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理由够充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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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到我身边来!”夏侯景睿语气微冷,微沉的目光定定的瞧着一脸茫惑不解紧紧拽着云天音衣摆深怕他会消失不见的云怀袖。
云怀袖再笨,也该猜出来了——夏侯景睿与天音哥哥,似乎……站到了敌对的位置?
夏侯景睿喊她的嗓,不难听出他心情正不爽,然而,她还听出了……那不易察觉的不安与愤怒!他在不安什么?天音哥哥又不会伤害他?
还有,天音哥哥总叫他停下来,什么事情要停下来?
“怀袖——”夏侯景睿眉眼更沉了些,低低的嗓带着莫名焦躁的味道。
“我不会让去你身边!”云天音声线冷到极致,本是皎洁清越的眉眼,凝上云怀袖从未见过的冷漠与阴鸷——当然,也因为她此时看不清,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天音哥哥……”她是夏侯景睿的妻子,去他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天音哥哥为什么不让?还态度这样强硬?
夏侯景睿倏地扬眉,漆黑的凤目像是骤然灌进了狂风骤雪,他的声音有沉沉的愁绪,语气坚若磐石,面上飞快闪过阴翳与暴戾:“怀袖,过来我这边!”
云天音并不回头看她,只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任何动作。“怀袖,留在天音哥哥身边!”
“你们到底要干嘛?”云怀袖受不了了,皱了眉头大叫出声:“我们现在……不是应该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其他事情吗?你们倒先莫名其妙杠了起来……”
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哥哥。一个要她过去,一个不准她过去……他们能不能先问下她的意见再说?或者先告诉她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欺负她看不清么?
偌大的皇宫,此时俨然成了最恐怖的屠宰场——成千上万的秃鹰盘旋尖叫,俯冲厮杀,地面上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遍布——有人类的,也有秃鹰的。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要将人给熏晕了。
那些被秃鹰追杀的毫无反击之力的士兵,红了眼视死如归的冲他们杀过来,然而,连他们身旁都近不了便被保护着他们的禁卫军给斩杀了……凄厉的惨叫,更加绝望。
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抱怨的跺了跺脚,满心满肺积压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引得她喉咙一阵一阵的痒,若非她强忍着,只怕早已经吐了出来:“……天音哥哥,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再继续抬杠?”
云天音瞧见她苍白不适的模样,阴鸷褪去,只余担忧,展开双臂将她拢进怀里,清冷的眸望向一脸冷漠的夏侯景睿:“你让它们停止,我有法子退兵!”
“这方法不是更省事么?”他勾唇,无声冷笑,瞥一眼地狱似的皇宫,目光移回来,却是落在虚弱倚在他怀里的云怀袖身上。
“他们若都死了,损失的是你自己!”云天音低低咬牙,“二十万大军,你以为是区区小数目吗?别忘了,你的江山还要他们为你守护……”
“我的江山?是啊,是我的江山,然而我都不急,你为何这样焦虑?”夏侯景睿好整以暇的摸着栖在他肩头的黑子的羽毛,它享受似的半眯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同伴与人类的大战。
“因为我——”云天音狠狠瞪着他,向来清越的嗓嘶哑的吓人:“便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这个理由够充分了么?”
夏侯景睿微怔,旋即轻笑:“你终于肯承认了?所以,你确实一直在觊觎?”
“哼——”云天音冷哼,“即便你拱手送我,我也不会稀罕……”
否则,凭他的手段,以为他抢不到这江山吗?他连那个姓氏都不稀罕,何况江山?“我只是答应过大哥……替他保全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你明明也知道,他们是受人唆使——在别人亮出假兵符之时,他们不得不从,军令如山,你该明白的!”
云怀袖听的更糊涂了,什么天音哥哥是夏侯景睿一直在找的人?什么他终于肯承认了?他到底承认了什么?还说天音哥哥在觊觎?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不带这样折磨人的啊!她倏地抬起头来,忍住满腔不断翻涌的恶心不适,蹙眉望着云天音:“天音哥哥?”
