妈妈先去做饭。”

        跟在宋子青后面亦步亦趋的龙懿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还好，一一刚回来的时候，吃了一整个苹果。”

        把外套脱下，换上纯色围裙的宋子青摸摸女儿的小脑袋：“那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有作业就去写作业，没有的话去沙发上坐着吧。”打发她去客厅外面等待，自己走进厨房里。

        看着妈妈离去，听话的龙懿点头应下：“嗯，我没有作业，我去看电视啦。”电视还在开着，她又回到黄色的沙发上。

        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还没结束，龙安就回来了，他走进来抱住上前迎接的女儿：“妈妈呢？”眼睛看着客厅，妻子这个时候应该下班了。

        拉着爸爸的手，龙懿带着他到厨房的方向：“妈妈在做饭，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很少见龙安加班，所以有些奇怪。

        “嗯嗯，是最近比较忙。”龙安简单的解释道，将袖子挽了起来：“

        爸爸也要去帮忙做饭了，一一在客厅乖乖等着。”说完走进厨房，站到妻子身边。

        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榕城小学全体师生最近都在积极为元旦晚会作准备。除了要备考的六年级学生，其他的年级每班至少一个节目。

        校园里文化墙上的黑板报，也已经早早换上了迎接新年的主题。今年的元旦晚会，四年级一班的节目是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因为元旦越来越近，音乐课的演练曲目换成了晚会全班合唱的歌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老师唱一句，学生跟一句。即使大家的节奏不太整齐，也要唱的最大声。混在其中的龙懿，看到有的男生是直接吼出歌词，等唱完的时候早就面红耳赤了。

        课堂唱，课间唱，课后排练唱。终于赶在龙懿快要唱吐了之前，元旦晚会圆满结束了。

        但她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得了一种只要看见《让我们荡起双桨》及其歌词，就会立刻口干舌燥的病。

        这个元旦，六年级的顾方扬是在补习与奥数中度过的，所以无法理解龙懿被一首歌折磨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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