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小奈就被饿起来了，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也酸得很。撑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昨晚的事一点点回忆起来。

　　“我是不是跟老汉去找小柳了？找到没？那个……红色电话亭是不是她啊？我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做梦吧？”

　　小奈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一直拿着的糖化不见了，赶紧大声喊起来。

　　“妈！”

　　“你醒啦？”奈妈还在准备早餐，一边削着土豆一边走过来。“好点了没？是不是饿了？昨晚你一直没吃饭。”

　　“嗯……我挺好的了。你有看到我的糖画吗？”小奈根本来不及管其他的事，一心只想找回糖画。

　　“我给你收着了，就放在茶几上。”

　　小奈一听赶紧踢上拖鞋跑进客厅了，糖画就平放在一张纸上，除了磕掉了一个角，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奈妈告诉它那个角是最后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磕在车栏杆上了，幸好没掉在地上。

　　“妈，我想出去一趟。”小奈拿着糖画，真挚地看着母亲。糖画是老汉破费买的，又是他好不容易转到的孔雀，而且小柳还没看到过。找小柳和她一起吃这个孔雀就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了。

　　“你看看你现在，怎么出去啊？身上衣服都脏成这样了，鞋子也不穿，脸也不洗。这样出去找小柳，人家笑话你小花猫啊！”

　　奈妈一句点破了小奈的心思，在一旁哈哈笑起来，给小奈整得尴尬的没地方钻，低着头涨红了脸。

　　“你跟小柳也真巧，俩孩子长的都这么俊，但都爱闯祸。这样吧，你好好收拾收拾，中午吃完就去找她，行不？”

　　小奈想了一下，反正离中午也不远了，况且现在肚子确实有点饿，吃些东西也挺好的。点头一应，随后就带着糖画会房间了。

　　还有九天就是除夕，人们也大都从田地里脱了身，开始制备一些年货了。大都是换一些新的家具，修修补补屋子之类的事情。因为没有冰箱，所以如果是买菜之类的事情就要留着除夕前弄了，吃个新鲜。

　　洗脸、洗澡、换衣服、吃饭……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在紧凑拼接起来。到了实在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小奈就到院子里坐一坐，摸一摸大黄，想一下以前的事情。

　　找了一个马扎坐下，冬日上午的阳光照来，暖暖的。大黄穿着母亲制的毛衣颠着步靠到小奈身边，手伸进它的衣服里，热乎的像个篝火堆。

　　“大黄，你也太暖和了吧！”小奈尽情摆弄着它，大黄也很老实，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冬日的温度又有些许像春天的时候，大黄却不像春天的时候了。胡子长了，个子大了，还添上了件毛衣。

　　“大黄，你记得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门外的无花果树下的时候吗？”

　　“呜——”

　　“过得好快，那时我还被老爸的高木台砸了一下晕了过去，也就是这样我才跑出去认识了小柳。你记得吗？”

　　大黄趴在小奈脚上，耳朵耷拉下来，好像也在回忆那点点滴滴。可是为什么小柳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也不懂。按道理来说，昨天去了更远的地方，小柳应该更高兴才对啊，为什么自己跑到别的地方了。

　　小奈问过母亲关于小柳的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只是告诉他昨晚他俩都被老汉拉回来了，也不知道小柳是在哪里被找到的，怎么找到的。

　　想到这他更奇怪了，所有的事都没有一个正当的原因。就在这时，从电线杆子那里高抛进一颗石子，落地的声音让小奈注意到了它。

　　“是二虎！”

　　小奈赶紧跑去开门，见二虎穿着一身黑站在门口，脸上还是跟以前一样憨憨的，只傻站着朝着小奈笑。

　　“二虎！你进来！”

　　小奈靠着门勾了勾手，毕竟母亲不让他在中午之前出去，总不能再违背誓约了。

　　“行。”

　　“可想死你了，你可不知道昨天我干了什么事！那叫一个惊险！我跟老汉和小柳一起去镇上买电视，谁知道……到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小柳！这不，还有镇上的糖画，你看，好看不？”