夏侯景睿定定瞧着他云天音不屑的神情,像是评估着什么,许久,才轻轻拍拍黑子黑亮的羽翼,“黑子,回去了——”
黑子似依依不舍的蹭着他的颈脖,半晌,扬颈嘶鸣一声,扑闪着硕大的翅一飞冲天——黑压压的鹰群不作任何留恋,整齐划一的随着黑子而去。
云天音转身,俯首望着底下哀哀直叫唤的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长吁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兵符,朗声道:“请大家看清楚,在下手中的,才是真正的兵符,而常玉魁副将——”
他的目光找到场中正拼了命拖着被秃鹰啄食的露出白森森骨头的腿往外爬的常玉魁,他一脸惊恐,满头满脸的冷汗与鲜血交织,听见被点名,惨败的身子倏地一震,更加用力的往外爬去。
“常玉魁副将手中的兵符,是伪造的!”云天音收回凉凉的目光,锐利的光芒被很好的隐藏在眼底深处:“今日,大家不知事情原委,跟着他做出这样犯上作乱、罪大恶极的事情……若云昭逸云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深感愤怒与痛惜——”
“鉴于你们是受了奸狡小人的唆使——”夏侯景睿微微一笑,语气平缓的截住云天音的话尾:“这一次,朕可以网开一面,不与尔等计较!但常玉魁……来人,将他收押天牢,等候朕的处置!”
“谢皇上不杀之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云怀袖心中憋了太多的疑问,然而,她最想知道的却是——“天音哥哥,大哥的兵符怎么会在你手里?”
“在你帮我出了那个引蛇出洞的主意后,我找大哥辞行时,大哥拉着我跟他喝酒——”他还记得,那天大哥的表情很阴郁,阴郁的完全不像平时面对家人时爱笑的他。“他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然而我问,他却也并不告诉我……”
云怀袖紧张的直搓手,夏侯景睿体贴的递了杯热茶在她手中,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别激动,便转身走出内殿,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妹!
虽然……虽然他很想留下来,然而他知道,这时候,他只是一个……插不进他们亲人氛围里的外人而已!
何况,他看似退让,何尝不是另一种进攻呢?至少在她眼里,这世上再没人能比他更体贴更善解人意了吧?
云天音若有所思的望着夏侯景睿修长挺拔的身影——他以为,他会很没有风度的留下来,扰乱他们兄妹叙事谈心——尤其方才在外面他对于怀袖在他身边是那样的生气……他的心思,果然很难琢磨!
“后来呢?”云怀袖捧着茶杯的手背,青黑青筋突突直跳着。
“后来,大哥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将兵符郑重其事的放到我手中,我当然知道这兵符对他的重要性,忍不住追问,他也只敷衍的说,我押货时若遇上什么不测,放在身边也能救救急……”
“他的兵符在荒郊野林能救什么急啊?搬救兵都没地方搬去啊?”这么蹩脚的借口,天音哥哥也不能信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大哥……”云天音努力回想当日云昭逸将兵符强行交给他时的情景,“似乎有什么难言的心事,然而大哥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他若决意不肯说的事情,便是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告诉你!我无奈之余,只好先收下了他的兵符!”
如此说来,大哥他根本就没有心要反夏侯景睿是不是?那么,他那么大动作的调兵,让他们都以为他要反夏侯景睿的举动,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哥将他视若生命的兵符交给天音哥哥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云怀袖不自觉的咬着手指头,蹙眉思索着大哥的用意!
