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香榭篇33

战场上，寒乐游五弦齐发，一根护住自己，四根击杀邪祟，距离他不远处凌代舟折扇已经被血染红。半跪在地上喘息不止。

        咒王册上规定：三只以上邪祟定为凶，“一祟二半除”，意思面对一个邪祟，至少要派出两个半的术修师才能将其拔除，如今数以千计，只有他们区区几人，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他动了一个念头。

        寒乐游飞身到凌代舟身旁：“凌师弟，一祟二五除，我已探查到，这关冥山两侧都是断崖，以你我二人的身手，可避过这些邪祟，你有伤在身，不若我们先行退去，回去禀明师傅，再做图谋。”

        寒乐游话还未说完，见寒凌代舟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凌师弟。”

        这一声呼唤凌代舟才确认眼前的是自己一直敬重的那个人：“寒师兄一直是我憧憬倚仗的人，我自小天分就没你高，术法，功法，曲艺样样不及。即便是此刻我也不能做到像寒师兄这般心思缜密，已经吓得手脚发抖了。但是你曾对顾楼说宗门弟子命抵过千人，他的死交换了我们的生，现在我得证明我这命确实是值得的。”

        寒乐游没想到凌代舟会说出这番话：“你不听我的了吗？”

        凌代舟勾起嘴角：“我从未违逆过你，因为你是最聪明的。你做的都是正确的决定，这一次或许也是如此，师傅曾说，身为术修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若寒师兄的道是保全自身他日光耀宛城府，那我的道就是此刻死战于此。哪怕只多守护一个生人。”

        凌代舟展开折扇露出扇页剑，奋力搏杀的身影消失在邪祟尸海中，他的双脚分别被邪祟狠狠咬住，入肉见骨，他用尽全力，将脚下的邪祟斩首削臂。试图不让一只邪祟从自己身旁溜去，直到再也站不起来，被邪祟饿虎扑食。

        寒乐游不懂：“为何自寻死路。”却无法就这样转身离开，放任他不管。

        他想过去助凌代舟，却寸步难行，五弦已损两弦，这样下去，成为邪祟的口中餐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白玉看着谢家弟子大半数已经倒下，宗门弟子也自身难保。于是□□于巨石之上，发出求救信号，陈留邸丹凤纹样烟火淹没在黑雾中。无法求援，唯一的希望以破灭，只能拼死一搏了。高白玉抱着必死之心，杀入邪祟之中。

        宗门内人人都知到江济之和方非不和，却少有人知道他二人咒术合击才是最强的招式，方非的金针雨擦过江济之的飞石群，摩擦击起明火，杀伤性极大，可将任何邪祟头颅爆开一击毙命。

        奈何邪祟数量过多，针石储备捉襟见肘。二人连招出击，放倒一片，两人背靠背

        “你的金针只剩十根了吧。”江济之调侃道。

        “你的贬石还够五枚吗？”

        “哈哈哈哈”二人同时发笑，拔出佩剑，动作整齐化一。

        近身肉搏，两人的招式交相辉映，剑甩出的血甚至飞溅在对方的脸上，两人除祟多年从未向今天这样面对如此压倒性的数量，让人无助，却也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直面生死，他们清楚两人已不是在为自己挥剑，而是身后数十万生人，更是为了那个他们亲手埋葬的生命。

        血肉模糊，目光浑浊，身边的江济之被邪祟狠狠咬住，拖进了邪祟的包围圈。方非奋力挥剑斩尽身边所及之邪祟，没有犹豫迟疑，没有停下脚步，他心里清楚，前后无援手，如此庞大的数量，最终他们都会倒下。几近绝望，却不会放弃希望，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战至最后一刻，他知道江济之也作好觉悟了。

        黄勤在巴田石内看着谢家弟子百名弟子生生被咬死，撕碎；看着同行的宗门弟子不顾一切奋勇拼杀拔除邪祟，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身体的伤痕，所到之处血迹斑驳，而自己却躲在保护之下苟且偷生：“我也要战斗，放我出去。”他敲击四壁，声嘶力竭。

        许默靠在一边，拔出佩剑，撤下衣襟将腰上的伤口紧紧勒住。

        “你这是？”

        “我是术修师，伤病不是苟且偷生的理由，做好准备吧，我们的战斗也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巴田石开始从上到下慢慢破碎了。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法器解除，他的主人连维持最后一丝神志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是说江济之已经………已经。”