　　小奈一边说着一边把二虎往家里带，越说到找人的地方越激动，一口气把昨天所有的行程全部都讲完了。

　　“孔雀糖画！真好看嘿！”

　　二虎拿着糖画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糖画的做工确实十分好，但是……

　　“昨天的糖画，你还没吃啊？”

　　“不是……因为这个是我和小柳一起的，所以要一起吃，我没好意思先吃。”

　　小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挠着头放不下了。二虎也看出来小奈的。尴尬，赶紧转其他话题了。

　　“先进房间吧。”

　　小奈领着二虎进了自己房间，搬了一下床上的杂物，一起坐在床边上了。

　　“要过年了二虎，开心吗？”

　　“嗯……还行。”

　　“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过年不应该很开心吗？有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能拜年要到糖！”

　　“我不喜欢……”

　　二虎把头低了下去，两只手扣在一起，拘谨得很。小奈跟二虎一起玩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二虎他这么小家子气，也让他急的个半死。

　　“怎么了啊？为什么不喜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二虎没说话，嗓子一直发着低闷的声音，像是有一团糠米在嗓子眼了。小奈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不停摇着他，嘴里也不停的念叨着。二虎被有节奏的摇着，过了半天才说出来。

　　“好好好，我说。”二虎端正了过来，跟小奈眼对眼，衣服严肃的表情。

　　“这是正经事，你可别打趣。”

　　“我知道，你就说吧！”

　　小奈把手拿了下来放在腿上，看着二虎的红红的脸蛋，不太相信他能从嘴里说出什么大事来。不过就是自己多研制了个武器，多发现了个秘密基地吧。二虎嘴角微微一动，张开口慢慢地说了起来。

　　“小奈，你记不记得我们聊过什么？”

　　“嗯……弹弓、射箭、棉花糖、烧烤、烤地瓜、抓鱼、滑冰……”

　　“不是，不是这些。”

　　“不是这样写？那是什么？”

　　“你仔细想想。”

　　小奈挠着头，又让二虎给整蒙了。除了这些他实在不知道二虎曾经跟他聊过什么了。他自己想着跟二虎一起谈论过的小事，有一件是还没被提到过的。

　　“侠客？”小奈疑惑的问。

　　“嗯……差不多。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家是做什么的？”

　　“商人吗？”

　　“对。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的。”

　　“什么事？这不是都知道吗？”

　　二虎把视线移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圆嘟嘟的脸涨的更红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开始胡乱扭动了。

　　“我……我，我以后做不了侠客了，我得去跟我爸妈一起做商人卖东西。这两年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以后我爸妈就要专心培养我了。”

　　“这有啥啊，这都吞吞吐吐个半天。”小奈拍了下二虎的后背释然的站了起来，二虎见小奈没啥坏情绪，自己也就放心了，算是完成了任务。

　　小奈给二虎塞了一块自己捡的彩石子后就约定下次再见了。两人走出大门，透过无花果树枝干的空隙相互挥了挥手，随后二虎就跑回后巷了。

　　看着二虎消失不见，小奈也又走了进去。虽然知道了二虎说的事情，但他还是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要做一个侠客，导致他有点吃醋了吗？不清楚。

　　中午头了，小奈第一个吃完了饭，嘴上的米粒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从饭桌上跳了起来。兴冲冲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起插在塑料泡沫上的糖画就跑出去了。奈妈喊了句什么话，他没听清，大概也就哪几种意思，随便回答了。

　　他用力推开门，把大黄关在家里后自己一个人往小柳家里冲了。但门口结了冰，一个箭步出去直接磕在地上了。幸亏反应机敏，把胳膊蜷起来，高高举着糖画。两个膝盖和两个胳膊肘都着地了，但没伤到糖画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最好的，也因为有了这样的目标让他甚至忘记了疼痛。

　　“奈禾你干什么，赶紧站起来！”

　　小奈自言自语道，慢慢地从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继续朝着小柳家跑了。

　　穿过那熟悉的胡同，小奈跑到了小柳家屋后，大声吆喝起来。

　　“小柳！小柳！是我！开门！”