云天音倾身靠近她,温润欣喜又怜爱的目光紧紧锁着她清瘦的小脸,伸手拂开她额上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我后来回想,总觉得那天,大哥将兵符交给我之时,已经预料到他自己会出事!因为你的关系,因为你让他看到了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他其实……并不想起兵……”
“然而,大哥又是忠心耿耿的人,他若不起兵反景睿,便是对先皇的不忠——”云怀袖眉心飞快抽动,恍然大悟,“所以,他将兵符交给你,所以……他根本早就存了一死之心,不,不是这样的……”
大哥怎么会……愚忠到那样的地步啊?就算——夏侯玦不杀他,他一定也活不了的……一方面,他不忍天下黎民百姓因为战争受苦受难,一方面,他又必须忠于夏侯凌……反,他会受着良心的谴责,不反,他会认为自己是不忠不义之人……
“我后来也是这么猜想的!”云天音轻叹一声,终是忍不住将不敢置信的她拥进怀里,她在他怀里,颤抖的很厉害,“他将兵符交给我,再嘱我定要保全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大哥的酒量你很清楚,然而那天,仅是一坛菊花酿,他便酩酊大醉了,絮絮叨叨的抓着我的手臂,告诫我要孝顺爹娘,照顾妹妹……”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云怀袖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刺痛宛如绣花针一根一根绵绵密密的扎在心尖上,泪水潸潸而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在他染满血迹的白衣上,晕出斑驳的泪痕……
“都怪我当时太大意,只想着商行的事情——”如果他当初追问下去,如果他让人多加注意,也许,大哥就不会死……爹娘,怀袖也不会这样伤心了!
“天音哥哥,你知道吗?云家出了好多好多事情……”她趴在他胸口伤心的抽泣,“大哥过世,二哥他……他也被人打伤,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然后你又被人打下悬崖……你知道吗?若不是还有病中的爹娘与二哥需要人照顾,我……我也熬不到现在啊……”
“呜呜……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也不在了,好害怕我会撑不下去,好害怕云家就此散了……”好害怕她好容易才享受到温暖的家就这样没了。
“丫头,你做得很好!”云天音收紧手臂,在她耳畔轻声宽慰道,“你将爹娘照顾的很好,二哥也有醒过来的希望,还有……是你的努力,才使得云家商行没有成为历史!真的,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呜呜……真的吗?我,我只想着……你终有一天会回来,我要替你撑着云家,撑着云家商行……等你回来……”真的被她等到这一天了,呜呜……
“嗯,我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回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凭着一股什么样的信念活下来的!但……活下来了,回来了,真好!“以后有我,我会照顾爹娘,保护你跟二哥……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了!”
她啊,被他们三兄弟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竟然独自背负了一个家族的命运这样长的时间……他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心酸心疼的厉害,这个躲在他们羽翼下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云怀袖哭了许久,才在云天音的安慰下找回了已然沙哑的声音:“对了,你……你怎么会被人打下悬崖?是什么人?”真的是夏侯玦吗?
云天音似有一瞬间的僵滞,“……银面修罗!”
“他……”要告诉他那个银面修罗根本就是另外的人假扮的么?“他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云天音不着痕迹的抹去额上的冷汗,目中飞快闪过歉疚之色:“他……并没有与我说话,上来便以命相搏!我与他连过数百招,他的功力在我之上,所以……”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那断崖深得可怕,听夏侯景睿说,那下面还有可怕的猛兽出没……“景睿派人下去找过你,然而,只发现一滩血迹,他说下面的猛兽非常可怕……我每每想起,总是害怕的不能成眠,天音哥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嗯……我被人救了下来……”他绞尽脑汁编着谎言,以宽她的心:“因为伤得很严重,所以调养了很长时间……”
“被人救?你说那崖底下住着人?”云怀袖惊讶的抬头,卷翘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云天音的长指不受自己控制的落在她颊上,以指尖撷去她睫上的晶莹,点头笑道:“的确。所以我运气很好啊——碰到了隐居在那里的世外高人!”
他的声音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然而,那一张沾染了血迹的秀丽面容,却扭曲的近乎狰狞。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救你的世外高人——”她点头,重又趴回他怀里,如从前一般撒娇的蹭着他的胸膛,却立时觉得不对劲,小手想也不想的隔着衣衫摸索着他的胸膛,眉心倏然紧皱,失声惊呼:“天音哥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摸到的是什么?是一根一根硌手的、突起的肋骨,骨缝与骨缝之间,那么明显……
云天音迅速捉了她的手,笑着安慰道:“这个是因为……受伤比较严重……你若不喜欢我太瘦,那我以后一定努力调理,争取早日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好不好?”