        “凶多吉少。你有机会就逃吧，起码有人要活下去，将南谷都内发生的事说与天下。”说罢，许默捂着伤口，踉跄着跳过只剩一半的巴田石，冲入邪祟。

        四周邪祟虎视眈眈，就等巴田石消散一拥而上，黄勤拔剑，拉开架势，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来啊。来啊，我不怕你们！”

        等屏障消失，七八只邪祟张着血口咬过来，黄勤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躲开，还好平时有些逃命的本事在身上。“对不起，我不行，太弱了。”黄勤一边逃一边哭诉自己的无能，突然一只邪祟凌空跳起，将他扑倒在地，那邪祟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撕裂皮肉的疼痛让他刻骨铭心。身体接触坚硬的地面，全身打起了冷颤。他手握剑柄，疯了一般刺向邪祟腹部，然而身上的邪祟无动于衷，他们无知无感。脖子上的一块肉被硬生生扯下！这一刻，黄勤竟觉得不如当初就死在镇魂楼内，便不会面对眼前的地狱。一张张狰狞腐烂脸，口中流着粘液滴到自己的脸上。手脚头似乎都被扯住：“还是死无全尸了。”黄勤眼角一滴泪水流下。绝望，苦涩。

        就在此刻，黄勤的上方不远处，两个人正角逐一个人佣。陈景春发出流星针，范老板一边躲避，一边以骨爪钩切断陈景春的茧丝：“我得不到，你这个臭小子也别想拿到。”

        青丝人佣跌落淹没在邪祟尸海中，突然一道红光乍现，邪祟不知痛感，若仅仅将他们砍伤，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可那红光波及范围之内的邪祟筋骨尽碎，宛如一滩烂泥，无法再起身袭击。

        “我又不是蹴鞠，怎么被你们踢来踢去的”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在嘈杂战场中格外清晰。

        只见红光之中走出一黑衣少年，手握一柄黑色短剑。一波邪祟踏着之前邪祟的尸体再次掀起攻击浪潮，少年不徐不疾，一剑横扫，方圆以内的邪祟都拦腰截断，半身的手脚在地上爬。因剑锋利且快，只留下一圈正圆形血渍，向外延展。

        在场人无不惊愕，不光是因为此人出手狠辣，咒术之强可谓登封造极，更因为那张脸他们不会认错，已死的顾楼为何出现？

        在镇魂楼中得知阵法被破除，顾楼就料到这个场面，只是，他们没想到关冥山的邪祟竟比他预计的更多，此事定有蹊跷。如此多的邪祟涌入，南谷都尚有半数以上的生人幸存，除了谢家长老及阵亡的百名弟子，这些宗门弟子功不可没。

        顾楼收剑，引心头血为誓，画出符咒：“天道昭昭，鬼道茫茫。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令，诸邪伏藏。生长咒，昭彰！”

        一时间天崩地裂，巨藤拔地而起，高百米，一层又一层的藤蔓越来越细密，里里外外共八层，将关冥山仅有出路紧紧包围，不断涌入的邪祟尸群被切断，戛然而止。

        顾楼飞入半空，继续画出符咒：“一曰枭首，二曰流沙，三曰水溺，四曰骨刮，五方寂灭恭顺撷令，咒启……流沙！”

        咒法一成，以顾楼为圆心，漫天吹起黑沙，围在众多宗门弟子和长老身边的邪祟突然定住，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只见顾楼双拳一握，邪祟头颅应声而落。干脆利落。

        原本嘈杂的战场瞬寂然无声。

        黄勤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楼刚一落地，黄勤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向他一把抱住：“顾兄，咒亡显灵保佑，你没死，我还以为我今天死定了。”

        顾楼看着他脖子上的血窟窿，嫌弃的道：“你这伤可不像能好好活着的样子。”

        黄勤闻言终于笑了出来，很快想到了什么便又冷脸询问道：“顾楼。是我们的错吧，若我们死在镇魂楼内，是不是关冥山的邪祟就不会出来。”

        “非也，若你们都死在里面，午时一到，那陈景春和谢家舅舅便会用你们的血破阵。想活着不是你们的错，这是每个人的权利。无论你是来自宗门，还是来自江湖，无论你是术修师，还是普通生人，生存的权利别无二致。”

        顾楼的话栖风台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尤其是宗门弟子，深有感触。

        冷戎远远的看着顾楼，顾楼也回看他。冷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他身后不远处扔手握安贞剑的凉霄功不可没。

        方非找到奄奄一息的江济之：在他耳边轻声说：“顾楼，没死。我们没有害死他，他又出现救了我们。你得活着，不然回去只有我一人挨师傅的骂了。”

        江济之闻言眉头舒展，释然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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