　　说完便直接跑到了正门，跳上台阶，把拿糖化的手背了回去，等待着小柳开门。

　　过了一会儿，小柳出来开了门。头发没有梳，乱糟糟的。衣服也还是昨天的那一件红色毛衣，不少地方都蹭上了黑灰。眼里噙着一点泪水，脸上也有泪痕干了结下的痕迹。一见到小奈，没说什么，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他。

　　“小柳，你怎么了？”

　　小奈背着的手还没拿到前面来就已经被小柳抱着动弹不得了，他空着的右手伸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柳个子跟小奈差不多，两只胳膊紧紧抱着他，把头放在小奈肩膀上，耳朵贴着耳朵，嚎啕大哭着。小柳的哭声从肩膀直接传进了小奈的耳朵，听的他心里揪揪的疼。小奈的耳朵烧的滚烫，贴着小柳的耳朵，瞬间就感觉到了小柳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敢转头，不敢说话，一动都不动。

　　过了好一阵子，小柳的哭声停了，慢慢地把身子抬起来，眼睛也早就哭的通红。她吸了吸鼻涕，擦掉了眼角的泪，笑着说：

　　“对不起啊，吓着你了。”

　　小奈还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被吓着了，听小柳这么一说才赶紧恢复了过来。

　　“啊……没事没事，我没事。我……我来给你带了个糖画！你看！”

　　小奈红着脸把背着的手伸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想要看着小柳高兴的样子。

　　“是孔雀！”自然的笑从小柳嘴角荡开，她开心的接过糖画，跟二虎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喜欢。

　　“我可以吃吗？”小柳看着小奈说。

　　“嗯嗯，当然，这个就是给你买的。”

　　“你也吃过了吗？”

　　“我吃了一个了，这个是留给你的。”

　　小奈傻笑着挠了挠头，看着小柳的舌尖在糖画上划来划去，抬着头望着他笑。这一切都值了，不枉他攥了这跟糖画一晚上，小奈这样想。

　　“进屋吧，外面凉。”

　　小柳走进门里招呼他，小奈害怕打扰到他家人先是拒绝了。

　　“我家里没人……进来吧。”

　　小奈跟着小柳走，一愣一愣的。她们家房子里面很空，没有什么花草，就连建筑材料都看不到。墙外面粉刷了蓝漆，里面就什么也没有了，就连水泥层都没有，也是漏着红砖。走过空荡荡的院子，进了客厅，里面就能稍微整齐一点了。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破的相片，找不出几张完好的。室内的布局跟平常家庭差不多，但很多家具都是少的，还有些家具根本没有。

　　“来我房间坐吧。”小柳说。

　　“嗯……”

　　小奈走进了小柳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被画满画的墙，无一例外，每个角落。他留意到房间外面也有地方被画了，但不是很多。小柳的房间蛮大的，但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头小床，一个床头柜，再加上一个书桌。书桌抽屉开着，桌子上面都是照片。

　　小柳跟小奈沿着床边坐了下来，小柳正清理着鼻涕，小奈就先发话了。

　　“你的房间好酷啊，这么多画，都是你画的吗？”

　　“嗯。”

　　“真幸福，我妈妈都不让我画。”小奈的脸上充满了羡慕。

　　“我姥姥不让我画。”

　　“姥姥？”小奈疑惑地问。

　　“平常只有我姥姥会照顾我，再就是邻居了……”

　　小柳说到这里哽咽了起来，拿起床边的一张照片就又流下泪来。

　　小奈看到这状况大脑一阵发懵。那是什么照片？地上散落的又是什么照片？虽然她可以在墙壁上画画，但是从进她的家开始他就觉得很奇怪了。他的家里跟别的人家都不一样。看着小柳一直哭，小奈也开始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我……我妈，她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不回来了……”说到这，小柳又绷不住了，泪水哗哗的淌。

　　“你别哭……”小奈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只看她的眼泪不停的滴落到照片上，哭的声音让人心疼。