“好!以后由我监督,一定要给你好好调理,非把你养胖起来不可!”她含泪,哽咽的说道,被他握住的手,紧紧反握住他的——
天音哥哥,在骗她吧?因为不想让她担心难过,所以以只言片语打发她坠崖后的事情,或者,连世外高人的话,也是用来哄她的吧?
这是天音哥哥的体贴,她知道——他不愿意她难过——所以她不追问,这是她的体贴!
天音哥哥一定是吃够了苦头才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云天音一愣,这应该是他要说的话吧,怎么被她给抢去了?含笑拍拍她鼓鼓的脸颊,点头允道:“好,以后你来保护我!”
直到天边的启明星慢慢淡了下去,东边天际太阳缓缓爬了上来,云怀袖才支撑不住睡在了云天音的怀里。
累了这一宿,其实早撑不下去了,一直强打着精神跟他说话,说二哥,说柳语,说她如何想法子不花一分钱便将货物凑齐如期送往琉毓国……
云天音低头瞧着沉沉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女孩子,她也瘦了不少,一张本就不大的脸如今更小了,从前圆润的下巴现在好似削尖了一般,面容苍白憔悴,长睫下方,透着淤青的眼窝陷的极深,只唇角,挂着放松的甜甜地一抹笑。
长指不舍的在她颊上小心徘徊,丫头,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殿门被轻轻的推开,云天音身子一顿,并未回头,只收回了她颊边的手指。
夏侯景睿缓步走上前,深深看他一眼,俯身抱起他怀里沉睡过去的云怀袖,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盖妥锦被,才挥下帐帷,挡了云天音一瞬不瞬的视线。
“方便聊聊么?”他转身,淡淡问一句,也不等云天音回答,便率先往外走去。
云天音只犹豫一瞬,便起身跟了上去。
殿外,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微凉的寒意扑面而来——昨晚令人作呕的血腥场面,已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爽适舒畅的空气里,闻不见一丁点异样的味道。仿佛,昨晚上那一切,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梦醒,连痕迹都寻不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穿过长长地朱红色走廊,拐过风景依然秀美的像是不曾被破坏的御花园,来到他平时批阅奏折接见大臣的御书房!
一路上,两人未曾交谈过半句——
直到进了房间,夏侯景睿伸手取过一旁早命人准备好了的干净衣裳,往他面前一递:“先换上这身衣裳!”
云天音也不推柜,伸手接了过来,三两下脱了身上几乎全是血迹的白衣,从容换上夏侯景睿递给他的衣衫。
“有没有受伤?”待他坐定,夏侯景睿才淡淡的开口,舒缓的神态语气,与昨晚两人几乎要大打出手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
“一点小伤!”云天音淡淡回道,疏朗的眉目平静淡然,没有一丝起伏之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夏侯景睿坐在书桌后,十指拱成好看的塔状,开门见山的问道。
名义上是她的哥哥,实际却是他侄子……与他一样流着夏侯家族的血的……云天音,复杂又繁乱的关系……
“被送到蜀山的第二年,有一个女人去看过我,她跟我说,我的父亲其实是……那时候便知道了!”云天音坦承的回答,没有装听不懂他的问题。
夏侯景睿放松身子,往椅背后靠去,眸子深邃,直勾勾的瞧着从容淡定的云天音,微抿唇,似斟酌了一番,才淡淡道:“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只知道有人在找我,起初并不知道是你……”直到不久前——
“为什么明知道,却要故意抹去种种有可能找到你的痕迹?”他看他的眼神多了探索。
“自然是不希望被人找到!”云天音挑一挑眉,勾了唇似在笑他问的问题很可笑。
不希望被人找到?他是皇族后裔,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然而他明知道,也不愿意被人找到他,“为什么?”
