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大不易

　　秋雨连绵，终于在第六日放晴了。
　　只是路上依旧泥泞不堪，若是无事基本没人愿意出门。
　　陆家因为铺了石砖，在院子里活动倒是不妨事，但出了大门几乎一脚一个泥坑，若是不小心，鞋子都得陷在泥坑里。
　　趁着下雨天，陆老头父子将暖棚的三分地翻了两遍，又撒了草木灰肥地，只等着过些天将菜种下去。
　　陆老头忙着手工活，一边对陆大哥说道：“得买个大水缸放暖棚里，不然到时候浇水不方便。”
　　田地里都是用河水灌溉，但冬天河面冻住后，还得去村口的老井担水回来，灶房的水缸用起来也不方便。
　　“我知道了，爹，我明儿出去买个水缸回来。”
　　顿了顿，陆大哥道：“得给碾子上头搭个棚子，不然下雨下雪天打湿了都不能用了。”
　　碾子在下雨的前一天也刚送过来装好，陆家还没来得及用便下雨了。
　　“行，让老二老三给你搭把手，再编个草帘子挂起来挡风。”
　　陆大哥又说起入冬之前检查瓦片的事，有碎掉的得及时更换，还得检查瓦片之间是否严丝合缝的放好，总之事情很是琐碎。
　　堂屋门口，陆青竹正坐在门槛上推石磨。
　　陆孙氏昨天便泡了些红豆黄豆打算今天磨豆浆喝，陆青竹没事干便帮着推磨。
　　听到父子俩说这些事，陆孙氏也跟着说了句：“你这几日得空了，烧些木炭留着入冬用。”
　　元祖当政时，便命各府县衙门将木炭的烧制之法告知百姓，时至今日，木炭如何烧制已经算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百姓们过冬时多用木炭干柴，而富户权贵向来是不用木炭的，如此倒也没有伤及太多人的利益，木炭的烧制之法就这样流传至今了。
　　“过些天我上山砍多些粗树枝回来，晒干了就烧。”往年也是陆大哥烧炭，都是熟门熟路的活儿，没什么难度。
　　“明年开春了得去种几棵树了。”陆大哥笑道：“上次种树已经是两年前了。”
　　这也是新朝建立后才有的律法，要砍树得先种树。
　　陆家村的村民们寻常也只是砍粗一些的树枝当柴烧，轻易不会砍断树干。
　　“以后有了暖棚，每年得多准备一些柴火了。”
　　若是温度不够，只怕蔬菜也长不好。
　　暖棚蔬菜不算新事物了，已经有许多人成功过，因此陆家也并不担心会种不出蔬菜。
　　只是第一次没经验，还得多去顾宅问问看一看才能安心。
　　陆青竹听了会，身子斜着凑近陆孙氏，小声问道：“奶奶，什么时候吃兔子？”
　　陆孙氏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说道：“过年再说。”
　　“那我能用兔子皮做一双小靴子吗？”
　　陆青竹从养兔子的时候就开始馋了，每天给它割草铲屎清理笼子，甚至间隔七八天便用草木灰水消毒一次，简直当祖宗一样在伺候了。
　　结果兔子产崽了，她肉也吃不到，皮也见不着，还得再伺候几个月。
　　“有就给你做一双。”陆孙氏的回答可以说滴水不漏了。
　　陆青竹叹了口气，“那只能再等一等了，一只兔子皮也不够我们做小靴子的。”
　　总不能让兄长妹妹们干看着，就她一个穿小靴子。
　　*
　　秋意凉凉，陆青竹出门时，忽然发现翠绿的山脉变了颜色，染上了金黄。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
　　陆青竹摸了摸略显凉意的脸颊，加快脚步向前，直到进了顾宅她才放慢脚步。
　　顾星沉依然在看书，陆青竹歪头仔细看了两眼，“大梁地理志？”
　　“是地理游记。”顾星沉合上书卷递给陆青竹，“讲的事大梁的山川地理，风俗人情，值得一看。”
　　“哦。”
　　陆青竹接过书本翻开看了两行字，惊讶发现这本《大梁地理志》竟然是用白话文写的，简直就是通俗易懂，又形象有趣。
　　“我能看懂哎。”陆青竹笑出声，“好像写得挺有意思的。”
　　“要看吗？”
　　“唔，还是不了，我现在好忙的，没时间。”
　　在家得干活，还得到顾宅上课，都好久没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儿了。
　　顾星沉将《大梁地理志》放到一边，温声笑道：“入冬后，雪天便不要再来，你挑本书带回去，看着打发时间。”
　　“……也好。”陆青竹嘴角抽搐，她总觉得不止看着打发时间那么简单。
　　说不得等她看完，顾星沉还得抽查。
　　不是她多心，毕竟他是有前科的人，得小心防备。
　　下课后，陆青竹又在院子里和墨云踏雪玩了一会才回家。
　　进了院子后才发现堂屋坐了一个熟人——陆大娘。
　　以陆大伯一家子想飞黄腾达的执念，都搬去镇上了，回村肯定是有什么事？
　　只是陆青竹回来的略晚，陆大娘已经起身要离开了。
　　“伯奶奶。”不管如何，她身为晚辈得打招呼，否则陆孙氏陆老头面上也不好看。
　　陆大娘低头瞟了她一眼，很是敷衍的应道：“嗯。”
　　然后，就走了。
　　陆青竹：“……”
　　她进了堂屋，问陆孙氏：“奶奶，伯奶奶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值得她特意从镇上回村里？”
　　陆孙氏低头咬掉线头，撑起衣裳缝补的地方认真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将衣服叠好放到一边。
　　“镇上是那么好住的，那人人都去镇上住了。”
　　“啊！”陆青竹恍然：“镇上开销太大了，伯奶奶又没银子了吗？”
　　不至于吧，何家不是还有个铺子？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天天坐在家里张口等着吃，哪个能养得起？”陆孙氏轻哼，道：“镇上烧根柴都得花铜板买，何况还有学文这么个读书人在，再多金银也不够花销的，何况他们本来也没多少存银。”
　　“你伯奶奶啊，这次回来是看地里过冬的白菜萝卜的。”
　　陆青竹还真是没想到，不过仔细想想，也不算意外，毕竟还有个“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的典故，充分说明城镇生活不容易呢！
　　“那伯奶奶来咱家做什么？”
　　“做白日梦呢。”
　　“啊！？”
　　陆孙氏撇嘴不屑道：“想的挺美，一家子什么都不干待在镇上，却让你爷爷帮着照顾地里的菜，真当咱家是长工了！”
　　“我都懒得搭理她，脑子装糨糊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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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这句话是白居易将他的诗拿给顾况看时，顾况看到白居易的名字时说的话，意思是长安人才济济，你想在长安生存下去可不容易。现在这句话的意思一般是说居住在大城市，生活不容易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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