　　“小柳……小柳……你别哭了，妈妈会回来的……”小奈的眉毛皱成了一条直线，五官也都焦灼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她。就在她还在啼哭时，小奈一把将小柳揽在怀里，直直的压倒在床上。小奈的脸紧紧贴着小柳的脸，胳膊也楼的紧紧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子抱一会儿之后她就会不哭了。

　　小奈的心砰砰跳着，脸也烧了起来，全身都是热气。小柳在床上的哭声慢慢变小了，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谁也不看谁。过了一会儿，小柳的哭声彻底停住了。小奈慢慢把手从她的后背里抽出来，扶她坐了起来。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然后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我姥姥每个周会来几天给我送些吃的，然后也就不管我了。我待了六年……我实在不想待了，我想去找我妈，找这个照片里的火车站……”

　　小柳把照片拿给小奈看，小奈拿起照片，里面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后面是一个绿皮火车站。女人穿着一套黑旗袍，脸上都是笑，得意的很。可以看出女人是揽着一个人的胳膊，但是照片被从中间剪开了，那个人也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个是你妈？”

　　“嗯。”

　　“那旁边那个人是谁？怎么没有他的照片了？”

　　“是我爸。我姥姥告诉我说，我爸很没有良心，把我们丢下不管了。所以她们把所以我爸的照片都撕掉了……但我还有一张！”

　　小柳起身往床尾走去，使劲抬起床垫子，一张被压着的照片就出来了。她拿出照片，失望的给他看。

　　“这张照片是我从我姥姥手提包里偷偷拿出来的，里面这个穿西服的男人就是我爸，那个穿婚纱的就是我妈。”

　　小奈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再看了看小柳。小奈记得人都说女孩长的像父亲，但是他一点没有看出来这个男人跟小柳有什么像的地方。

　　“那就是我爸，我是跟他不像……但他也就是这么狠心，把我和我妈都扔了……我还在庆幸没有长的像他，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会狠我这张脸……”

　　小奈放下照片，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手指不停地扣着床垫子。他寻思她昨天应该是为了找那个绿皮火车站，找到她妈妈。但他的疑惑又来了。

　　“那么你姥姥为什么不带你去找你妈？”

　　“我姥姥不跟她们一起住，说也不知道她们哪去了，自己在另一个村子里和姥爷住，不让我过去。我也不喜欢他们。”

　　小奈听着，心里酸酸的。他感觉小柳好像被家人都给抛弃了，自己每天待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肯定会很难受，他想要帮着她找到她妈妈。但他不知道怎么做，甚至连现在怎么安慰小柳都不知道。

　　小柳还告诉他，昨天去镇上就是为了去找火车站，火车站没找到就找了电话亭，想打一下照片后面的电话号码，但是自己没有钱……想找人借却也太晚了。

　　“要不你来我家，我们照顾你！”小奈大声说。

　　“不，我要找我自己的妈……”

　　小奈没了话说，他这时才觉悟了为什么村里那些赖皮小孩爱叫小柳是“孤儿”、“没人要”；知道了为什么小柳为什么总是会那么闲，站在胡同里等他或是画画；知道了为什么小柳在无花果树下第一次和她遇见时会有一次“延迟的发言”……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佩服小柳自己用水泡饼干和邻里的可怜过了六年，他想要打破这不公。

　　“小柳，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妈，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

　　小奈挥了挥手，从小柳家出去了。一切以来的心结都解开了，现在只要找到她妈，一切都就结束了。小奈想的很简单，用家里的电话给照片后面的号码拨过去，是个成年男人。小奈说出小柳之后，男人先是没说话，一阵窸窣声过后男人就把电话挂了，还被拉进了黑名单。

　　她姥姥的完整照片就是这个号码啊？我还特意抄手上了，原来真的跟小柳说的一样，她爸是个没良心的人！小奈越想越气，使劲拍了下桌子，惹得奈妈赶紧过来看看。

　　“小柳她爸不要她了，她妈也回不来！”小奈生气地说。

　　“小柳是个好孩子……”

　　“妈！”

　　“吃饭吧……”

　　后来小奈才知道，母亲早就知道小柳是个没人养的孩子了，只不过一直没告诉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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