“自然是想活的更长久一点!”云天音唇边的笑容更浓了些,却明显带着讽刺的意味。
“你是觉得,我会对你不利?”凤目微眯,折射出些许冰冷危险来。
云天音不答反问,明亮的眸里明目张胆的染上嘲笑:“你不会吗?那么,你一直找我,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怕,你担心这世界上会有那样一个人,有朝一日真的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在你还没有登基之前,你便一直在找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夏侯景睿不置可否,只浅浅牵动了一下嘴角:“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找到你后会真的杀了你……”
“或者只是想将我软禁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一段隐秘而肮脏的宫廷往事?”云天音眉目依然清越明朗,与他脱口而出的轻蔑语气丝毫不符。
“我得承认,你的确是往年事件中的受害者,然而——”夏侯景睿脸色微凝,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不是丽珍姨娘昔年将你送出宫,拿夏侯玦取代了你……或许,你根本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又或者,现在与他斗得两败俱伤的人,便换成了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丽珍姨娘将他送出宫?他怎么听不懂?
“丽珍姨娘不是去看过你,她没有告诉你事情的始末?”他那样茫惑不解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只告诉我,我的mu亲……被人诬陷说与人通jian,而被他……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赶出了皇宫,在赶出皇宫之前,还命人残忍的打了她四十大板,以至她动了胎气,生下我就不行了!”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难道昔年的事情,不是那个女人告诉自己那样的?“是她看我可怜,又担心……那个男人一怒之下连我也处死了,所以冒着生命危险连夜将我送出宫去,恰逢我爹家里的龙凤双生子不幸夭折……”
于是他便摇身一变,变成了云家的孩子——他定也是查到了怀袖的身世后,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吧?
夏侯景睿久久的陷入了沉默中,他想,他有些了解丽珍姨娘这样做的动机了——她那样做,便是要让云天音对夏侯凌心怀恨意,如果她还有时间,如果来得及的话,她一定会怂恿云天音为他的‘母*亲’报仇……然后亲眼见着他们父子自相残杀!
“所以,我从前一直以为,找我的人是他……因为知道我活了下来,因为断定我是……孽种,所以……”想要斩草除根,“直到后来他死了,却仍是有人不放弃的在找我,我才知道,不是他……那么,可以告诉我这整段故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么?”
夏侯景睿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似在打量,又似在考虑,最终,语气平缓的将当年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了他,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
那样从容不迫的气度,便是连夏侯景睿,都是钦佩不已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是当年宫廷斗争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牺牲品?甚至,我还比别的人来的幸运,因为至少我活了下来?”他虽表面冷静,然而出口的话语,却不自觉地尖锐与嘲弄。
“你能否认,在云家的你,的确是快乐而知足的么?”虽然,丽珍姨娘自私的将他送出宫,更自私的欺骗他甚至打算利用他……然,他真的能否认,在云家的日子,他不快乐吗?
云天音微怔,在云家的日子?呵……他怎么能否认,他确实是快乐而知足的?善良和蔼的双亲,外冷内热的兄长,活泼可爱的……妹妹,他如何能否认,与他们在一起,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事情?“所以你是想跟我说,这如何不是一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我不会这样说!”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没错!
云天音神色稍霁,因为想到他的家人。冷漠融化后,又是温润如玉的线条和气度,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纯金令符,轻轻搁在手边的桌上,淡淡道:“这是兵符,我替大哥还给你!”
夏侯景睿有瞬间的怔愣,“这兵符,放在你身上也是不错的主意——”
云天音静静望住他,缓缓摇头:“皇家的东西,我不会沾染半分!”
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如果从前,他确实存了报复之心,那么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不管是阴谋者还是他曾恨过的……无缘的父亲,一个都不在了,他能报复谁?更何况,他有他的家人,他只需要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在他的羽翼下安度每一天,才是他未来努力的目标。
“你瘦了许多,怀袖会心疼——”夏侯景睿起身走近他,原本,他是想要追究他昨晚为什么持着兵符却不早早冲出来喊停……只是现在,似乎都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他如何会不知道呢?人都有自私的时候,云天音他……也不例外。可是他不安,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自私,完全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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