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分米

黄水镇，镇衙门。

此时此刻，镇衙门已经被圣母教乱军团团围住。

镇长望着公堂之上明镜高悬，心中悲凉。

自调到黄水镇这个穷乡僻壤，镇长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马虎，黄水镇也在他的经营下风风火火，不说人人富裕、路不拾遗，好歹镇上的人基本都能吃饱饭了。

没想到一场瘟疫，一场动乱，一切归于乌有。

“父亲！我留在这里挡住他们，你快逃了吧！”

一个目若朗星、气宇轩扬的少年焦急地对镇长说道。

“我是黄水镇的镇长！所有人都能逃，可我，唯独我，不能逃啊，孩子。”

镇长转回身，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方宇，你听好，我已经……无处可逃了。但你不同，他们不会找你的麻烦，你可以逃出去，先向圣母教求圣水，保住自己的命，但，你要记住，等朝廷腾出手来，圣母教……最终必会覆亡，千万不要信了他们的鬼话，你要好好活下去。”

“父亲，我不走！我要陪你，要死就死在一起！”

“痴儿……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为你娘想一想，你娘临死前，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长大了，娶妻生子，为我们这一门留个后，你一定要到九泉之下，看你娘失望吗？”

“我……父亲……”

“好了，不必再说，逃出去吧，好好活着，不要想着为为父报仇，为父未能保护好你，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亲……”

“走吧，走吧！”

镇长转过身，不再看少年。

少年擦干了眼泪，死死地咬着下唇，跪在地上朝着镇长磕了两个头，随后哭着转身。

“方宇！”

少年的脚步一顿。

“切记，一定要心怀正道！”

“……是，父亲！”

少年颤抖着唇，加快了脚步离开。

叛军的声音渐近，喊打喊杀声冲天。

走到正堂后院，少年翻身跳进一口井中。

井中连着一条密道，通向衙门外的世界。

忽然，井口亮起了一片火光。

少年仰头望着天空，仿佛要将这一幕永远刻印在心底。

良久少年脸颊流下两行清泪。

“父亲，我会替你守好黄水镇。”

他哽咽着，望着天空：“我会记住你的教诲，永远……心怀正道。”

……

十几辆马车停在清远村附近的一座山下。

马车里都是染了瘟疫的人，大部分都近乎瘫痪状态，却也有几人只是刚染上了瘟疫，除了四肢乏力外，倒也能走动、说话。

不过此刻这些人都被看守着。

自由被限制，令这些人心中对未来更添了几分对未知的惶恐。

“大壮，你说那两位……两位小爷，把我们拉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一个瘦子颤抖着凑到一个魁梧大汉跟前，小声的问。

“俺不知道。”

大壮哭丧着脸：“三叔，俺饿。”

瘦子三叔登时瞪起了眼：“都到这个时候了，说不准一会小命都没了，你给我喊饿？你个缺心眼的憨货！”

“俺饿……”

大壮低下头，委屈巴巴：“俺想吃窝窝头。”

“呸！你看现在哪个能吃东西的？你还吃窝窝头，我跟你讲，别说窝窝头，就是烂米粥，你也别想喝一口！”

三叔在大壮后脑勺拍了一下：“大壮，我跟你讲，我们必须想个办法逃出去，我感觉这里不对劲，留在这里说不定小命都丢了！”

“逃出去，逃出去就能吃窝窝头吗？”

“蠢东西！蠢东西！！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先保住命，出去以后要是运气好，啥好吃的吃不着？”

“那我要吃大米。”

大壮眼睛亮了：“我要吃那种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大米饭，我看城里徐老爷家里蒸过，我，我隔着墙都被香迷糊了！”

“……大壮，精米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吃得起的。”

瘦子三叔叹了口气：“总之，你听我的，一会儿，要是有人过来，尤其是女人和小孩，你就抓住他们，有了人质在手里，我们才能活着回去！”

“……噢。”

大壮点了点头：“抓了女人和小孩，就有窝窝头吃吗？”

“窝窝头、窝窝头、窝窝头！你脑壳里就想着窝窝头！我打死你个……”

瘦子三叔正要骂，突然听到周围的几辆马车传来了几道惊叫声。

“这……这是啥！？这是啥！？”

“我的老天爷哟！！”

“我不敢、我不敢……”

惊讶、惶恐，带着几分慌张。

瘦子三叔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他轻轻扯了扯大壮的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也只有魁梧大壮能给他几分安心的感觉。

啪嗒、啪嗒、啪嗒……

一连串细碎、轻巧的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听声音，是个小孩。

瘦子三叔的心扑通扑通地一顿乱跳，牙齿也不停的打着颤。

终于，一颗脑袋从马车边上探了出来。

“大壮！！”

瘦子三叔瞪大了眼睛，那颗脑袋又小又水灵，分明是个小女孩！

这样的小女孩只要抓在手里，那就是一张保命符啊！

他急忙放声大喊，随后用力朝大壮一推——大壮纹丝不动。

“大壮，你……”

瘦子三叔转过头，正看到大壮那双眼睛直了，就这么傻愣愣地盯着那个小女孩的脑袋。

然后，大壮嗅了两下鼻子，口水“哗”一下就流了下来。

“三叔，俺，俺看见大白米了。”

“啥大白米，你大白天你发什么失心……”

瘦子正要破口大骂，眼角的余光却瞥到那个小女孩捧了两个大碗，朝他们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俺叫大妞。”

小女孩捧着两碗盛满了大白米的碗，对瘦子说道：“俺恩公怕你们饿坏了，让俺给你们送饭吃。”

咕咚！

一道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令人难为情的是，这声音不是大壮身上发出来的，而是那个……瘦子三叔。

“这是啥！？这是啥！？我的老天爷哟！”

瘦子三叔听到大壮发出的声音，像极了刚才那边那些马车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没等瘦子三叔反应过来，两碗饭就递到了自己和大壮跟前。

大壮没有一点客气，端起碗脑袋整个埋进去，西里呼噜就开始吃了起来。

瘦子三叔却是脸红了，站起身，急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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